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林的結巴似乎讓清遊本來就不怎麼好的心情又更糟了些，但他也僅僅是在口頭上表示了之後，便開始悶頭收拾着剛纔用到的東西。
“我......”
“你頭暈麼？我這還有止血藥，不行再吃兩片，阿膠沒帶，吃起來不方便，補血什麼的等回去再說。”
“不是，我......”
“你冷麼？”
“不是，我......”
“哦，這裡是黑市底下的二層，他們樓上暫時還打不到這兒來，你先安心養着，我們這會兒走不開，槍傷又麻煩，不然就讓蘇然送你到醫院去了。”
清遊一次次打斷木林的話，霸氣的語調讓本來就受傷加震驚的後者變得暈暈乎乎。不過幾次開口幾次都被清遊冷聲打斷，木林終於也是急了。
他面色蒼白如紙，藉着我的摻扶搖搖晃晃從地上站起來，一邊踉蹌地往垃圾桶邊上走，一邊嘴裡念念叨叨：“不是，我......想吐。”
“哦。”
清遊輕輕應了一聲，駱澤無奈地走過去幫着掀垃圾桶蓋子。看到駱澤的動作，我頓時就發覺不對了，但奈何還是晚了一步。
“哎，別......”
“嘔！~......嘶，臥槽！”
“我去！”
木林也不知道吐出來沒有，但他把頭探到不知道幾年沒處理過的垃圾桶裡倒抽冷氣的聲音，卻是相當讓人凌亂。
特別是我還知道他們看到了什麼。
“那個...誰還在裡頭呢！”望着他們，特別是木林那張由白變綠的臉，我一拍腦門說出了後半句。
駱澤情緒的恢復速度很快，摻扶着一臉崩潰模樣的木林往旁邊走了走，他有些懊惱道：“哦...剛纔光惦記着別的事兒了，差點兒把這給忘了。”
和着你知道？
木林麻木的綠臉上總算有了點兒波瀾，眼神也跟着有了焦距，但泛起的多半是一聚即散的怨念。神情複雜都寫在臉上的木林，被駱澤扶着往旁邊走的時候依然心有餘悸地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垃圾桶，忐忑不安道：“這是死人麼？”
“沒，就是被打暈了。”清遊把挎包的拉鍊拉上，淡定地分析起了九哥會在垃圾桶裡的原因，“這一看就是老妖乾的，這傢伙這麼多年了改不了老鼠的本性，不管幹啥，都喜歡把人往垃圾桶裡塞，塞不進去就硬塞，我覺得這回裡頭這個，八成也得斷條腿。”
還真是可能斷了條腿，我默默回憶了下九哥最後被塞進去的彎曲到有些誇張的腿，輕輕點頭。不過話說回來，成了精的老鼠怎麼會喜歡往垃圾桶裡塞人？
“不應該是往下水道里塞麼？”這個問題在我腦袋裡一過，順口就問了出來。
“下水道？”駱澤和清遊同時扭頭詫異地朝我看來，前者因爲扶着木林神色上還算好，後者翻了個白眼給我解釋道：“你不覺得垃圾桶比下水道方便得多麼？畢竟往下水道里塞的話，還得費勁兒先把蓋子掀開，人丟進去之後還得再費勁兒把蓋子蓋上。”
“這倒是。”
我沒忍住腦補了一下畫面，開始覺得垃圾桶也確實挺合適。
這個小插曲多少緩和了一下地下二層的氣氛，儘管從木林的臉色上看，他應該並沒有理解喜歡往垃圾桶裡扔人和往下水道里扔人的老妖究竟是何許人也，但總歸來說，懵逼的神色也已經開始往正常表情恢復。
此刻，駱澤和清遊這會兒都湊在他邊兒上，一左一右。
這裡的空間不大，我距離他們有個一米多遠，就這麼靠牆站着，說實話，我此刻的心裡有些着急。強子和老妖倆還跟沈發才及兩座肉山在我身旁的防盜門裡，儘管這門虛掩着，可我不但看不清門縫裡頭的情況，甚至連裡頭的聲音都聽不到。
他們會不會有事？有老妖在，應該不會吧！我在心底裡安慰着自己。
“身上有沒有哪裡發麻？”
“肩膀。”
“除了肩膀呢？”
“沒有。”
“頭暈不暈？”
“你剛纔問過了，不暈。”
“哦。”
......
