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沒看到麼?”我還是忍不住朝強子再次確認:“我那會兒纔給清遊打完電話,手機還沒放回兜裡,那小孩就在我背後叫我。”
強子從我的反應裡也看出了不對,深深地吸了口氣,他眯着眼回憶。
“他差不多就一米左右高,頭頂差不多到我這兒。”我伸手在自己大腿側面與胯間的位置比了比。“穿的藍色外套,留的齊流海那種類似西瓜頭的髮型,臉挺白,長得挺可愛,過來跟我說話時候手裡還拿着個手機。”
“他那會兒的距離,跟你也就一米左右,你真沒看着?”
我不知不覺間就急了起來,在跟強子說話間,我的心底其實已經有了一個判斷,只是有些不敢確認罷了。聽了清遊剛纔的分析,強子應該也是想到了這一點,他面色凝重的思索着,呼吸已然不復先前的平穩。
“真沒看着,沒印象了。不過到你腿根兒位置,我看他應該得低頭的吧?”
“不對,要真是離得一米左右,那他喊你叔叔,我應該也是聽着的。”
“嘖,我夜視能力一向很好,也對那種正在移動或者晃動的東西相當敏感,如果真按你說的,他拿着手機還在你身前晃了晃的話,我沒理由看不着啊。”
“蘇然,你真確定不是自己眼花?或者說是精神緊張過頭,臆想出來的?”
強子自顧自地念叨了半天,然而最後一句,還是否定了那小男孩的存在,這讓我的心徹底涼了下來。
眼花,是不可能的,畢竟我和那孩子之間對話都有兩三次;而臆想,我又沒有神經病,沒事兒幻想出來一個豆苗高的小孩,還喊我叔叔?
要真是臆想症,我的潛意識得是有多變態。
“是他麼!?”
我閉了眼渾身有些無力,腦海裡那小男孩的模樣,越來越清晰。他可愛的模樣,認真的表情,我當時雖說因爲他對我的稱呼小小地鬱悶了一下,但總得來說,這小孩樂於助人的精神,我還是記在了心裡的。
其實,這個世界上,最容易讓人放鬆警惕性的,便是小孩了。
“蘇然,你覺得那男人的魂魄丟失,是因爲這個孩子麼?”清遊在一旁聽了半天,沒有直接參與這事兒,他也算是個局外人,看得比我們清了。擡手捏着自己下巴輕輕搓動着,他看着我慎重道:“你好好想想,那小孩兒有什麼特點麼?”
“特點。”我輕輕唸叨着。
腦海裡的小男孩模樣及舉動,被我刻意放大放慢。其實,他的長相挺可愛,但真要說與其他小孩子有什麼不同的話,一時半會兒,我還真說不出來。不過,若是從舉動上來說的話,我明明長了張怎麼看都還是學生的臉,他卻叫我叔叔,還有,已經上幼兒園大班的孩子,玩具手機和真手機,應該都能分得清了吧?
等等,那個玩具手機!
“臥槽,真的是他!”
我頓時沒忍住爆了粗口,清遊和強子聞聲都擡眼盯着我,生怕漏下我接下來要說的每一個字。
“我知道了,是那個玩具手機!”
“什麼?”
“我剛纔不是說了麼,當時他拿着手機說要幫我打電話報警,我以爲他是年歲太小,心腸倒是挺熱乎。可現在想想,他那會兒拿着手機揮的方向,可正好是對着那倒在地上的男人。”
又一次睜着大眼還掉進坑裡,這刺激使得我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關於這個小男孩,強子雖然當時在場,可是不知是因爲什麼原因,他沒能看到這個孩子,所以,自然也就看不到我所說的玩具手機。
而清遊,他可能聽着更暈乎。
所以聽我說完,強子和清遊皺着眉頭互相對視了一眼,那眼裡的疑惑,比剛纔更濃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調整自己情緒的同時,也調整着語速:“哪裡沒聽明白,我再跟你們說?”
清遊看着我道:“手機,是什麼樣的手機?”
“那孩子過來我身邊的時候,手裡拿着個手機。”我說:“當時,我站的位置距離那男人的腳差不多有半米左右......嗯,可能會再遠上一點點,但不會過一米。”
“然後呢?”
“那小男孩站在我跟強子中間,距離我,可能就只有二十釐米左右。”我回憶着小男孩站的位置,因爲牽扯到勾魂,爭取將距離再精確上一點。“所以,這小男孩跟那丟了魂的男人之間,統共,也就是一米左右的距離。”
“這跟手機有什麼關係?”
