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餘暉散盡,天色已然變黑。
鼓動了親衛,趙桓又處理了一些雜事,終於清閒了下來。
“郎君勞累一天,當善加滋補。”
說着,朱璉遞過來一盞燕窩。
趙桓接過,滋溜一口喝完,道:“娘子近來清減了不少,也多吃些。”
“嗯。”朱璉應下,又道:“明日壽宴,是否邀請各官女眷?”
趙桓思忖片刻,道:“確是吾疏忽了,便讓愚任重製請柬,勿寧有缺。”
按制,皇帝宴請百官,皇后招待官員女眷。
其原因,大體是爲了防止給皇帝給手下發綠帽子。
太子召見官員亦可,太子妃召見女眷確實沒有成例。
不用想,這樣做肯定有人彈劾太子一個“私交外臣”的罪名。
不過,太子就是要如此光明正大的籠絡人心,好豎起一杆大旗來。
想獨樹一幟,如何能怕非議攻訐?
雄心振作,正本清源,又禮賢下士,厚待屬臣,還是有擔當的扛把子,賢才們還不快到碗裡來?
趙桓把魚頭夾到朱鳳英碗裡,笑道:“來,鳳英,把魚頭吃了,補補腦子。”
朱鳳英用筷子戳了戳,嘟囔道:“姐姐吃魚腹膏腴,我卻只能舔骨頭,恁地偏心。”
“偏你話多,不吃給我便是。”朱璉作勢要夾。
朱鳳英一下護住,道:“姐夫夾的,如何不吃?”
沒有食不言,滿滿的安逸和美。
用餐間,胡越急急進來,尚未近前,便叫道:“儲君,戶部着人解錢而來。”
面帶笑容,腳步生風,顯得十分興奮。
朱璉姊妹聞言,也面露興奮。
天降橫財,如何不興奮?
二十萬緡,想想都很多呢!
效率真高!趙桓也是感嘆莫名。
若是各部衙辦事都如此神速,怕是北宋也不會亡於金人之手。
趙桓問道:“解了多少來?”
“押解吏員言,此乃戶部調撥份額。”
“當有十萬緡,可是現錢?”趙桓問道。
“因怕劣錢參雜,全部以銀兩折代,合計五萬兩白銀,分三車運來,正停於門外。”胡越道。
“如此謹慎,倒是落了便宜。”趙桓樂了。
此時,朝廷以及市面流通的還是銅錢,金銀只做大額交易用。
因爲經濟規模不斷擴大,以及銅錢大量外流,制錢不足使用。
因此,朝廷多發當三錢,當十錢以及鐵錢,且銅錢成色亦不統一。
十萬緡,一億枚,想仔細清點不出差錯,哪怕蔡京也上陣助戰也會崩潰。
爲防太子骨頭裡挑雞蛋,索性直接用銀兩替代。
此時官價,一兩銀抵銅錢兩千,實際上兌換比這個多一些。
按照市場價,五萬兩銀能兌十二三萬貫錢。
反正都是他趙家的錢,蔡京等人也顧不得蠅頭小利的計較,只要堵住東宮口舌。
然而憑白多了二三萬,趙桓當然心情大好。
錢嘛,只有不夠用,絕無嫌多的時候。
趙桓吩咐道:“嗯,仔細清量明白,定不能少了一絲一毫,若無短缺,再行交割入庫。”
“是。”胡越領命而去。
家令丞掌存儲收納支出,這是他的本職。
“姐夫,不是二十萬緡麼,如何只送來了十萬緡?”朱鳳英問道。
“十萬直接由戶部調撥,另十萬由兩歲中支出。
蔡京等人怕吾找茬生事,是故先把戶部的解遞來,兩歲結餘卻是急不得,不到年底遞不來。”趙桓解釋道。
朱鳳英盤算了一陣,道:“姐夫,十萬貫錢能養兵四千,給我做個將軍可好?”
“如何養得四千兵?”趙桓樂了。
朱鳳英反問道:“禁軍軍卒月俸不過一貫,衣食所費亦是此數,如何不得四千兵?”
