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問似乎問得太直接了，柳晨風愣了一會兒，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
然後，他衝我搖了搖頭，說：“不是。”
“真的不是麼？”我看着他這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模樣，心裡有了答案，但仍然忍不住地又問了一句。
“真不是。”柳晨風認真地搖頭。
好吧，我點點頭，是不是其實都無所謂了，反正能給他消息的，指定都是站在同一邊兒的人，我只要知道他們的態度，以及大致的目的就可以了，其它的，知道的太清楚反而麻煩。
柳晨風居高臨下地看着我，我低着頭，靈覺裡感受着他那略有些緊張的情緒，暗自覺得有些好笑。現在的柳晨風似乎還是那個最初過來找我的柳晨風，也許是因爲曾經在他身上束縛着的陣法消失，才讓他整個鬼看起來都凶煞，冷厲了不少。
我微微搖了搖頭，把注意重新集中回來。既然這個消息可靠，那麼蘭雪寧的死，真的就值得再繼續深究了。
周靖和蘭雪寧，單說我，這一個月裡頭都遇見了他們倆一起出任務兩回，按道理說，他們雖然是鬼，但也是一男一女，什麼一山不能容二虎之類的邏輯，在他們身上應該也管些用，哪怕蘭雪寧的臉是個白板。
周靖坑死了蘭雪寧，這首先說明了一點，蘭雪寧到白事兒一條街這邊抓沈發才四個，周靖是知道的。
其次，不管他是不是有心，蘭雪寧的死，都不能算是一個意外。就像我們之前想的那樣，蘭雪寧是黑叉的得力助手之一，她魂飛魄散了，黑叉的損失可不是一般的大。所以，如果周靖不是有心，那麼，他很可能也是被人利用的。
可如果他是有心的，那麼這中間又牽涉到了公與私兩種。
周靖和蘭雪寧，他們倆在黑叉手下的身份級別，應該是相同的。按人類社會的正常邏輯來分析，他們在黑叉手下即是同伴，也是競爭對手，這麼些年，交情是肯定有，但衝突什麼的，也不可能沒有。
周靖是聽黑叉調遣的，他能混到如今的位置，跟黑叉的年數也不會少，所以，黑叉的實力，他應該是再清楚不過。因爲私仇而坑死蘭雪寧，如果沒有特別的利益誘惑，周靖指定是不會主動做的。
所以，還是無心的可能性大一些。
柳晨風說完就一直飄在我病牀邊上等着，我想完這些回過神，正好看着他看着老妖那若有所思的模樣。
我心裡不自覺的一慌，他既然能幫着那位存在過來跟我們傳話，那麼相反的，我們這邊發生了什麼，他可能也一樣會傳到那邊去。老妖在我們這個團隊裡，算是相當重要的角色了，他受重傷的消息一旦傳出去，也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呢。
“那個晨風啊，你別的還有啥要說的沒了？”
我連忙出聲打斷了他，同時聲音裡也帶上了些無力，見他低頭一看向我，我便毫不猶豫地開始鋪墊着“送客”。
“這時候不早了，你也看着我幾個狀態不是太好，過一會兒護士還要過來一趟，你這個......可能對她們影響有點兒大。”我說着指了指他身周飄着的濃郁陰氣，露出一抹疲憊的笑。
柳晨風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再次一一掃過我，強子，還有烏鴉精姑娘。
“差不多你就回吧，反正明天晚上就又來了，我們也都累了一天了，有啥事兒咱明天再說。”我努力讓自己聲音聽着自然一些，隨意一些，爲了讓這個藉口顯得更真實一些，我張大了嘴巴，打了個哈欠。
柳晨風是個挺有禮貌的人，同時，臉皮也不厚。我這話說得這樣明白，他也沒再多逗留，簡單地做了一個告別，他轉身飄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我渾身上下這才徹底放鬆了下來，將全身的重量都交給後背和屁股，我靠在枕頭上，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一次，柳晨風停留的時間算是挺久了，從說起蘭雪寧的死到離開，少說也有二十分鐘左右。而這其間，儘管強子已經沒擺那黃飛鴻的招牌動作了，可那兩塊板磚卻一直捏在他手裡，沒有絲毫放鬆。
“臥槽，累死我了......”
