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吃過東西,宋夫人便催着那位朱姓少年回去:“再不回去,你父親就要找到我這了。”
朱姓少年央求道:“我就多待一會兒,好容易出來一次,就讓我多玩一會兒。”
宋夫人絲毫不理會他的央求,招呼人去準備馬車:“下次再來都可以,叫你父親知道了,又要好一頓罵你。”
朱姓少年微微一笑,抿了口氣,喪然地道:“他只會罵我,除了找我的毛病,他不會瞧我一眼。”他隨即笑着看着坐在自己膝上的宋晴,遞給她一塊點心,“他眼裡只要那個人。”
宋夫人頓時瞪了眼睛,呵斥道:“你是長子,你父親對你嚴厲些是對你有所倚重。”
朱姓少年插口道:“對我倚重那是沒辦法的事。她喜歡哪個,他就喜歡誰,沒有我,母親也不會……”
宋夫人一把捂住他的口,提醒地看着朱姓少年:“說那麼多做什麼?你吃醉了。”
朱姓少年搖頭道:“我沒有吃醉。我清醒的狠。天下之大,也只有這個地方我能躲躲,一回去我就要面對那些個齷齪的事,我想無拘無束地過一日……”
趙希厚鬆開瑞雪的手,站起身,執壺爲朱姓少年斟了杯酒,笑着道:“我最見不得人這樣,大家好容易高興點,你有說這些!”
陳先生滿意地點頭,卻笑道:“做人正直是好事,只是在面對奸佞狡詐之人的時候,你未嘗不可以更狡詐一些……”
瑞雪頓時面紅耳赤,這個人怎麼選擇這個時候說這種話,他就不怕叫人聽見了笑話。她垂頭盯着自己碟子裡的烤肉,看着那上面的油。雖然惱他這麼說,不過,更多的是感到內心的甜蜜。
宋夫人立即站起來,毋庸置疑地對朱姓少年道:“時辰不早了,你該回去了。”說着命僕婦帶朱姓少年走。
“對了,王叔喜歡什麼啊?”趙希厚已經盤算開了,要去認認瑞雪家門,打算給王九指送些東西過去,可惜他一點都不知道王九指喜歡什麼,“還有你太爺爺,他喜歡些什麼?”
瑞雪認識那個僕婦,在南京,她見過這個婦人一眼。
趙希厚笑道:“我是治不住它了。我琢磨着,是不是給它找個媳婦,讓它媳婦治它去。”
趙希厚立即贊成地拍手:“老先生請受我一拜。在下就是這麼認爲的。”他笑着道,面上一點也沒顯出半分不好意思來,“我平日是這樣的,你要耍無賴,我就要比你更無賴。看誰最後受得了受不了。瑞雪的狗對我是兇的要命,我跟它說那些子曰詩云的,它肯定聽不懂,所以我要對它更兇,讓它怕我。大不了,到時候我也咬它!”
“其實我們都不喜歡讀書。”趙希厚繼續道,“我讀書是爲了能娶媳婦,祖父是答應我,考上狀元就同意我的婚事;子談則是爲了姐姐,子談是姐姐養大的。那些個人是爲了做官,爲財,爲權。咱們大家都要爲自己所求付出一些。”
邱端甫聽着趙希厚的歪理也笑了:“你的歪理就是多。”
朱姓少年很感興趣,催着趙希厚快說。
“是這話,若是自己一個人處理不了的事,何不借着旁人的力量?”宋夫人開口勸着朱姓少年,“單手難敵四拳。”
趙希厚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有什麼法子。我天生就是坐不住的人,祖父成天只叫我讀書寫字,是個人都受不了,所以就溜出去。再說,我這也是爲了更好讀書不是?”
宋夫人抱過宋晴,幽幽地道:“經歷過的事都明白的多。”
朱姓少年瞧了眼邱端甫衝他舉起了酒杯。
朱姓少年離開了,宋老爺同那位陳先生匆匆地趕到前面去了,亭子裡只剩下趙希厚三人。
宋老爺認真地看着朱姓少年,在他肩上用力的拍了拍。
朱姓少年拍手讚道:“對!聖人說的怎麼會是歪理?來!趙兄,吃酒!”
朱姓少年不滿意趙希厚的回答,攔住他吃東西:“快說啊。”
“奶奶。”一個僕婦打扮的人匆匆地走了進來,在宋夫人說了一句,朝那位朱姓少年瞧了一眼。
他喝得有些猛烈,烈酒嗆入喉管,他禁不住側過頭咳嗽。宋晴很乖巧,從他膝上跳下,走到他身後爲他拍背,還氣呼呼地瞪了趙希厚一眼。
宋夫人笑着點頭,宋老爺瞧着自己的妻子也笑了,對着朱姓少年道:“我也是一樣。你的堅持是什麼?你是爲了誰而堅持?”
朱姓少年失望的道:“可惜我不能這樣。”
朱姓少年對趙希厚豎起大拇指:“你果然異於常人,這天下怕是沒人像你這樣,被抓住了想的是下次怎麼纔不被抓。”
目送着宋老爺同陳先生的背影,邱端甫沉吟道:“雪堂,那個朱公子……”
瑞雪搖搖頭:“我夠了。”
“痛痛!你輕點。”他指着仍舊沉思的邱端甫,“子談在呢。”
趙希厚頓時收了聲,那位朱姓少年催趙希厚快說:“難不成你真的咬它了?”