趙桓搖頭,道:“吾方纔許諾諸軍提高俸祿,最低者不少於五貫,你按照這個數目算。”
月俸五貫,衣食一貫,每月每兵耗費七十二貫,算下來十萬貫養兵不到一千四,這還是沒算軍將的俸祿。
而且自行招募,兵器甲冑箭矢等全部自行置辦,又是一筆巨大的開支。
“吾意養馬兵二百,耗資更巨。”趙桓又嘆道。
一個馬兵確實是一個兵額,然而精養戰馬所費,相當於三個步卒。
如此……不能算,算清楚了想哭。
“郎君奮力所得不過二十萬,若是全部養兵,東宮開支如何?”朱璉問道。
以前,以太子太子妃俸祿,足夠供養東宮上下。
如今多了許多屬官,那點俸祿便是杯水車薪了。
屬官也是朝廷在冊的,自有俸祿發放,然而作爲太子麾下卻拿的朝廷俸祿,那麼屬官到底是誰的官?
或許在別人眼裡,儲君和朝廷乃是一體,趙桓卻希望屬官只忠於自己,最好能夠視朝廷於無物。
如此,當然要承擔起屬官俸祿。
若是屬官全部齊備,怕是二十萬緡錢都不夠發工資的。
是故,朱璉憂慮。
“節流不可能,只能想辦法來源。”嘆了一句,趙桓問道:“未知店鋪今日收穫幾何?”
朱璉道:“吾離開時,諸人踊躍辦理儲值卡,所獲不少於千貫,想來不會太少。”
儲值卡,當然是太子的主意。
甚至爲了自家買賣,朱璉還派出了秋蓉,前往訓練小二侍女禮儀。
秋蓉作爲朱璉的貼身侍女,註定要成爲趙桓妃子的,實在不合適拋頭露面。
奈何東宮太窮,必須一切向錢看。
好在,有了五萬兩白銀,可解燃眉之急。
“嘿嘿……”朱鳳英咧嘴笑道:“一天一千貫,足夠養兵用了,我們擴軍吧。”
“非也,儲值卡乃是以後總收入,不宜計成單日收穫。”朱璉道。
“哦。”朱鳳英略顯低落,埋頭扒飯。她對不能成爲女將軍,頗有怨念呢。
趙桓合計了一番,覺得依靠朝廷的二十萬緡夠嗆,還是要設法摟錢。
“吩咐下去,準備蒸鍋、銅管、烈酒……等物備用,待大哥回來再行商量另一個買賣……”
朱鳳英倏地擡頭問道:“姐夫,又要變戲法麼?”
趙桓神秘一笑,道:“待大哥回來,再看不遲,先吃飯。”
剛喝了一盞湯,胡越復又進來,道:“禮部侍郎張叔夜攜其二子求見。”
本來他在清點銀兩,正興奮着。
然而得知張叔夜求見太子,亦不敢怠慢,連忙親自前來通報。
向日趙元奴遣人通信被阻,可讓太子發了好大火,宮中攆出去了二三十人方纔罷休。
前車之鑑還在,胡越可不想還沒熱乎的家令丞沒了。
主坐聞言,趙桓放下碗,顧不得擦嘴,起身向外走去,道:“吾親自去見。”
急急到了門房,只見張叔夜坐着飲茶,身後立着兩個三十左右的彪悍男兒。
一個矮壯,顧盼自雄,雙提兩隻赤銅溜金大瓜錘,一個高瘦,稍顯陰騭,懷抱一把厚背薄刃雁翎刀,看着都是武力不俗的模樣。
見趙桓到來,張叔夜連忙起身行禮,道:“下臣不請自來,實在無禮。”
趙桓扶住,道:“張公來訪,吾心快活,何必在意細枝末節。”
此時有身份的人登門拜訪,須持名帖求見,待主家准許纔好進去。
張叔夜來得匆忙,當然不會遵循俗禮。
“太子恕罪,下臣此來,是爲告別,另託付二子於……”
“公要離京?”趙桓大駭,急問道。
相識不過半日便要離京,讓趙桓實在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