“得了。”冷衍看得出寧璞珍是受了委屈，輕擡一擡手示意她停下。
也是難得的在府裡說這麼多，他緩緩道：“這些日子，我知你們每個人心裡都有一筆賬。但二皇子府並非衙門，亦不是朝廷。不是你爭得多就有多好的光景。本殿下既然迎你們入府，便會一視同仁。誰高誰低，無非是私心作祟罷了。到頭來，你不高興她又委屈的，何必？”
榮燕雯聽了這話，很想笑。
什麼叫一視同仁，爺心裡裝着別人，眼前的女眷打扮的再花枝招展，他也會視而不見。
“我知道你們想什麼。”冷衍的語氣冷且威嚴。“可偏偏自作從沒沒有什麼好處。既然在這裡府裡度日，心就該寬一些纔是。”
說完，也不等誰迴應什麼，他起身就走了。
蛇的事情，就這樣告一段落了？
榮燕雯想起還有陳嬤嬤的事，連忙問皇子妃：“陳嬤嬤被竹竿砸上頭的事，看樣子不是意外。妾身已經讓人去檢查過那竹竿，對比先前沒出事的，新紮的幾個都不結實。尤其是掉下來的那一根，又粗又重，兩端竟然沒有打孔穿線，這未免說不過去。還請皇子妃驗查。”
說這話的意思，就是希望大家不要再把目光集中在“毒蛇”這件事情，也希望沒有人再追究靳佩瑤。這樣，相當於保護了自己不被牽連進去。
寧璞珍點了頭：“榮側妃說的是，那竹竿的確叫人動過手腳。的確要查清楚。”
她扔下了手裡的藤條，看一眼虛弱無力的靳氏：“爺說得對，你既然在這府裡度日，心就該寬一些纔是。誰也不會比誰高出多少，自然誰也不會不如誰。旁人有的，你遲早會有，何必絞盡腦汁去做這些害人害己的事。”
靳佩瑤癱軟在地上，心裡只有恨。
若是不除掉這寧氏姊妹，坐上皇子妃的位置，她死不瞑目。
寧璞珍知道她不會服氣，可猜到她現在除了恨自己，更恨姐姐。
心裡不安，她道：“那竹竿是強子搭的，我浣洗衣裳的時候親眼所見。姐姐若不放心，回倚儷閣傳強子過來問問就知道了。”
“也好。”寧璞珍瞟了一眼榮燕雯，低聲道：“就勞你好好照顧靳氏。”
“是。”榮燕雯緊忙應下：“恭送皇子妃。”
皇子妃和璞玉走出門去，好半天，靳佩瑤才哭了出來。“今日加諸在我身上的痛楚，來日我要你們千倍萬倍的還給我。”
“好了。”榮燕雯拿帕子堵住了她的嘴。“府裡現在已經不安寧了。到處不是暗哨就是眼線，哪一句話說不對，傳到爺耳朵裡，你真就不怕爺給你一紙休書嗎？”
這話嚇得靳佩瑤臉色蒼白，她推開榮側妃堵住嘴的手，凜聲問：“爺會嗎？爺真的會？”
“爲什麼不會？”榮燕雯擰着眉頭：“從前府裡有什麼事，都是靜悄悄的去做。爺雖然會生氣會過問，可從來不會插手。不都是皇子妃最後決斷。今天你也算見識到了。爺這是逼着皇子妃馬上就出手教訓你。爺的忍耐力越來越差了。你自己掂量着辦。”
靳佩瑤先是垂淚，隨後又破涕爲笑。
這奇怪的表情看的榮燕雯心裡直發毛。“你沒事吧你？”
“沒事，我好好的。”靳佩瑤咬緊貝齒，從牙縫裡擠出句話來：“我姑母現在是馨妃了。”
從前仰仗的，不過是宸貴妃的福廕蔽護，那終究是外人，得看人家臉色。可現在，姑母搖身一變成了妃主，往後她在這府裡，害怕會受人白眼？不給人臉色就是好的。
“說得對。”榮燕雯其實挺不喜歡這種感覺的。
從前都是靳佩瑤纏着她，大樹底下好乘涼。可現在她的恩寵沒了，母家也沒有人家姑母那樣顯貴。往後，就的是她依附靳氏了。
不過這樣也有這樣的好處。
榮燕雯想了想，心裡又舒坦一些，反正也是利用她。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着，槍打出頭鳥。
一路上，洛晴嚇得魂不守舍。
萬一皇子妃和寧側妃問出了什麼，她要怎麼辦纔好？
那強子，不過是個見錢眼開的，又怎麼會幫着她守住秘密？越想心裡越害怕，走着路雙腿都直打飄。
“洛晴，你直接去下院，把強子叫來。”寧璞珍掀開轎簾子，冷聲吩咐。“他要是不從，叫人扭着來。”
“是，娘娘。”洛晴低着頭站在原地，見人走了之後，她才慢慢退到一邊。
這下可怎麼辦？
洛晴嚇壞了。心都快要從嗓眼裡飛出來了。
要是跟強子好好說，再多給他些銀子，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住皮肉之苦，就這麼了結這件事。“這不是洛晴姐姐嗎？”
洛晴擡眼一看，迎面走來的是魯主子身邊的琉璃。“嗯。”她輕哼了一聲算是答應。
“姐姐這是怎麼了，臉色不大好呢？”琉璃納悶的看着她。“是不是皇子妃有什麼吩咐，讓姐姐爲難了？”