陳先生正色地問道趙希厚:“現在如何?”
等朱姓少年三杯烈酒下肚,趙希厚也幹了酒,笑着道:“既然出來就該玩的痛快。我讀書的時候也愛偷跑出去玩。每次被祖父抓住打罵一頓後,我只會想這次是哪裡做的不好,讓祖父發現我溜出去,下次再注意就是。時間長了,祖父也就抓不到了。”
趙希厚笑着湊到瑞雪跟前,輕聲道:“不過我是捨不得賣你。”
趙希厚哪裡理她:“夠什麼?你太瘦了,多吃點。對了,你曾祖父家在哪裡?過些日子我去瞧你。”
趙希厚服了她:“以後把你賣了,你還要問人家你爲什麼只賣十兩而不是十六兩。”
陳先生贊同的直點頭,插嘴道:“朱公子,趙公子說的是。用我們商人的話來說就是,天下沒有不要錢的東西。”他望着宋夫人笑道,“這丫頭原先不也一樣。”
本來有些頹然地氣氛被趙希厚這麼一鬧反而鬆動了些,朱姓少年微微一笑,仰頭便喝乾了酒:“好!我喝。”
趙希厚笑道:“你管他是什麼人。他要說的時候自然會同我們說。現在還輪不到咱們操心那些事。”
朱姓少年沉默了,垂下頭,思量良久才擡起頭來,此時他目光中的堅忍越發濃厚。
瑞雪只得鬆開手,狠狠地瞪了奸計得逞的趙希厚。
“祖父都會留很多功課給我,若我跑到外面玩,是做不完的。後來我就找了個幫手,她寫得字能跟我一模一樣。”
邱端甫本想制止趙希厚再次爲那朱姓少年斟酒,卻被陳先生抓住手腕,邱端甫看着對自己搖頭的陳先生,只得坐了下來,看着趙希厚連灌朱姓少年三杯。
趙希厚很爽快的喝乾了酒,繼續道:“這溜出來,關鍵是要有好幫手。我小時候就有人幫。”他說着笑着瑞雪微微一笑。
若不是邱端甫在,趙希厚此時真想親親瑞雪的面龐,紅豔豔的,就跟前面的紅梅一般,嬌豔欲滴。唉!可惜有外人在。他現在正希望邱端甫消失,他怎麼就那麼煞風景呢。
趙希厚親自烤了肉,夾給瑞雪:“都不見你吃。”
邱端甫搖搖頭,卻是不說話,那個朱公子給他的感覺實在是有些不同。這位宋老爺同那位陳先生也不同於平常的商人跟帳房先生,想想先前他們在書房裡談的那些事情,完全超出一個商人的關注。這位宋老爺真的僅僅是個商人麼?而他拉攏他們又是爲了什麼呢?
“每個人的境況不一樣,法子當然不一樣了。辦法是被逼出來的。”趙希厚指着邱端甫道,“子談本不會下棋,只是他家裡過於艱難,就想着下棋能爲家裡掙幾文錢,現在棋下得很好。”
瑞雪氣地暗暗地擰了趙希厚一下:“你說什麼呢!”
陳先生笑着看着宋夫人:“這事,你比他們都清楚的多。”
瑞雪此時終於擡起了頭,思量着道:“爹好像沒什麼特別喜歡的。太爺爺有些兇。”
“非也,此乃正理也。”趙希厚咬文嚼字的晃着腦袋,“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他說罷對着邱端甫神秘一笑,“這是聖人說的。怎麼會是歪理?”
“咬它?我還是吃酒好了。”
這次朱姓少年老實的答應,跟着僕婦走了。只是承諾下次要早些來。
瑞雪這下難住了,她也不知道太爺爺的宅院在什麼街上。
“我知道了,王叔喜歡你,我對你好就可以了。”趙希厚瞭然的點點頭,自己對瑞雪好了,也就沒什麼了,自己隨便準備點東西就好了,瑞雪的太爺爺有些兇……他不禁想起了自家那個愛板子臉的祖父。這該怎麼辦,兇!“怎麼個兇法?”
瑞雪道:“爹不過一句話就遭太爺爺一頓訓斥。不過他說的卻是有道理。”瑞雪想着王老太爺那日訓斥王九指的事情領悟的道,“不過太爺爺總不喜歡把道理說開,總叫你自己去想。對了,我問你啊,太爺爺那日做了涮羊肉給我吃。吩咐我切了一碟羊肉片,之後自己又切了一碟,讓我兩樣都嘗,嘗什麼啊。我覺得都一樣。”
趙希厚笑道:“當然有的嘗。涮羊肉講究肉嫩,所以是七上八下,這麼快的速度就熟,所以羊肉切的一定要薄,不用說你的刀工不到位,照着七上八下去,肉一定沒煮好。”
趙希厚說話間,明白了自己該怎麼去同那位王老太爺打交道了。別的他估計是要頭疼一段時間,只是這個,他再也找不出比這個還要令他歡喜的事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