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李小青往電梯方向走了幾步,回頭的笑容有些尷尬,“昨天安姐的話你別放在心裡,我承認她說的話有些太沖了,可她丈夫......不在了,又李宇波一個兒子,你......”
“李隊,我知道。”我輕輕點了頭,這些是我昨天的時候都想到過的,猶豫了幾秒,我擡頭繼續道:“說不往心裡去,以我現在的年紀和心性,說真的,我做不到。”
聽我說完,李小青的臉色變了變,笑容掛不住了,只是不等他開口,我笑道:“沒事,你不用勸我什麼,我這次救李宇波,完全是因爲他本人而已,跟別的任何因素,都無關。”
“蘇然,安姐性子急,又愛面子,我知道這些跟你沒什麼關係,但我還是得替她跟你說聲對不起,同時,也謝謝你救了李宇波。”李小青嘆着氣,但語氣很是誠懇。
講真,對於李小青,我最初對他的反感程度,絕對不亞於現在對於李宇波的母親安姨,可這兩三個月來的幾次相處,因爲我對這個刑警隊長的逐漸瞭解,那些反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此刻對上他歉意的目光,我勾起嘴角笑笑,用打趣的口吻回道:“我怎麼記得,李隊自己,好像也是一個死要面子的人呢。”
“呃?”
這突變的語氣與扯開的話題,讓李小青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擡手拍拍他肩膀,我笑着往電梯走去,同時腦海中也浮現現了他最要面子的一次,一個月前在小志家牆紙後發現的殘屍的時候,我記得這個死要面子的刑警隊長,哪怕是被噁心到吐,卻也是給自己找了個體面的理由,老子對那味道過敏!
無語地搖搖頭,聽着身後同樣響起的笑聲,我加快了腳步。
六樓,依舊安安靜靜。
“哎,蘇然,清遊他們啥時候回來啊?你要麼再打電話問問?”
一出電梯,強子忍不住又問起了這個我也回答不了的問題,正想開口損他兩句,我腦海裡又浮現了清遊那張時時刻刻都帶着些煩躁的臉,呃,他的耐心似乎一向都不怎麼好。
想到了這個,我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一邊往612走着,我一邊從兜裡拿出電話,略作琢磨,在通話記錄裡找到清遊的號碼,按了下去。
“幹啥?”
不過兩聲,清遊不耐煩的聲音便從電話那頭響了起來,而聽到這種語氣,我的心也不由得揪了揪,他該不會對着楚玥桐和安昕倆人發飆了吧?
“那個時候不早了,你們啥時候回來吃飯?”
“快了。”
“啊,好。”
心中忐忑,我說話的語氣也弱了幾分,清遊說話跟平時在衆人面前一樣,簡約到不能再簡約,沒等我再多問幾句,他那邊便已經掛斷了。
沒來得及偷聽,強子快走了兩步到我身邊,急急地問道:“咋樣,啥時候回來?”
“清遊說快了,也不知道這個快了到底是多久。”
無奈地白了他一眼,我說着將手機裝回口袋,加快了兩步走到612門前,開門走進去,按開電視同強子一起坐到椅子上,等着路安昕他們三人回來,也等着楚青蓮從611過來。
提到楚青蓮,我又擡手看了看依然在閃着微光,卻不怎麼發燙了的右手心,不同於先前的灼熱,此刻手心裡已然是變作了溫熱,不燙,但比體溫指定是要高。
這個變化是從我離開612往樓下去的時候開始的,到四樓的時候,我就已經留意到了那逐漸褪去的灼燒感,不過當時的思緒已經開始往別的問題上想了。
此刻,對於右手手心裡的變化,我多少也明白了些,雖說不敢完全確定,但我的直覺卻是告訴我,手心裡發出的亮光和灼熱,一定跟那顆失蹤了的女鬼淚有關。
輕輕將手握緊,感受着手心裡的溫熱,我閉上眼睛,在腦海裡翻着老頭子留下的資料,尋找着我需要的信息。
當牆上的掛錶食針已經要指向七的時候,清遊他們依然還沒有回來,不過同杜天宇交談了大半個小時的楚青蓮,卻是穿過了612的房門,停在了我們的身前兩三米處。而早已感知到這一切的我,自然是在她進門的那一剎那,便睜開了眼睛。
“說好了?”