他把板狀往揹包上頭隨意地一放，開始不停地甩動着胳膊。他身前站着的烏鴉精姑娘，亦是長長地鬆了口氣，她走到我跟老妖病牀中間的牀頭櫃前，拿過剛纔接的溫水，一口氣喝了下去。
病房裡還飄蕩着柳晨風留下的些許濃郁陰氣，我們三個交換了眼神，都抿着嘴苦笑了起來。清遊幾個不在，我們這幾個受了傷的菜鳥們，竟是差點連這小場面都應付不了，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強子到衛生間裡把自己簡單收拾了一番，再出來時，雖然算不上容光煥發，但也多少有了些往日的模樣。剛纔的事情對他刺激很大，他出來之後猶豫了半分多鐘，一咬牙提着包便出了門，說是去八樓，趁着這兩天，把拜師的事情搞定，學些本事來。
我張了張嘴，不知說什麼好。
本能的，我想勸他再等一等，等清遊的傷好了，也等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有個初步的了結。但從眼下看，這事兒非但越來越複雜，還牽扯得更多了，清遊幾個的實力雖然足夠強，但他們不可能每時每刻都在我們身邊。
所以，不論是我還是強子，都得儘快的再強化一番自身。所以，拜師這事兒不能說迫在眉睫，但總歸是越快越好。
他走後，我沉默地坐着，烏鴉精姑娘又連續喝了兩杯水後，看着柳晨風留下的那些陰氣，興奮了起來。對於妖仙而言，特別是烏鴉妖仙，陰氣是很好的滋補品，特別是柳晨風這種接近鬼王級別厲鬼的陰氣。
她紅潤的舌頭伸出來，舔了一圈嘴脣後，再次掛着燦爛的笑容......大口大口地在我牀邊吸食陰氣，甚至每吸兩口，還要嚼一嚼。
那副模樣，在我感覺怪怪的，如果忽略烏鴉精姑娘那不參雜任何雜質的笑容以及模樣的話，這副畫面應該和大話西遊裡頭的黑山老妖吸食陽氣，差不太多。
畢竟，在我看來，除了有點兒顏色之外，那些都是氣體。
清遊和駱澤，過了大半個小時才隨着強子來到七樓。期間，楚玥桐和安昕過來給強子送了一碗宵夜，因爲我沒了靈力，空氣裡頭的陰氣在烏鴉精姑娘吸食了絕大多數之後，還多多少少殘留了些，她們怕冷，也沒有多留。
我想着這一大堆的問題，迷迷糊糊裡已經快要睡着了，但強子三個進來的時候，我還是打着哈欠，強打起了精神。駱澤走在最前頭，這會兒的他已然完全恢復了往日的沉穩，但在我有心的打量裡頭，還是看出了他眼角沒能掩去的一絲喜意。
看來，強子拜師的事，已經有了結果了。
清遊跟着駱澤身後，而強子，則走在最後，毫無意外的，清遊黑着個臉，但強子卻是笑的眼角嘴角都止不住地往上翹。
駱澤和清遊走到椅子邊坐了下來，強子則是坐到了我的牀邊，咧嘴笑着問我：“蘇然，你趕緊幫我想想，我起個啥道號好？”
“道號？”
我嘴角抽了抽，這個問題問我似乎不太好吧，畢竟我的道號可是叫超度男神......屬於見了鬼物都不好意思自報名號的那一類。
“這個你還是自己想吧，機會只有一次，在陰間登記之後，就沒法兒改了。”我語重心長地說着：“那個，你最好能起一個二十歲聽上去夠霸氣，三十歲聽着夠低調，四十歲聽着有內涵，五十歲聽着有回憶那種......”
強子聽愣了，他眨巴了幾下眼睛，咧着嘴朝我豎起了大拇指。
“蘇然，照這個標準起就可以，你趕緊給我想一個。”
“......”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強子的時候，清遊插了句話：“行了，先不說這個了。”
不用想的，強子剛纔上去一定是把柳晨風帶過來的信息都告訴了這倆人，而以強子和駱澤的推理水平，我能想到的他們自然也能想得到。駱澤讓我將剛纔發生的事情又講了一遍之後，又緊皺着眉頭問了我們的看法。
我照實說了，沒什麼隱瞞，清遊和強子聽完也跟着點頭。
可是，話又說回來，我相信柳晨風的話，不代表他們也會完全相信，對於蘭雪寧的死以及這事跟周靖有多大關係，按照駱澤謹慎的性格，一定會讓老妖或者其它妖仙代勞，再去仔細地調查一番。
他的想法和我沒有太大的出入，但是有一點，他十分的肯定。
蘭雪寧的死一定是站在柳晨風身後那人動的手腳。
至於爲什麼會牽扯到周靖，現在還說不清楚，有可能是周靖不小心掉進了他們涉及給蘭雪寧的坑裡，無意增加了一些原本不該發生的事；也有可能，周靖本身，就是那計劃裡頭的一環，而且如果是這樣......那麼這個周靖，很可能就是柳晨風身後那位存在，特意埋在黑叉身邊，以備必要時候，能在背後，給黑叉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