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放到以前,像完顏昌這般損兵折將還未有寸功就撤兵而回的女真將領,定會受到其他人的羞辱,可是今天卻不一樣,完顏闍母、完顏婁室等人看向他的眼睛裡只有同情和慶幸,因爲他們已經將戰局的變化看得清清楚楚,即使是他們上陣,也不會比完顏昌做的更好。
當然郭藥師和劉彥宗就沒有這樣的待遇了,一來他們又不是女真人的嫡系人馬,二來他們儘管損失比完顏昌慘重無數倍,可是他們卻沒能將戚家軍逼出來,讓此前被女真人所鄙視的宋人打敗,這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讓他們擡得起頭來。
舉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心有餘悸的完顏昌這才稍微鎮定下來,他捋了捋自己的思緒緩緩說道,“元帥,今日所見那...那些新來的宋兵所用的鐵管雖不及弓箭迅速,但威力卻是遠勝於弓箭,縱使身披鐵甲也抵禦不住。”完顏昌想了想還是覺得不適合按照宋人的稱呼將其稱之爲“天兵”,傳出去對金兵的士氣可是極大的打擊,要是讓女真人的軍隊知道他們了要面對的將是從天庭被召喚出來的大軍,他們恐怕會失去作戰的勇氣吧?
說罷完顏昌取出一件鐵甲丟在桌子上,這是他專門從中彈摔落下來的女真士兵屍首上拔下來的,衆人可以清晰的看到鐵甲胸口部位破開的大洞,完顏闍母甚至還走上前去將手指伸進洞口比劃了一番,方纔嘆道,“縱使用最硬的弓,怕是也不能在這麼遠的距離射穿鐵甲。”
“屍首我也看過了,若是箭傷,頂多會透體而過,只要不射在要害部位,就依然能作戰,但是中彈的這人左近的骨頭都折斷了。”火藥驅動的彈丸和利用弓弦彈性勢能驅動的箭矢在威力上不可同日而語,箭矢更爲銳利但作用區域有限,而火銃發射出來的子彈卻是如同鐵錘一般即使被重甲擋住也能震傷士兵的內臟,讓他們短時間內失去戰鬥力。
“這都還算好的,它們發射彈丸的速度還不夠快,撻懶將軍手下的士兵還是你攻到城牆上去,但是城頭的那件兵器就厲害了。”完顏宗望長嘆道,“那一聲響怕不是發射了上百枚彈丸,一眨眼的功夫十多條好漢子就這麼死了,好不容易攻上城去連宋軍的衣角都沒摸到就死了,要是城頭隔斷城牆就有這麼一件利器,那花多少人命也攻不破汴梁城啊。”
平日裡自恃勇武、眼高於頂的女真衆將們也沒了聲音,城牆和火銃、虎蹲炮的完美配合讓他們對近在咫尺的汴梁城一籌莫展,如果是野地浪戰,說不定他們還能利用自己的機動性找到對手的破綻,可是這些人躲在城牆後面不出來,他們就完全沒有辦法了。
要麼用投石機把城門轟開,要麼有人接應幫他們打開城門,要麼挖掘地道把城牆弄塌,完顏宗望能想到的也就這點辦法了,可是今日一戰投石機在八牛弩的攻擊下已經損失不小,而戰後宋軍就立刻開始修復城牆,想要靠投石機幾乎是不可能的;至於細作,既然連完顏翰帶入城都只有一人前來接應,那麼不用想也知道完顏尹希安插在城中的人手恐怕已經是損失慘重了,至於那些城中和金兵有瓜葛的大戶人家,在見證了天兵下凡的神蹟之後恐怕也不敢有動作了吧?而挖地道則是一項技術活,完顏宗望手下可沒有這麼多的人才。
他不知道的是即使能找到挖掘地道的人手,也對汴梁城無法構成威脅,張叔夜早就在城內各處埋下大缸、並安排瞎子監聽,但有異動就會立刻做出反應,引來水源灌入地道,讓那些挖掘地道的人手有來無回。
“你們還有什麼破城的辦法?”完顏宗翰看向衆人,完顏闍母等人紛紛面面相覷,要是長期圍困熬到城內糧絕的時候說不定真能破城,可是他們卻沒有這個時間,要知道康王趙構和李綱可是正在相州召集兵馬勤王呢,要是等到親王大軍前來,裡應外合之下說不定這十多萬人就要有大半留在這裡了。
“這些人如果留在城中,我們的確沒有什麼好辦法,不過要是能把他們騙出城來,說不定還有機會在野戰中將其擊敗。”見無人說話,完顏尹希只得站了出來,他方纔仔細想了想,感覺這兩次觀察的結果判斷,火銃和虎蹲炮的發射速度都不快,要是女真人的騎兵衝刺開來,對手發射的彈丸縱使會給他們帶來巨大的損傷,也攔不住他們衝入敵陣,而只要雙方的距離拉近,佔優的一方可就變成女真人了。
“可是這些人會出城麼?要是咱們在野外擊敗了他們,城中的這些宋軍恐怕就會立刻恢復舊樣吧?”完顏宗翰現在無比懷念此前那些膽小怯戰的大宋禁軍。
“這些人出城作戰的膽子怕是有的,就是如何將他們引誘出來了。”完顏尹希篤定的說道,在他看來,戚家軍和那些只知道龜縮不出的宋軍是完全不同的。
“明日我們去城下罵戰?”完顏婁室問道。
“可以試試,但這些人怕是不會上當,如果不能奏效不如假裝拔營北上返回金國,再在途中設下伏兵,看他們敢不敢追擊,若是有人追擊就引入伏兵處,將其全殲;如果不敢追擊,咱們就將周圍的宋人統統趕到汴梁城中,看他們有多少糧食消耗的。”完顏尹希拿出了自己的計劃。
上次他們撤軍北上的時候,种師道就提出了追擊的計劃,可是由於大宋朝廷膽小怕事,才讓金兵避免了損失,現在城中的這支軍隊看起來可不想是膽怯的樣子,那麼他們八成會追出城來,只要佈置得當,未嘗沒有機會獲勝。
“就按穀神說得去辦。”完顏宗望和完顏宗翰同時拍板,明日先去罵陣試探,那些“天兵”肯出城最好,不出來的話他們就可以準備假裝撤軍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