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啥?”
嘴上說着,我身體往邊躲了躲,不想站在他視線的正中央。要知道,他上次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距離今天才過了一個星期,天知道那對在幻境裡滿世界碰瓷的情侶受了清遊的那番折騰,出院之後會變成什麼模樣,瘋了都不一定。
“我想試試看,能不能把關珊夢託來的這個夢給你補上,讓你看全套。”清遊的笑容咧得更大了。
“全套?”我瞅着他這燦爛的笑容,渾身又是一哆嗦,連忙搖頭,“算了,我真不想看了。”
“不看怎麼行,關珊夢這妮子我託了駱澤去查,雖然查不到清朝時候的戶籍信息,但建國之後的人口信息上寫的,關珊夢的母親,外祖父,全都未活過二十五歲,我想這不是意外,她八成是雲家這一代後人裡的一個,只要能看着是誰殺了她,我們就能順藤摸瓜,找到想害楚玥桐的人了。”清遊略微收斂了笑容,苦口婆心地勸着我。
他說的我也明白,只是這事兒都過去快一個月了,把關珊夢從陰間託來的夢補全,這難度在我感覺,還沒有想辦法度陰,把這事兒當面問她來得容易。
度陰?當面問她?
我腦袋裡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如果真要問的話,老頭子在下面,應該可以幫得上忙吧,只是不知道他上次被扔到了油鍋獄,出來了沒有。
腦袋裡正想着那可憐的老頭子,我身側不遠的胡南珍輕咳一聲,修長的睫毛眨了眨,大了五六號的運動裝穿在她身上,此刻竟有着一種別樣的美。見我跟清遊都看着她,胡南珍幽亮的眸子轉了一轉,面對着清遊紅脣輕啓,“你有多少把握?”
“百分之六十吧。”
清遊略作猶豫,卻是看向我報了個數字出來。百分之六十,我聽着不知怎麼的,心裡略微鬆了口氣,這個成功的機率應該比我潛意識裡想的,要高上一些。胡南珍聽完再次垂眸,目光凝在自己身前放着的水杯上,久久不再開口。
等了片刻,我偷瞟了一眼斜對面已經平靜下來,看不出來情緒的清遊,心中微動。正兒八經地說,六成的機率在我們這一行裡,已經不算低了,如果清遊真的有這六成的把握能讓我看到殺死關珊夢的兇手,從而保得楚玥桐的平安,我倒也是能陪着他拼一把。
心裡有了決定,我擡頭看向他,將困擾着我的最後一個問題問出來,“那遇上了另外的百分之四十,會怎麼樣?”
“你說失敗?”清遊的臉上頓時恢復了些激動,但也僅僅是那一瞬便又收了回去,看到這表情的變化,我剛壓下去的忐忑,頓時又重新涌了出來,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我的小心臟。經過了大約兩分鐘的“深思熟慮”,清遊的臉上恢復了嚴肅,沉聲道:“說實在的蘇然,我並沒有遇到過失敗的時候,因爲怎麼說呢,續夢這個事兒我很早就想過,但一直都沒有機會去實踐,所以......”
“所以你要拿我做實驗?”清遊這麼略微的一停頓,我頓時沒能忍住,心裡想的話脫口而出。
不過講真,這話說出來之後,我心裡的忐忑情緒,少了那麼一些。
“呃,哈哈,你可以這麼理解,不過我的想法已經是告訴你了,如果不是想找着是誰要殺楚玥桐,我也不至於費這麼大勁兒。”清遊難得乾笑了兩聲,我卻一點捧場的心思都沒有。
不過這樣的情景並沒有持續十秒,清遊的臉色又變回了剛纔的嚴肅,“蘇然,實話跟你說,託夢,實際上是亡魂從陰間也好,從陽間也罷,以定向魂片(地魂碎片)傳達來的信息,所以,續夢其實是用你的魂波試着尋找那附着夢境的魂片,如果遇上了那百分之四十的情況,最差的結果,是你的三魂會受到一定的影響。”
“三魂?”我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是我自己判斷出來的最差結果。”清遊沉聲說着,面色逐漸凝重,“不過你遇到這種情況的可能性很小,你天魂上有靈竅,加上平日裡三魂七魄都在受着靈力的滋養,單論魂魄強度來說,常人跟你沒得比。”
我聽着眉頭微微挑了挑,雖然氣氛不對,但難得聽清遊這麼的用事實來誇我。
“魂片怎麼找?”我問。
“這個我來幫你,你只負責接收和收集裡面的信息就行了。”清遊看着我輕輕點頭,“蘇然,放心吧,那百分之四十的失敗機率裡,有百分之三十是我尋不到那魂片,剩下的百分之十,纔是跟你有關的,只要你不遇上那百分之十,魂魄是不會受影響的。”
“這樣麼?”我心定了下來,心頭又琢磨了一會兒那最後的百分之十,隨即深吸了口氣,看向他點頭,“好,我們試試吧。”
“放心吧,蘇然!”
