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沒太大感覺的我,聽了清遊這一聲,卻不由得深吸一口冷氣,凝了凝心神,才擡腳走了進去。這間病房裡很黑,黑得很純粹,伸手不見五指,哪怕白天裡來過,知道這病房門前裡的地是平的,門口附近也沒有擺放什麼東西,可我邁出去的腳落地時,依舊小心翼翼,總是怕自己突然踩空,或者踩到什麼。
“吱~,嘭!”
我身後的病房門似乎像裝了自動感應系統一樣,我還沒走幾步,可能才離開門開合的範圍,就在黑暗中聽見這麼一聲,把本來就小心謹慎的我嚇得心砰砰亂跳。不過這一聲後,一片漆黑的變房裡,也開始發生了變化。
我的周圍,慢慢出現一道道略爲昏黃的光線,自上而下,逐漸將這黑暗的空間照亮,與此同時,在我身前約兩米處,清遊的身影也在這光線中緩緩顯現而出。此刻的他背對着我,手中持着那把名曰伏魔的關公長刀立於身旁,不同於平時的休閒裝束,略爲昏黃的光線裡他身着黑色禪衣站得倍直,寬鬆的衣袖及衣襬在似有似無的風中微動,配上這光影,多了那麼一抹仙氣。
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是,這麼滿是仙氣的一套衣裳,他不知怎麼想的,竟配了一雙藍色的阿迪達斯運動鞋,直接帶我齣戲。
“過來吧。”
他就站在那裡,一手握着伏魔,一手似乎是放在胸前,沒有回頭,說得話有些輕飄飄的感覺,但剛纔那種距離我很遠以及迴響的特效,卻是沒有了。
“嗯。”
應了一聲,我低頭看看腳下,朝他走去。我踩着的並非是原來病房裡的大理石地板,而是一片在城市裡不算多見的黃土路,上面還有些粗細不一的溝壑,一直延伸至最前方的黑暗之中,不見其盡頭,一步步走在上面,我能清楚的感覺到路面的坎坷。
這明顯應該是清遊佈下了什麼陣法,單憑道術是做不到這種境界的。
再看清遊的側前方,那對下午碰瓷的男女,他們二人此時的神色慌張,男前女後,腳下磕磕絆絆,幾欲摔倒,卻依然沒有停歇之意。只是我作爲一個旁觀者來看,他們二人卻是在像在跑步機上一樣,不管雙腿跑得有多快,卻依舊是在原地。
“什麼情況?”
走到清遊身旁,我輕輕碰了碰他胳膊,我的手指在這一刻與他身着的黑衣相觸,還沒等到他的回答,一股冰涼絲滑的舒爽觸感瞬間便順着我的手一路往上,再分散,蔓延到了全身,直至每一個細胞。
這是一種我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感覺,雖然這是在冬天,涼意本該讓我感到發冷不適纔對,可現在卻剛好相反,那涼滋滋的爽意讓我逐漸沉浸在其中,無法自拔。眼前清遊的身影也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穿着繫帶比基尼的少女,那妖嬈的身段,如水般柔嫩的肌膚,熟悉的臉上帶着一抹獨特的媚意。
她滿帶嬌羞地朝我走來,修長白皙的雙腿在我眼前不斷交替着,走到我跟前時,她那白嫩的小手擡起時似乎是故意從隆起的胸口抹了那麼一抹,嬌笑着將食指點上了我的額頭,嫣紅的小嘴微張着朝我湊過來。
“醒來!~”
只是,這少女的口中竟傳來了清遊的冷喝,與此同時,原本用食指點在我額頭的少女,不知在什麼時候,竟將那手指換成了踩在腳底的高跟鞋鞋跟,硬生生地在我身前上演了一幕香豔之極的一字馬。
可惜我啥也沒有看到,額頭正中一痛,那股舒爽之意便瞬間消失無蹤,剩餘在我身體裡的,是一股深邃的冷,冷到連骨頭都跟着開始發疼。眼前的畫面自然也是碎成了數千萬片,閃着點點亮光,在我身前輕飄飄地墜落,消失。
眼前的畫面再次清晰的時候,似乎一切都恢復了正常,病房還是那個病房,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映着病房頂部的吸頂燈,反射着微光。那一男一女此刻都閉着眼睛躺在牀上,只是那緊鎖的眉頭,額角微閃的汗珠,以及那渾身緊繃的狀態卻告訴我,他們還在那個虛幻的世界裡,玩着“跑步機”。
清遊依舊是背對着我站在我身前,只是不同於剛纔,那套怪異的黑色禪衣似乎隨着那些碎片一些消失不見,他此刻着於身的依舊是下午那套休閒裝,連站立的姿勢以及握着伏魔的模樣,卻讓我心頭猛震。
剛纔我只是輕輕碰了他的胳膊而已,卻沒想到就這樣着了他的道,如果他不出聲叫醒我,我可能會繼續迷失在那個虛幻的世界裡,經歷一些我活了快十九年都沒有經歷過的事。不過從那幻象中醒來後,這沒怎麼減弱的刺骨疼痛,卻是比那妖嬈美女,更加刻骨銘心。
雙手揉着依然疼痛不已的胳膊,我吸了幾口冷氣,朝依舊只留給我背影的清遊埋怨道:“我靠,這特麼什麼鬼啊!?”
