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難道又是別人套在我身上的算計?心裡一沉,我攬在安昕肩膀上的右手徐徐握緊,許久未剪的指甲在此刻刺得我手心發疼。
“安昕,先別哭了。”想到這些,我也顧不得安慰抽泣不止的安昕,微微俯首,我在她怔邊沉聲道:“你先好好想想,楚玥桐是什麼時候第一次跟你提簽約這事兒的,還有,今天出門的時候,她有沒有跟你說個他們談簽約的具體地點?”
“啊?”安昕聽出了我話裡的凝重,慌忙從兜裡拿出張面巾紙擦了鼻涕眼淚,眼中含淚回憶着:“第一次跟我提應該是大前天,我記得那會兒玥桐姐收到簽約通知的時候,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不過我記得那會兒你跟李文強回學校去了,玥桐姐琢磨着這事兒還沒完全定下來,就沒讓我跟你們提。”
“嗯,是哪個雜誌社,她有沒有跟你說?”我輕聲問道。
“哪個雜誌社不清楚,不過他們的產品叫...恐怖故事會?”安昕略微遲疑地眨了兩下眼睛,眼裡頭裝不下的眼珠又順着臉頰劃下來,滴在前些天才新買的這件外套上,然而她此刻並沒有在意,紅通通的雙眼瞅着我微凝幾秒後,她肯定道:“是恐怖故事匯,匯源果汁的那個匯。”
“嗯。”我點頭應着,點頭純屬是鼓勵安昕往下繼續想,事實上,本來就不喜歡恐怖故事的我是第一次聽這個,一聽就是專做靈異類恐怖類小說的小本兒書。牢牢把這個名字記住之後,我繼續問着:“你再想想,今天楚玥桐啥時候出的門,出門的時候有沒有說去哪兒?”
“沒有。”安昕立刻搖了搖頭,“她早上八點半多就收拾好出門了,我記得那會兒我還說跟強子一起送她到公交站去,可她說不用,那個雜誌社的人會開車過來到這邊接她。”
“過來接她!?”我頓時沒忍住提高了音量,一個普通簽約而已,又不是什麼大型雜誌社籤專欄作家,怎麼可能還直接過來接她呢?安昕跟強子倆人到底是怎麼想的,這麼不合常理的事情,他們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看着安昕像是被我這一聲嚇着的模樣,我連忙深吸了口氣,同時放鬆自己臉上的肌肉,“沒事兒,你繼續說。”
“說什麼?”安昕擦了把眼淚,看着有些迷茫。
“她走之前就跟你們說了這點兒麼?”
“沒有。”
我越來越感覺不可思議,強子跟安昕這倆關鍵時候犯迷糊的就算了,怎麼楚玥桐向來聰明的一個人,這回腦袋也變成了粗線條。不由得再次深吸了幾口氣,我瞅着走道對面聽我跟安昕說話聽到一臉懊悔模樣的強子,無奈地擡手拍了拍腦門,不想再說什麼了。
現在我也不指着是聯通的信號出了什麼問題,各方面綜合起來一想,楚玥桐出事兒現在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了,現在我們能做的,也就是老實地坐在這裡等駱隊來,然後再跟駱隊一起坐在這裡,等清游出來。
就這樣我靠着白牆而坐,沉默地攬着依然在掉眼淚的安昕,不時再瞅上一眼煩躁到幾次拿起手機想往地上摔,卻被我用眼神阻止了的強子。
......
“叮。”
又是五分鐘後,一聲清脆的電梯到層提示音在我們這層響了起來,或許是因爲我們三個都在等待這一聲,以至於這道提示音的尾音未落,我跟強子便已經站了起來,一同朝電梯口的方向看去。
利落的腳步聲很快在我們期待中響起,隨之出現的,正是穿着一身便裝也難以掩蓋其身軍人氣質的駱澤,堅定的眼神掃過我們三人,他在走動間逐一點頭,最後將目光定在了我身上。
“蘇然,怎麼回事?”
