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文點了點頭，破涕爲笑：“女御，修夷公子心裡可真是有您呢，那天將您抱回來的時候，修夷公子別提有多着急了，王上好幾次想接過您，修夷公子愣是沒給他！而且這幾日，都是修夷公子沒日沒夜的照顧您，昨夜看您還沒醒。都急得出宮去找好一點的醫巫了！”
我笑了笑，假裝沒聽見。
“東門磊呢？”我問。
音文回道：“自打那天修夷公子將您抱回來，東門公子便失了蹤影。婢子也不知道他幹什麼去了。”
我點點頭：“昨夜一宿沒睡，你也累了吧，先去休息休息吧。”
音文搖搖頭：“婢子不累。女御身子可還有什麼不爽利的地方？您這五天也沒吃過什麼東西，有沒有覺得餓？修夷公子一直吩咐着廚房裡溫着蓮子粥呢，不若婢子端過來先伺候女御喝下？”
我笑了笑，怪不得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原來是餓壞了。
“那你先將蓮子粥給我端來吧。”我說。
音文點點頭就要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驚呼了一聲，我轉過頭去看。修夷正站在門外，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修夷公子……”音文輕聲道。
修夷擺了擺手，音文福了福身出去了。
我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進來。
“夷哥哥。”我衝他揚起一抹微笑。
修夷面色清冷，停在我的牀上，居高臨下的看着我：“病成那樣，怎麼都不說？”
我微笑的看着他：“我說了啊。”
大殿之上，我不止一次的懇求。
修夷的面色沉寂了一下，似是也想起那日的情況，頓了頓，他又道：“你可以拒絕的。不管是我還是陳宣王，你拒絕了，不會有人拿你怎麼樣。”
“是嗎？”我笑了笑，“夷哥哥，你久居高位，你不懂。一隻螻蟻和一羣大象站在一起，其實是沒有說不的資格的。每一次說是，都是它的榮幸。”
修夷微不可見的皺了下眉。
“我是說，我不會……”他的話突然停住。
“不會什麼？”我問。
修夷搖搖頭。眉目如畫：“沒什麼。”
屋裡沉默了下來，靜的連呼吸都可以聽見。
突然，修夷看向我：“東門磊。是誰？”
“大師兄。”我說，“我在宗祀山上的時候的大師兄。”
“就是那個吃了你的兔子的大師兄？”修夷問。
我愣住。我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這檔子事。
都是六年前的往事了。
“是，”我點點頭。“怎麼了？”
修夷看向我，神色淡淡：“你剛醒來，張口就問他。”
“相依爲命慣了。”我笑道。
“……你在難過？”修夷伸出手來觸碰我的臉頰。
又是這副模樣。從小到大就是這副模樣，就是這個表情，讓我以爲他心疼我，以爲他心裡有我。讓我傻傻的愛了他六年。
到頭來，被他親手送上別人的花轎。
我知道我躲不開，索性也不躲了。感覺到他手掌的溫熱，我揚起笑容：“夷哥哥哪裡看出如花難過了。”
從始至終，我都是笑着的。
修夷嘆了口氣。看着我正要說些什麼，音文已經端了蓮子粥進來。
“女御，快趁熱喝了吧。”音文將蓮子粥放到一旁的小几上，走上前來將我扶起來，又在我背後墊了幾個枕頭。
修夷端起一旁的蓮子粥，坐到我的牀邊。衝音文道：“你先出去吧，我來喂就行。”
音文看了我一眼，我苦笑一下，眼下這個情況，哪能由得我拒絕。
“你出去吧，歇息一會兒。”我道。
音文福了福身出去了。還貼心的關上了門。
修夷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遞到我的嘴邊。
我沒有張嘴，反而看着他笑了。
“夷哥哥。”我說，“我們其實不必這樣的，我當初同你說的那些話，你就當我隨便放了個屁，年紀小不懂事罷了。你看不慣我的作爲，大可以當做沒我這個妹妹。我同你不一樣，我沒有滔天的權勢，我不得不在他們的齊息下討生活。這樣我才能活下去。”
修夷皺起眉，將粥放回小几上看着我：“隨便放了個屁？年紀小不懂事？你當時同我說的話都是隨便說說的？”
我點點頭，心裡一陣刺痛：“是啊。那時候我太傻了。”
修夷眉頭緊緊的皺起來：“我記得我同你說過……”
“粥要涼了。”我打斷他的話。
原以爲自己不介意了的，原以爲我可以同他微笑過招心如止水的，可我高估了我的毅力。
或者說，低估了我對修夷的心。
我還是沒辦法同他若無其事的分析那段從前，那真是一段傷。
修夷頓了頓，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端起一旁的粥。又要餵我。
我用力擡起痠軟的胳膊，從他手裡接過那碗粥：“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說罷，我將那碗粥湊到嘴邊。大口大口的喝下去。
喝的太急，剛喝了幾口就被嗆住。
“咳咳……”我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怎麼這般不注意，”修夷將我手裡的碗拿過去放下，眉頭微皺，輕輕拍打着我的背，語氣責備，“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大手大腳的。”
我突然愣在那裡。
很久以前，他也曾這般溫柔的苛責過我。或是因爲一個石子，或是因爲一片落葉，語氣責備而神色溫柔。
記憶裡的他同面前的男人重合，我呆呆地看着他：“夷哥哥……”
修夷擡起頭：“嗯？”
“以後你別這樣了，”我說，“你知不知道你這個語氣很容易叫人誤會。小姑娘家家的一般都將自己的心看的挺重要的，萬一不小心，因爲你這副語氣把心丟在了你身上，你又對人家沒有那個意思，其實挺痛苦的。”
話一出口我就想拍死自己。我這是說了些屎啊。
修夷靜靜的看着我。
屋裡的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門突然被從外面打開，東門磊出現在門口，手裡抓了一把草，大步走進來。
“如花，這是保胎的桑寄生，你快吃了！”東門磊看都沒看一旁的修夷一眼，徑直走到我面前，將那把草遞到我的嘴邊。
我聞着清香的泥土氣息，有些尷尬的看着那把草。
吃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