對於道家法器及血器這一類,強子瞭解的確實太少了。我雖有心想着給他講上一些來着,但想想他馬上就要挑個好時候拜師清遊,加上這法器血器說起來,作用和區別都要很長時間去講解,這會兒外頭人過車鳴的,也明顯不是說的時候。
於是,我果斷跳過解釋的這一環,選擇直接跟他們明說了。
“我懷疑,那手機是被動過手腳的,或者說,那手機本身,就是個被改造了的法器,就是它,勾走了那男人的魂魄。”
“有證據麼?”清遊緊跟着問。
“還要證據麼?”我看着他,道:“單說那小男孩就只有我看着了,這點還不夠麼?”
“......夠了。”清遊低頭琢磨了一下,才沉沉道:“不過,既然當時在場的除了你們倆之外,還有路安昕和楚玥桐,關於這個小男孩,我覺得有必要再問問她們倆。這事兒到現在而言,已經是關乎到了一條人命,蘇然,咱們必須謹慎,再謹慎。”
“我知道。”
我點頭,他的意思我自然是理解的。
“至於那個手機,如果那小男孩真的只有蘇然一人能看着的話,那八成就是蘇然說得那樣了。”
“八成,應該是肯定了吧。”我忍不住在心裡補充了句。
講完這些,清遊帶着憂色回上樓上,臨走前,他倒是從外套裡翻出了張銀行卡和早先就準備好的密碼紙條遞給我們倆,說是給楚玥桐及那男人當手術醫藥費。我跟強子也沒猶豫,這被勾了魂的男人既然已經跟柳生道人掛上鉤了,那這事兒基本也就沒法善了了,更況何,我有直覺,他搞這麼一出,其實還是奔着楚玥桐來的。
畢竟,楚玥桐是黑叉盯上的人,而柳生道人,現在又在黑叉手下!
外科急診室外,我和強子剛剛按着門牌尋着位置,便正巧與捏着單子出來尋我們的安昕碰了頭。她說,楚玥桐的胳膊被撞脫了臼,這樣的情況雖然說比骨裂骨折要好上那麼一些,但着實也是疼得緊。
我將卡和紙條遞給了她,便跟強子一起又往門口走了幾步。沒想的是,腳後跟還沒站穩,楚玥桐那撕心裂肺的哭聲,便從裡頭傳了出來。強子本來就護她護得緊,聽得這樣的哭聲,他渾身肌肉明顯一繃,二話沒說就推門走了進去。
“怎麼樣?”
外室沒人,他急急地衝到診室的裡室,楚玥桐掛了滿臉淚坐在裡頭的診牀上,渾身疼得一抽一抽,那哭聲怎麼都止不住。牀邊,一個年輕的男醫生正歪頭觀察着,雙手在楚玥桐被撞的胳膊上輕輕捏動,他旁邊還站着兩個女護士,兩雙手就麼一前一後的按着楚玥桐......
這畫面,像極了電視裡頭看着的古時候上刑。
“不是說讓在外頭等麼?”按完最後一處,那年輕的男醫生才扭頭不悅地看着我們,但似乎是看着強子那同樣像被撕了心的表情,他長出了口氣,認真跟我們交待道:“復位是復好了,但她的胳膊最近還是得格外注意,最近一個月裡,最好都別用這個胳膊了。”
他是對着強子說的,可強子此刻的耳朵裡,恐怕也只有楚玥桐的哭聲。
“好。”我連忙替他應着,“還有什麼別的要注意麼?比如飲食之類的?”
“清淡一些就好,雞魚海鮮這些發物不要吃,另外,多補充點膠原蛋白。”
年輕醫生倒也沒介意強子的反應,他一邊示意護士將紗布和夾板拿到牀邊,接着替楚玥桐包紮。十幾分鍾之後,楚玥桐在我們三個的謹慎保護下,回了610,雖說她這右胳膊不能動了,可在我們一致的要求下,她像是腿也瘸了一樣,被強行扶上了牀。
強子忙前忙後,
我看着楚玥桐那哭得都腫起來的雙眼,揉了揉腦袋。雖說到現在還沒明白這黑叉是犯了什麼二,怎麼突然間就衝楚玥桐出手了,他不是要保護雲家後人的麼?如果那一撞強子的反應再慢一些,可能楚玥桐這會兒被撞個腦出血,都有可能了。
“安昕,這些天可能要辛苦你了。”
“沒事,平時都是玥桐姐照顧我,現在換換也是應該的。”
強子說得愁眉苦臉,安昕剛剛恢復一些的情緒又被他帶得低落不少。我瞅着這倆人的表情,沉沉的腦袋裡突然冒出來了個跟這事兒本身不相干的念頭,似乎這種可以再培養感情的機會,讓強子自己來是不是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