“百年老鬼。”
清遊的聲音已經再次恢復平淡,這個回答讓我產生的第一反應是,靠,這都能歪打正着了。我其實剛纔想問的是“這是怎麼回事”,但因爲情緒問題就問出了之前的這一句,沒想到還真沾了點邊。
可是,我們所在的這個房間裡,雖說陰氣一直在翻騰,但我仔仔細細地瞅了一圈,連角落都沒有放過,真的只有我們四個人,鬼影我都沒瞅着,更別說百年老鬼了。
似乎清遊也意識到了他這話的不妥,隔了有個十幾秒,他才又扭過頭來,補充了後半句,“不,不能說是鬼,準確說是,百年老狐妖的血。”
深深地吸了一口房間裡冷氣,我默默地低下頭,保證自己不去看此刻清遊那張喜感十足的臉。在他轉過身後,一股淡淡的血腥氣也從他臉上瀰漫開來,不過你們不要緊張,這血腥之氣並不是他的。
他的這副造型其實說來,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上一次是在蟠龍陵園,對付趙茵茵和劉糉子的時候,當時我記得強子瞅着他的臉還笑了好一會兒,說他個大男人,抓鬼就抓鬼,動手之前還要化個妝。
對的,現在的清遊跟那天晚上的造型差不多,嘴脣一週,上接鼻頭下至下巴,全都被他用特製口紅塗成了一片血紅。此刻空氣裡淡淡的血腥之氣,就是從他嘴一週散發出來的,但是聯想他剛纔所說的百年老狐妖的血,我便直接將這腥氣忽略,定定地瞅着他。
“你想的沒錯,我嘴上塗的就是狐妖之血,你剛纔也確實是因爲這血,產生了一些幻覺。狐妖的陰氣和屍鬼不同,對你來說,頂多是讓你疼上一會兒,不會有什麼大礙。”清遊語氣依然淡淡的,說着將目光又轉到了病牀上躺着的這一男一女身上,微微皺起了眉頭,“至於他們,可能會有點兒危險了。”
“怎麼說?”
感受着身體裡頭傳來的疼痛,我瞅着這倆人眉頭又皺了皺,清遊不會下手太重收不回來,把這倆人給整死整慘了吧?正想着他扭頭又看了看我,輕輕地搖了搖頭。
“沒事,死是死不了,就是罪可能要多受那麼一點兒了。”
“整殘了也不行,真殘了的話這教訓比坐個十年監獄還要重不少。”我繼續試探着。
“放心,殘也殘不了,最多是疼個十天半個月,放心,這只是狐妖陰氣入體的副作用,我說的危險,是他們精神上的。”清遊並沒有隱瞞什麼,目光死死地盯着這倆人的臉。
“精神上?”
我往他身邊走了幾步,站在兩張病牀中間,左右打量着。清遊這話的意思說得也挺明白,狐妖陰氣我不瞭解具體什麼樣子,感覺上是比屍鬼身上的柔和不少,雖然立於其中也會讓人感覺到陰冷,但並不會刺骨。如果說我此時的感覺就是陰氣入體的話,倒是也能接受的了。
只是精神上,我不太清楚清遊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照我剛纔經歷的來說,如果繼續發展下去,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別不好的事情發生,畢竟男女之間的那點兒事,就算沒有經歷過,但大三大四的那些師兄師姐,我也沒見幾個精神上不正常的。
失戀不算。
“他們經歷的和你不一樣,你的幻象是由你心底而生的,他們的是我給設定的,所以最後的結果,不能一概而論。”不知什麼時候,清遊那雙閃着微光的眼睛,又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我。
他這瞅過來的眼神看得我有些不自在,訕訕地笑了兩聲,我連忙把頭扭向了窗外,對於剛纔幻象裡發生的事情,果斷不提。只是現在再回憶起來,剛纔我看到的那個穿着泳裝的少女,明顯就是我的安昕,難怪我當時那麼自然,沒有什麼愧疚感。
可能是因爲有些心虛,哪怕清遊已經轉過頭看着牀上那倆人,我還是覺得他的餘光在瞅着我,這麼正想着,他突然神色又嚴肅了起來,皺着眉頭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