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可汗最好約束各部不得騷擾百姓。”站在京城外城的城牆上,袁章眉頭緊鎖對阿魯布說道,各部大軍進入外城之後就四處劫掠,這讓他頗感不安。
“漠北的男兒向來就是這般,既然京城已經被他們攻下,那麼這裡的子女財帛就歸他們所有,這是漠北草原自古以來的慣例。”阿魯布卻不以爲然,這樣的事情在草原上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了,他根本沒有理由也不想去阻止他們。
“您僅僅想做個草原的大可汗就滿足了麼?”袁章第一次對阿魯布感到了失望,他指着遠處的大好江山問道,“您難道就不想成爲中原的皇帝麼?”
“若想當皇帝,那麼我該怎麼做?”阿魯布從美夢中驚醒過來,攻下京城的喜悅漸漸消散,化爲將這片土地全都囊括到自己可汗旗下的渴望。
“大可汗請看那邊。”袁章伸手指向城牆外沿的一處果園,不時有漠北騎兵從此處經過,隨意揮刀劈砍攔路的果樹枝丫,“在下當初在京城時就住在這附近,初時有一鄰人每次路過果園之時都要順手摘上幾個果子,吃不完就隨手丟在一邊;但後來有一天他發了財將這座果園買了下來,卻再也不做這種事情了,雖然偶爾也會摘下果子享用,但從不浪費,不僅如此還耐心地除草除蟲,生怕果樹長得不好,結不出好果子來。我問此人爲何前後行徑差別如此之大,此人答曰‘此前果園乃是別人所有,如今卻是他自己的財產,當然要多加照看’。”
“如今我等佔據京城就像此人得到了這座果園一般。”見阿魯布漸漸陷入思索,袁章解釋道,“在此之前,中原爲大魏所有,漠北諸部縱使偶爾能夠入關也無法長期佔據城池,因此唯有劫掠一番然後退去;可如今卻是大不一樣,大魏已經病入膏肓,再無可抵禦北國大軍的實力,從宣大到京城這數千裡的土地可謂盡歸我北國所有,此時要是繼續像此前那般劫掠恐怕就不划算了。”
阿魯布聞言沉默下來,久久沒有回話,袁章也不催促,就站在那裡靜靜地等候着,約莫一盞茶過去,阿魯布方纔徹底明白了袁章的意思,只是他仍有一件事沒有想明白,“我北國人口方纔數百萬,不及大魏的一成,果真能將這萬里江山吞下麼?”
“事在人爲。”袁章明白阿魯布對他方纔的話已經動了心,“若大可汗想要統治這片土地,光憑藉着數十萬的騎兵可是不行的,中原並非漠北,耕種也不比放牧,大可汗想要成爲中原的皇帝,就必須改變此前的習俗,按照中原的規矩行事。”
“恐懼或許能讓他們屈服一時,卻無法長久,想要徹底收復這些百姓讓他們變成大可汗的子民,就必須恩威並施。”袁章再次看向那些散播恐懼的士兵們,“像這般只能獲得京城百姓的仇恨,卻無法讓他們心服,日後但有一名英雄揭竿而起,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拿起鋼刀向我們殺過來。反倒是如果我們稍微釋放一些善意,不需要有多好,只要比大魏此前強一些即可,這樣他們就會死心塌地的爲我們所用。”
“此事事關重大,我還得好好思量一番纔是。”今日袁章所說的話讓阿魯布一時難以分辨,一邊是漠北長久以來的傳統,一邊是稱霸中原的誘惑,若勒令衆軍收兵會觸犯漠北的傳統,引發將士們的不滿,而要是不去約束他們,似乎也不太可能實現統一天下的願望,這着實有些難以抉擇。
“還請大可汗儘早決斷,”袁章不好再勸,只能如此說道,阿魯佈擺擺手走到一邊獨自思索,袁章看着城下的紛亂眉頭緊皺。
一直到日落時分,阿魯布也沒有發佈任何命令,袁章卻等來了大魏的使者,陳靜庵再次被人從城牆上吊下來,找到袁章送上大魏的最新條件。
“如今楊介夫父子已經被押入天牢,家中秦娟也被嚴加看管,只要國師同意,下官這就將他們送過來任由國師大人處置,此外朝廷已經湊出金兩百三十萬錠,銀九百八十六萬錠,布帛一百七十八萬匹,還請國師大人看在我朝分外恭順的份上重開議和吧?”陳靜庵不敢拖沓,開門見山的送上大魏的條件,因爲抄了楊介夫的家,這次拿出來的錢財比上次多了不少。
身爲朝廷大臣,眼看着城中百姓遭受如此劫難卻不置一詞,這大魏若是不亡簡直是沒天理了,袁章頗爲無奈,接過清單掃了幾眼,“你回去將楊介夫父子送過來,三日之內我就不攻打內城了,再給你們三天時間籌集錢財,若是達不要求的數字,休怪本國師無情。”
懶得理會陳靜庵的哀求,袁章接着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若想議和讓你們的皇帝親自來營中向大可汗遞送降表,宣佈大魏徹底歸順與北國之下,如做不到這些,剩下的也就不用談了!來人吶,送客!”
陳靜庵被趕了回去,當天晚上就將楊介夫和楊德明二人押送到袁章的臨時府邸之中,眼見着這名大仇人,袁章心中卻沒有多少大仇得報的喜悅,盯着他看了良久,命人解開他身上的繩索,留下白綾三丈起身離去;不多時,屋子裡傳來了凳子摔倒地上的聲音。
楊介夫死了,可對於如何處置楊德明袁章還沒有想好,只是讓人嚴加看管不得有誤;至於大魏朝廷,迫於城外北虜大軍的威脅,太后接連抄沒了衆多大官的家產,甚至連盧承慶、胡鬆年這些人也都沒有放過,朝廷之上半數重臣進了天牢。
可即使如此他們找到的錢財距離袁章當日所要還有一定差距,另外皇帝親自出城求降的事情依舊下不了決心,不過袁章可不會給他們太多時間考慮,三日之後,一輛輛投石機被運送到前方,攻打內城的戰爭眼看着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