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悠心急如焚的盼望援軍到來的時候,濠州刺史閭丘曉卻依然在濠州城中歌舞昇平,沒有一點兒動身的意思。
這位閭丘刺史能在史書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是因爲兩件事,一件就是無視張鎬的命令不發援兵而導致睢陽城破,張巡、許遠、南霽雲、雷萬春等六忠烈殉國,而另一件事就是他剛剛殺了號稱“七絕聖手”的大詩人王昌齡。
留下了“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等諸多慷慨悲歌名句的王昌齡在去年捨棄了自己擔任多年的龍標尉一職,從龍標離開,過辰溪,經武陵,扁舟沿江東去準備返鄉。
在不久之前,這位以七絕名揚天下的大詩人來到了濠州,或許是不慎之間重裝了閭丘曉的禁忌,或許是閭丘曉嫉妒他在文壇的聲望,竟然被閭丘曉下令殺害,一代詩人就此殞命。而閭丘曉對此卻不以爲意,或許在他看來自己身爲一州刺史,在這亂世之中殺死一名罷官還鄉的糟老頭子實在是沒什麼大不了的。
而現在他對張鎬的命令也沒放在心上,他自以爲自己出身名門,看不起張鎬這般布衣出身的宰相,一想到寒門出身的張鎬已經成了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河南節度使、都統淮南等道諸軍事這樣的朝廷大員,他卻還只是一名小小的刺史,閭丘曉心中就極不痛快。
閭丘曉之所以不去救援睢陽,一來是他爲人傲慢、剛愎自用,看不起布衣出身的張鎬,對他的命令多有牴觸;而另一方面此人和賀蘭進明一般膽小怕事,生怕自己派出援兵救援睢陽會觸怒尹子奇的大軍,招致叛軍的報復;另外自己身爲濠州刺史,只需要穩穩守住濠州就好了,若是派出的援兵被尹子奇擊敗,那麼自己不就又惹上禍事了麼?朝廷定然不會放過自己的敗兵之責,所以還不如縮在這濠州城中。
“大人,中書大人下令咱們進軍睢陽,咱們卻置之不理,這樣似乎不太妥當吧?”一名親信小心翼翼的提醒閭丘曉。
“本官乃是濠州刺史,睢陽又不在本官管轄範圍內,爲何要去援救?若是派出大軍導致城中空虛,濠州因此而陷落,本官又該去向誰求援?”閭丘曉語氣不善的回答。
“可是大人,如今中書大人已經下令,咱們若不遵令行事,日後中書大人追究起來我等罪責難逃啊。”親信滿頭大汗的回答,違抗軍令、貽誤戰機可不是什麼輕鬆地事情。
聽到這裡閭丘曉也愣了下,不過轉瞬就重新露出倨傲的表情,“本官身負守土之責,誰又敢來責怪本官?何況那張鎬不過是陡然幸起而已,莫非他還能殺了本官不成?”
張鎬天寶末年才以布衣身份被拜爲左拾遺,後來又被李隆基派往鳳翔輔佐李亨,被拜爲諫議大夫,一年後即升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河南節度使、都統淮南等道諸軍事,更有消息稱他在不久後還會被加封爲銀青光祿大夫、南陽郡公。
短短的三四年間就以布衣之身一躍成爲大唐宰相,還有了郡公的爵位,這讓閭丘曉嫉妒的無以復加,但同時他又認爲驟然成爲高官的張鎬並不值得害怕,或許不久之後他就會因爲某些小事被罷官到底吧?所以他纔敢如此大膽的違背張鎬的命令。
話已至此,親信不敢多勸,悄悄地退下了,而閭丘曉依舊優哉遊哉的欣賞着歌舞,好一派悠閒的景象,只是不知道這種悠閒他還能享受多久呢?
從真源出來,李悠帶領背嵬軍快馬趕向濠州的方向,可是接連行了幾日都沒有見到援軍的蹤跡,攔住濠州過來的客商、行人問話,他們也紛紛表示並無看到有軍隊從濠州出來,而濠州城內也是一片平靜,絲毫沒有大軍即將出發的景象。
該死的,這閭丘曉定然和那賀蘭進明一般膽小怕事不敢發兵援助,李悠狠狠一拳砸在了路旁的大樹上,大唐如今難道就只剩下這些膽小如鼠之輩麼?李靖、李績、薛仁貴、蘇定方這些名將的勇武已經被大唐人徹底遺忘了麼?
真源抽調不出人手,寧陵同樣也只能搜刮出幾百名老弱病殘,帶着這些人恐怕連叛軍的大營也衝不過去,只能讓他們白白送死,因此李悠婉拒了李賁的好意;臨淮、濠州也不會派出援兵,而張鎬尚且不知道到了那裡,虎符中也沒了能夠召喚的軍隊,李悠四顧茫然,難道如今再也找不到援軍了麼?
呵呵,縱使如此那又如何?張巡在沒有自己幫助的情況下尚且守到了最後,只差三天就可以迎來大勝,如今有了自己的幫助還有這一千背嵬軍,難道就不能再多堅持三天麼?李悠很快調整好心態,好吧,即使沒有援軍也要將睢陽城死守下去。
自己此行也不是沒有絲毫收穫,郭子儀收復長安、張鎬統軍前來援助,這都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至於閭丘曉坐視不理,這些似乎算不得什麼意外,在經歷了賀蘭進明等人的事情後,張巡想必早有預料吧?
想通之後,李悠再次返回真源,拜託李賁將閭丘曉頓兵不前和睢陽城近期的戰況彙報給張鎬,而自己則帶着剩下的四十餘名背嵬軍重新返回睢陽。
“南將軍勿用擔心,李某手上雖然沒有援軍,但派人送信這些小事還是能辦到的。”李賁拍着胸脯保證,“李某這就派出軍中最快的駿馬、最得力的信使,日夜不停趕往中書大人處,務必早日將消息送到。”
“如此就多謝李將軍了。”李悠抱拳行禮致謝,“來日若是能或者從睢陽城出來,比來尋李將軍痛飲一番。”
“好,李某就在這裡等着。”李賁虎目含淚,定定的看着李悠一行人的身影緩緩消失在地平線上,不知道這些人裡還有多少能活到張鎬的援軍趕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