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羅世績並未就等,門子客客氣氣地將門包退回,斟茶讓他在門房稍座,立刻進去通報;羅世績此時纔有時間打量左右,然而讓他驚訝的是此前人來人往的英國公府此時卻門可羅雀,門房中等候的僅有他一人而已,混不如當初丘元德在位時的盛況。
“羅先生,我家大人有請。”不到片刻功夫,門子就回來延請羅士信入內,這若是放在以前,沒有三天時間的等候他這樣的小官是斷然沒有這種機會的。
“呵呵,原來是張大使的機宜文字羅先生啊!”進到客廳,丘尚儉就客客氣氣地打着招呼,羅世績當初在京城時曾遠遠地見過丘尚儉一次,誰料這才兩年沒見,丘尚儉看起來竟然好像老了十多歲一般。
“多謝丘大人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接見下官。”勾管機宜文字也算是朝廷命官,因此羅世績按照下官拜見上司的禮儀規規矩矩的向丘尚儉行禮。
聽到百忙之中幾個字丘尚儉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算起來這還是他本月接待的第一位外人,如今的英國公府早已不復當年的盛況,被用閒職掛起來的他此時簡直比過氣的花魁還要清閒,如今丘尚儉也沒有心思過多試探,客套幾句他就直接問道,“不知羅機宜有何要事?”
羅世績聞言立刻拱手回道,“實不瞞丘大人,如今河東討賊軍中糧草瀕臨用盡,下官奉張大使之命前往京城討要糧草,只是似乎京城好像發生了些事情,下官接連拜訪張大人的諸多同年好友,卻接連被拒之門外,還請大人爲下官解惑,好讓下官知道如何應對纔好。”
丘尚儉邊聽邊點頭,聽到羅世績說完才苦笑一聲,搖頭道,“這些人倒也懂得明哲保身,實是不怪他們冷漠,只是你家大人如今引起了袁汝夔和王季和的戒備,閉門不見也是不得已而爲之,羅機宜勿用抱怨。”
“我家大人一直在河東剿滅亂賊,又何來得罪二位大人一說?”羅世績聽到這話不禁有些着急,這倆人掌握着張果的糧草軍械撥付,若是得罪了他們自己這趟怕是要白來了。
“此時卻要從數日前說起。”於是丘尚儉一五一十地將當日朝堂上所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最後解釋道,“眼下京營禁軍的編練已經到了緊要關頭,袁汝夔和王季和早已將此視爲自己的囊中之物,又怎麼肯放你家大人回京分潤一二呢?”
如今武將勳貴沒落,掌軍大權到了文官手中,於是乎像張果這樣通曉兵法的文官就成了袁汝夔、王季和等人最大的威脅,加之此人一向在外任職,並非他們的同黨,他們對張果多加提防也在情理之中。
這個理由卻是完全出乎了羅世績的預料,沒想到自己達人一心爲國卻惹上這等麻煩,“丘大人,這是從何說起啊?我家大人對袁太尉、王尚書一向恭敬,萬萬沒有失禮之處啊!”張果其實還是會做官的,兵部和太尉府的漂沒張果可是沒有任何反駁,此外報捷文書之上也總是將朝中諸官放在前面,不吝惜分潤功勞,事情都做到這份上了他們難道還要針對張果麼?
丘尚儉聞言搖頭不已,事關軍政大權再怎麼小心都不爲過,在袁汝夔和王季和看來,漂沒和侵吞功勞都是理應之事,絕不會因此就念着張果的好處。看到羅世績焦急的樣子,他略有不忍提點了幾句,“羅機宜也勿用太過驚慌,袁汝夔和王季和還是知道一點好歹的,如今朝中能領軍平賊的也只有你家大人了,他們暫且不會使出更過分的手段,卡住糧草也只是爲了讓你家大人稍微延緩些立功的速度,並非要將河東討賊軍置於死地,你去兵部、太尉府好生哀求幾次,想必就會有糧草撥下來了。”
“可如今河東亂賊方纔被我家大人徹底擊潰,正是斬草除根的好時機,若是再少有延緩,恐怕這些亂賊又會做大啊!”河南道同樣災害頻發,流民到處都是,若是被這些妖言惑衆的亂賊攜裹流民,將又會是一場大風波。
“這些本官就沒什麼辦法了!”他們丘家現在手上沒有絲毫兵權,丘尚儉對此完全無能爲力,“羅機宜今日求見本官其實已經犯了袁汝夔等人的忌諱,好在今日本官府外並未有人看到,一會兒羅機宜還是從後門離開吧!見到其他人萬勿說起今日之事,不然反倒是要壞事。”
說罷丘尚儉將千恩萬謝的羅世績送了出去,來到院中遙望着嘉州的方向,李賢弟,還是你看得明白,這京中果然早已不是我等該留之地啊。
既然已經知道了問題所在,那麼羅世績就知道該怎麼去做了,他回到客棧之中,將自己隨行攜帶的錢財清點一遍,暗暗搖頭嘆氣,這點銀子怕是喂不飽京中的這些碩鼠。
可如今羅世績也變不出銀子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第二日一早他就帶着張果的求糧文書來到了兵部衙門之外排隊等候召見。好容易排到了自己,羅世績陪着笑臉將文書和銀子遞過去,“下官河東討賊軍機宜文字羅世績,送來了河東討賊大使張大人的求糧文書,還望大人通報一聲。”
“河東討賊大使?”那名兵部官員顛了顛銀子,掃了一眼文書上的署名,似笑非笑的將它遞迴給羅世績,“諸位上官今日已經下值了,你明日再來吧!”
“大人,如今河東討賊軍糧草已盡瀕臨斷絕,萬萬等不得啊!”聽到這般推脫的話,羅世績不禁有些急了,連忙拉着他的袖子說道。
“哦?我可是記得我兵部撥付的糧食可是夠你們河東討賊軍用到下月還有剩餘的,怎麼到現在就沒了?莫不是你家大人貪污軍需?”這名官員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難道不是你們這些人漂沒的結果麼?羅世績被他倒打一耙激得心頭火起,但最後還是硬生生的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