“楚玥桐可能出事兒了。”
因爲還沒有確鑿的證據,我這會兒還是把“可能”給加了上,瞅了一眼眼圈微紅和幾乎變身白兔精的安昕,我猶豫了幾秒,還是朝駱澤走去,順帶把他往旁邊拉了拉。昨天晚上從趙茵茵嘴裡聽到的消息,和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太過巧合,無論是華氏兄弟出的手還是黑叉出的手,這會兒我感覺都不適合告訴他們倆。
要說,最少也是等清遊卜卦出來之後。
我放低了聲音,挑着重點和一些關鍵詞跟駱澤大致講了講昨天夜裡發生的事情,駱澤如同往常一樣安靜地聽着,沒有發表意見,直到我示意自己已經說完後,他才面色嚴肅地瞅了瞅612,沉聲跟我說道:“行了,既然這事兒還不能完全確定,咱就等清游出來再說。”
“嗯。”
我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清遊的卜卦術我身爲主角自然是體驗過了幾回,雖然過程和結果都不怎麼好,但確實還算是靠譜。駱澤同我說完之後,默不作聲地走到強子身後的長椅上坐下,靠在牆壁上閉目養神,這個過程沒有一絲停頓,就好像他真的沒看到強子臉上焦急如焚的模樣一般。
於是,我們等待的隊伍裡又增加了一人。
就在駱澤坐下後不過兩三分鐘,又是一道身影出現在了我們的視線裡頭,相比駱澤,他的腳步聲極輕,如果不是柺杖偶爾觸地發出來的清脆響聲,可能我們這羣悶頭各自思考的人得到他走到跟前,才能發現得了他。
老妖猥瑣的臉上難得沒有帶笑容,分別打量了我們一眼後,他衝我點點頭,便二話不說地走到駱澤身邊坐下,翹起了二郎腿。
“來了,先坐一會兒,等清游出來。”
駱澤眯縫着眼瞅了老妖一眼後,嘴裡說着又將眼閉了上,看似繼續養神。老妖也沒在意駱澤的態度,隨意地將柺杖靠在自己座位旁邊的牆上後,他也學着駱澤的模樣閉着眼,往牆上一靠,開始陪着我們等待。
人都到齊了,我瞅着對面閉目眼神的一人一妖,擡手看了看腕錶,照清遊剛纔趕我們出來的時候說的時間,他應該也快完成卜卦了。深吸了口氣靜下心,我拍了拍已經停了抽泣,臉上滿是淚痕的安昕的肩膀,心裡不知怎麼的,又沉重了一些。
......
這樣安靜而凝重的氣氛,直到清遊從610裡出來的時候,才被打破。
隨着610的門打開,我們守在外面的四人一妖幾乎是同時朝門裡站着的那道身影看去,滿臉疲憊模樣的清遊扶着門框走了出來,看着我們露出了一抹虛弱的苦笑。
“怎麼樣?”老妖的反應最快,從我們坐的地方到610門口有個四五米遠,我跟安昕纔剛剛擡腳起步,便瞅見一道黑光從我們身前一閃而過,停在了清遊身前,他此刻一手摻扶着清遊,一邊凝聲問道:“要緊麼?”
“沒事兒,累脫了,休息會兒就好。”
清遊嘴上說着,大半個身子卻是靠在身型矮小的老妖身上,手也擡起來無力地揮了兩下。儘管知道老妖的身份,但我跟強子對視了一眼之後,還是忍不住上前將他從老妖手裡接過來,一人扶一邊地將他扶到我們612裡的靠椅前坐下。
“說說吧,什麼個情況?”駱澤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拿了個一次性紙杯,並且已經接滿了水,這會兒一邊說着一邊把杯子往清遊手裡塞。
“楚玥桐確實出事了,並且這事兒比我們想象得還要複雜。”清遊拿着杯子將裡面的水一飲而盡,接着長舒了口氣,才繼續跟我們往下說:“卦象上看不出來那麼多,但到現在爲止,參乎進楚玥桐這事兒裡頭的,已經有四方人了。”
“什麼意思?”我琢磨了一下這個“四方人”,沒太明白。
“字面上的意思。”清遊說着抿了抿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才又同我們說道:“具體地說,我們這些人也好,妖也好,加起來算是一方,黑叉及他手底下的,算是一方,華氏兄弟及他們背後的,算是一方。”
“這不才三方麼?”見清遊停了下來,老妖烏黑的小眼睛眨巴了幾下,枯瘦的雙手疊起放在柺杖手柄上,手指一下一下地動着。
“所以,我才說事情比我們想象中要複雜。”清遊背對着窗戶,暗沉的光影重疊在一起,給了我一種像是看垂暮老人的錯覺。他又是深呼吸了幾次,微閃的目光凝起朝我跟強子方向看來,“你們也不用太過着急,既然有了第四方的介入,事情複雜的同時也多了許多變數,這次楚玥桐活下來的機率,比我之前算得那一次還要高上一些。”
“真的麼?”我急忙反問。
“我騙你幹嘛。”清遊似乎恢復了些力氣,嘴上說着眼睛還衝我翻了個白眼,頓了一頓,他又看向老妖,語氣凝重不已:“對了,老妖,還得麻煩你想辦法去查查,看能不能快點兒找到楚玥桐,我約莫着現在除了我們這一方之外,其它牽扯進來的三方都已經開始行動了,總而言之,爲了楚玥桐一個人也好,爲了鄭州一城的百姓也罷,我們必須把楚玥桐安全地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