眼底微微閃過詫異，洛晴定了定心：“你怎麼這樣閒在，沒有活幹嗎？”
“魯主子一向寬厚，對我們這些侍婢很好。”琉璃笑吟吟的說：“姐姐要是有什麼難事，只管吩咐一聲。我替你辦。”
病急亂投醫，洛晴真是憋不住話想問她，怎麼才能叫一個人閉嘴。
可她是魯主子的人，又入府不久根本不瞭解，總不能輕易把什麼心事都跟她說了吧？萬一她要是存了害人的心思，那……
“姐姐，你這是不信我？”琉璃看穿了她的心思，卻並不生氣。“無妨的，我入府時間短，你不信我也是情理之中。不過嘛，我倒是願意幫一幫姐姐，算是交給朋友。以後姐姐有什麼撈銀子的活，也帶上我。”
“什麼撈銀子的活，你胡說什麼？”洛晴聽了這話，連都紅了。
“姐姐別瞞我了。各房的丫頭都會做手工，拿到集市上去賣。做手工用的料子，針線，可都是主子剩下的。”琉璃抿脣：“奴婢也是想多得點錢，叫家裡送快些。”
爲表好意，她從袖子裡摸出一個瓶子來。
“這個給姐姐，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這是什麼？”洛晴摸到那瓶子的時候，心裡一慌。有一種可怕的念頭，驚的她心跳加快。
“啞藥。”琉璃一臉溫柔。
“啞藥？”洛晴則不那麼明白了。
“就是吃了，能叫人說不出話來的藥。挺管用的。”琉璃解釋道：“誰要是得罪姐姐，你就把這藥給他吃了。一日兩日的，嗓子都疼的說不出話。不過到第三日就好了。”
洛晴不信，這世上有這麼奇怪的藥。“你從哪弄來的？”
“託人在集市買的。”琉璃眼皮一翻，表情就嚴肅起來：“跟你說吧姐姐，那墨菊真不是東西。總在我們主子面前邀寵獻媚，看的我生氣的不行。就叫人買了這東西好好教訓教訓她。沒想到還真管用，她吃了之後，兩天都不能說話。這兩天，主子也懶得搭理她。”
看琉璃那股得意勁兒，洛晴緊忙點頭：“那就多謝你的好意了。回頭你有什麼手工，我叫人拿到集市上給你換成銀子。我還有事，先走了。”
琉璃殷勤的不行：“那就多謝姐姐了，回頭姐姐得空，上我屋裡坐坐。我那兒可有不少的手工活呢。”
“好。”洛晴急着去給強子下藥，根本沒注意琉璃之後的表情。
“還是主子看得準，就知道這洛晴有貓膩。”琉璃得意：“皇子妃呀皇子妃，折在自己近婢的手上，這滋味怕不會好受。”
準備了一盞茶，洛晴往裡面丟了兩顆“啞藥”，她就是想強子能多幾天不說話。
“你怎麼來了？”強子嚇壞了，一看見洛晴，心驚肉跳的。“是不是爺已經知道是咱們故意的……可是不也沒砸着寧側妃嗎？那陳嬤嬤總給寧側妃使絆子，就不能當是咱們替側妃出了口氣。”
“你話真多。”洛晴很討厭聽見他說“咱們”兩個字。“先喝盞茶，我來慢慢告訴你，一會兒見了皇子妃要怎麼答話。”
未免強子有疑心，她自己也從壺裡倒了一杯，佯裝是要喝的意思。
結果強子根本就沒多心，心慌的厲害，見有茶水壓壓驚，一股腦就灌了下去。“姐姐快告訴我，一會兒見了皇子妃我怎麼說才合適呢？”
“你就說，你沒有做手腳，不過是一時存心。”洛晴凝眸：“畢竟這件事情，傳出去了不好，要是讓爺知道了，誰不定連皇子妃也要遭疑。所以你一定要要死這個，別鬆口。”
說話的時候，洛晴一直盯着自己被子裡的茶水，半天不敢看強子的臉。
下毒這一招，要不是沒辦法了，她也不會貿然去用。
“咕咚”一聲。
嚇得她一個哆嗦，回頭看過去的時候，強子眼珠子凸起，瞪的又圓又紅，一隻手緊緊的掐着自己的脖子，另一隻手惡狠狠的指着洛晴，倒在地上。“你……下毒！”
“不是的！”洛晴嚇壞了，連連搖頭，手裡的杯盞也掉在地上。“不是……不是這樣的。強子你聽我說，只是暫時的兩日不能開口，你不會有事的。我第一次……揹着皇子妃做錯事，我第一次擅自做主，我不想被趕出去。你別生我的氣，過兩日就好了，過兩日就好了。”
她解釋了半天，強子卻保持這一個姿勢一動不動。
那雙凸起的眼睛，血紅血紅的特別嚇人。
“強子，是我不好，我對不起你。等這件事情過去了，我把所有的銀子都給你。你可以出府做點小買賣什麼的。但是你千萬別供出我來……”
洛晴看他仍然沒有反應，心裡更害怕了。“強子，你應我一聲啊。”
她端下去，顫抖着推了推他舉起來的手。“強子，你怎麼了，你……”
手軟的掉了下去，洛晴這才發現，強子已經斷氣。
“琉璃，你騙我，你騙我……你騙我下毒殺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