我瞅着她進來時的那副依然複雜神色,也開始調整着自己的狀態,準備聽故事。
不知道是準備說些什麼,此刻的她除了衣着之外,一些百年老鬼的模樣都沒有,有些緊張地攏了攏遮擋了視線的頭髮,她有些爲難地看看強子,見他沒有離開的意思,才又看向我。
“蘇然,我想求你些事。”
“求?”已經做好聽故事準備的我,有些意外,但對於我的反問,楚青蓮卻是又往前飄了一些,使勁兒點着頭,略微思索,我問道:“我沒法直接答應你,你先說說是什麼事吧。”
“我想求你們保護幾個人。”她這次倒是沒有猶豫。
“保護幾個人?”
我又重複了一次她的話,有些不太理解,正兒八經地說,在我的感覺裡,她一個清朝時候就死了的老鬼,我並不認爲這陽間除了雲生投胎之後變成的杜天宇之外,還有誰會跟她有關係。
“嗯。”她又是猛得點了點頭,隨即開始講故事。“你應該知道了,我跟雲生是夫妻,我們相識於黃髮之年.......”
“說重點。”
聽到她要從小時候說起,我扭頭瞅瞅牆上的掛錶,沒好氣地打斷了她。對於我的不禮貌,楚青蓮倒是沒什麼不滿,垂頭沉默了會兒,再開口時,說的便是我最想知道的事情。
“我跟雲生成親之後的第三年,有天晚上,一個渾身漆黑的男人闖進了我們家,說是要跟我相公談筆生意,見他模樣那般怪異,我本想拒絕的,可雲生看到他身上隱隱散發出來的黑氣之後,卻是面如死灰,擡手阻止了我......”
我聽着輕輕點了頭,她口中說的渾身漆黑的男人,應該就是幻象裡那渾身都是極濃陰氣的鬼王了,輕輕眯起雙眼,我邊思考着,邊聽她接下來的話。
“......他們說話的時候,我被雲生支到了廚房去做夜宵,儘管知道事情不對,但當時我已經懷了孩兒,爲了我和孩子的安全,我也只能聽他的,躲在廚房裡,直到那怪人離開,雲生來找我,才和我說了他家人所經歷過的怪事。”
怪事?
聽到這倆字,我下意識地豎起了耳朵,同時也多了種直覺,楚青蓮求我的事情,應該會跟這怪事,有着些關係。
她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回憶裡,口中的話並沒有因爲我情緒的變化而停,“我認識雲生的時候,他的祖父和父親都已經不在了,因爲年歲還小,我只當是他們生了病,或是出了意外,纔會死於壯年,直到那天,那怪人走後,雲生才告訴我,他的父親和祖父,都是死於那怪人之手......”
都是死於那怪人之手?
看來這就是雲生家裡發生的怪事了,想着我眉頭不由得皺緊了些,繼續認真聽着。
“雲生起初以爲那只是他母親和奶奶嚇唬他的話,直到那怪人出現的那一刻,他才明白那些話是真的,自己逃不過一死了。”楚青蓮說到這裡,又悲傷了許多,停了片刻,才繼續往下講:“那怪人自然是想要雲生的命,不過,他並沒有當場就殺掉雲生,而是給了他兩個月時間,安排後事,並且答應了雲生,不會傷害我和孩子,還會保護着孩子長大。”
......
“兩個月之後,臘月十五,你知道麼?那天他的出現,就像個鬼一樣,渾身都散發着陰冷至極的氣息,我勸了雲生兩個月,可他怎麼都不走,說走了被找到之後,連我都會被殺掉,他願意爲了我和孩子去死。”
伴着她的話,我也回憶着腦海中的畫面,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那幻象裡要表達給我的是個什麼意思。
“雲生死了,他怎麼死的,我沒有看到......那個怪人也如他們約定的一般,沒有殺我,甚至在幾天之後,還給我送來了上千兩銀子,以備我後半生之需,只是,那白花花的銀子在我眼裡,卻是每一顆都沾着雲生的血。”
“從那天之後,我被接回了孃家,第二年生下了兩個孩兒,想到雲生說過,那怪人答應過他會照顧我的孩子直到成年,我也就沒了牽掛,那年正夏十分,我服了毒,決定去陰間找雲生。”
“嗯?”
聽她說到這裡,我跟強子倆人都愣了,既然死的時候就是決定了去陰間找丈夫,怎麼過去一百多年,雲生都轉世了,她還在陽間晃盪?
對於我們的疑問,楚青蓮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爲我們解了惑。
“我死的時候,陽壽並未盡,雲生也是,他死後因爲放不下我們母子,而化作遊魂,陪在我們身邊,直到我服毒身死,魂魄離體幾日後,才以鬼身與他再次相遇。雲生告訴我,他從一位神秘人口中得知,那怪人其實是個冥壽已經有百歲的厲鬼,做惡於人間,雲生家人的血肉對於他而言,有着極爲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