眼前，清遊接二連三地詢問了他幾個身體上的問題後，他略微遲疑了一下後，衝着駱澤點了點頭。
“應該沒事，趕緊的。”他莫名奇妙地說了句。
“趕緊什麼？”
木林似乎是沒能反應過來，然而下一秒，他也不用反應過來了。
“嘭！”
駱澤的手並立成刀，揮起斬在了木林的後脖子上，一下子打暈了後者。
這突然的反差，使得我也沒能反應過來：“什麼情況？”
“小心。”
駱澤並沒有理會我的詢問，他小心地扶着木林的左肩，配合着在他動手時候就已經把手扶上木林後背的老妖，輕輕地把被打暈了的木林放倒在牆角。
“蓋個東西吧，這裡還是涼。”
“沒事兒，一會兒你隊里人下來，就把他弄走了應該，這麼一會兒凍不着。”駱澤有些不放心，可清遊卻是將他從木林身邊拉上開，嘴上說着，他又扭頭招呼着我，“蘇然，過來幫個忙。”
“啥？”
“用你的靈力護住他。”
“好。”
清遊和駱澤打算幹啥我不知道，但認識的時間也不算短了，所以看清遊已經擼起袖子的架勢，我多多少少還是猜到了些。均出一小團靈力，我比了比木林身體的大小做了個靈力球出來，將他整個人都套了進去。
“開始吧。”
一直看着我的清遊見我手落，扭頭跟駱澤說着，面色凝重了不少。
駱澤也是一樣。嘴脣輕抿，他右手五指大張，手指繃緊微勾懸於木林的頭頂正上方，輕輕顫抖。
他這是要對木林的靈魂做什麼麼？抽取記憶？還是抹除記憶？
我不由得瞪大了眼，屏息望着。
木林暈得很徹底，之前因爲槍傷而一直無法平靜下來的呼吸，此刻聽上去，也平穩了許多。駱澤站在他側面，撐了手掌在懸停了十幾秒後，顫抖着落在了木林的頭上，那種怪異的顫抖頻率帶着木林歪斜的頭，一起輕輕顫抖。
他的行爲很怪，但作爲一個旁觀者來說，我自己的頭皮莫名地有些發麻，如果再說細一點兒，應該是駱澤手指上不知名的能力，讓我的靈魂也跟着顫抖起來。
直接抽取人的靈魂，這是一種相當恐怖的手段。
我的想法自然影響不到駱澤，相反，他插在木林頭髮裡的右手，五指動的頻率越來越高，幅度也越來越大。在我所站的這個位置，甚至連木林頭跟着駱澤晃動時候，脖子發出的“咔咔”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駱澤不會直接把木林的脖子就這麼搖斷了吧？
我腦袋裡閃過這個念頭。然而就在這時，駱澤急速晃動的右手卻是徒然一停，五指也在這一刻驟然握緊，似乎揪住了什麼東西一樣，緩緩上升。
是人的魂魄麼？我震驚，好奇，摒着呼吸卻不敢開口問。
木林的頭髮不長，但駱澤指尖從他頭髮裡抽出來卻用了將近五秒。
這五秒放在別的地方似乎很短，可對於我們說來，似乎是長了一點兒。
終於，駱澤緊捏的手指完全離開了木林的頭髮範圍，此時此刻，他的指尖泛着一點點白意，光芒很淡，但也很刺眼。
“收好。”
駱澤長出了口氣，將這縷半透明的白色光亮遞到清遊跟前，示意着。後者慌忙從揹包外側的口袋裡取出一個白色瓷瓶，將這縷白收起，整個過程小心翼翼。
那是真的活人魂魄碎片，攜帶着人記憶的地魂碎片！
儘管我早就知道了駱澤和清遊會一種手段消除人的記憶，但親眼看到之後，心裡頭除了震撼，還是震撼。
“行了。”駱澤說着望着暈倒在地的木林，臉上閃過一絲悵然，看得我有些納悶。只是這樣的神情依舊沒在他臉上持續多久，便被替換成了冷漠，“走，看看能弄出來這陣仗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傢伙。”
“什麼？”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發現他是盯着垃圾桶說的之後，又覺得自己的思考方式有些跟不上節奏。
“你沒發現麼？”
回答我的是清遊，此刻的他已經將陶瓷小瓶收好裝起，就地蹲下開始組裝伏魔。看着那柄熟悉的長刀，我頓時心頭一震，難道說，清遊他們已經找到原因了麼？
能讓清遊用得上伏魔，這裡也有鬼麼？
我想着也連忙把包拉開，拿出了兩張五雷天罡咒符和三清明火咒符夾到指間，警惕地打量周圍。然而我這個反應，卻是讓看過來的清遊又翻了個白眼，他快速裝好伏魔刀頭擡手指了指我身旁的防盜門。
“這門你沒發現什麼不對麼？”
“是......裝在這裡太先進了？”
“傻蛋，門上有個隱藏型的隔離陣法，你看不出來麼？”
我愣愣地回答頓時激起了清遊壓抑許久的怒意，飛快地取出刀身第三截裝好，他怒氣衝衝地走到我跟前指着防盜門上的金屬密碼鎖，做了幾次深呼吸才放低了聲音朝我罵道。只是，陣法什麼的本來就是我的弱項，象徵性地湊過去瞅了瞅，我的眼裡頭卻看到一堆沒有什麼規律的劃痕。
“......看不出來。”我實話實說的同時，縮了縮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