清遊激動地從沙發了蹦了起來,那興奮的模樣頓時讓我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同時也有着想交待交待遺言的衝動。
......
天色漸晚,今天的太陽似乎加了班,這會兒都五點半鐘多了,它依舊是努力撐着落得極爲緩慢,生生地將西邊的天和雲,都染上了淡淡的紅。
從清遊辦公室出來,我在八樓側窗前調整好心情,才奔往六樓。
剛走過電梯旁的拐角,我便瞅着了靠在走廊牆壁上發呆的安昕,心頭的壓抑略減,我輕輕扯動嘴角笑着朝她走去。
我刻意放重的腳步聲終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安昕扭過來的一瞬間裡,臉上便佈滿了喜悅,快步走到我跟前,她晃着我胳膊聲音裡有些擔憂,“蘇然,你沒事吧?”
“沒事。”
看着這熟悉的笑臉,我輕輕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攬着她往610走去。
我跟安昕走進去的時候,強子正躺靠在610唯一的牀上,手裡拿着遙控器發呆,楚玥桐坐在窗邊的靠椅上,目光看着強子,微微發呆。
“回來了啊。”聽到關門聲,這倆發着呆的人終於是回了神,楚玥桐說着連忙起身朝我們走來,而後又重複了安昕剛纔問的問題,“蘇然,你沒事了吧?”
“沒事,吃飯去?”我一笑,隨即看向面色不怎麼好的強子,笑意微凝,“學姐,強子沒什麼事吧?怎麼看着臉色這麼不好?”
“沒事。”
沒等楚玥桐回話,強子便冷着臉站了起來,那副冷淡的模樣讓我心頭微震,腦袋裡閃過了一個念頭:他們倆不會吵架了吧?
瞅了他們倆的表情,我想起剛纔在走廊裡遇見安昕時候的模樣,堅定了這個判斷,只是好好的,他們倆爲啥要吵架?
不會是因爲下午跑三千米的時候,我跟強子倆人先後撞上朱雪怡這事兒吧?不過按理說這事兒強子理虧,並且照他的性格來說,也不會跟楚玥桐搞這麼個冷臉,這其中指定是還有什麼別的原因。
輕咳了一聲,我鬆開安昕走到強子身前,心中略有些愧疚,“強子,咱出去說。”
講真,情侶吵架這種事情,我還真沒參與過,加上我跟安昕又沒吵過架,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勸。
帶着強子拐到安全通道所在的位置,我輕輕拍了拍他肩膀,心中一琢磨,還是決定先把巽風符的事兒給解決了再說。
“強子,朱雪怡那事兒,一會兒我去跟楚玥桐說,畢竟巽風符是我弄出來的,你不算受害者最多也是從犯,主要責任在我。”
我說得挺誠心,可強子卻只是瞥了我一眼,便後退幾步靠在安全通道大門側面的牆上,沒再理會我。從側面瞅着他那快要把地板都瞪結冰的眼神,我不由得有些納悶,據我對他的瞭解,氣成這樣只因爲這點兒小事,不至於吧?
“到底怎麼了?”我眉頭也跟着皺了起來。
強子依舊冷臉沉默着,我見狀也不再說話,間接直接,我也已經問了他兩次,他沒回答就是不想說,我再問,只會讓他更煩躁。
就這樣,過了一會兒,強子的右手猛得從口袋裡抽了出來,握成拳便重重地錘在了他身後的牆上,“嘭”的一聲悶響,強子的呼吸也跟着開始變粗。
到底怎麼回事?
我不由得在心裡又問了一遍,據我上半學期選修的心理學來講,這種行爲代表了他心裡的煩躁及怒意,已經到了一種臨界點,需要用某種行爲來發泄的地步,而強子選擇的行爲,是自殘。
“走吧。”
沒等我回憶起心理學的授課老師講的大概內容,強子卻是已經冷靜了下來,儘管臉色沒能恢復平日裡的那種狀態,但他眼中的怒氣,卻是減少了許多。又是深吸了口氣,強子看着我冷靜地點點頭,便轉身往回走。在原地愣了愣神,我看着牆上被他右手含怒一擊捶出的淡淡印記,深吸了口氣,加快腳步追上了他。
楚玥桐這會兒已經同安昕站在了610的門外,見強子跟我一前一後的拐過這道彎後,安昕挽着楚玥桐的胳膊,兩人一起笑眯眯地看着我們倆,待又走近了些,安昕指指我們對面已經恢復了空蕩的611,輕聲道:“我覺得杜天宇家的酸辣粉吃着還不錯,怎麼樣,晚飯去他們家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