蹴鞠表演,東門磊自然是沒有資格參加的。
是在宮裡一片草地上進行的,因着是陳宣王自己發起來的,人倒是很多,裡裡外外坐了好幾圈,有宮裡的妃嬪,也有朝中的重臣,陳宣王坐在最前面,面帶笑容人模狗樣。
我隨着修夷進去的時候,正有兩隊人在比賽。一隊是侍衛,另一隊似乎是王都裡頭的富家子弟,侍衛明顯比那一隊富家子弟要高了好幾個等級,卻爲了不傷他們的面子,頗爲吃力的佔了下風。
我跟在修夷身後,沿着東邊的通道進場,成功的佔據了所有人的視線。
我看到他們驚訝的要掉下下巴的模樣,頗爲詫異。這許多天修夷在王宮裡胡來,莫非竟沒人聽到風聲?如果是這樣的話,陳宣王一定是封鎖了消息。
不過想來也是。堂堂一國之主被人那樣對待還不能反抗,這般的丟人掉面子的事,陳宣王除非是傻了,不然絕不會拿出來宣揚出去的。
場地中的富家子弟俱是停下了動作看向我和修夷,對面的侍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球已經朝着他們砸了過來,富家子弟們仍舊在看着我們,眼看着球就越過富家子弟朝我跟修夷這邊砸過來。
“啊……”周圍響起不小的驚呼聲,我看着那個球直直的朝我飛過來,本能的想要彎下腰,修夷就是在這個時候攬住我的腰身旋過身,輕輕的飄至半空中,一個漂亮的迴旋,一手抱着我,一手伸出去抓住球,然後輕輕的落了下來。
“這是誰啊?”我聽到周圍的席上傳來一陣議論聲。
“那女人不是王上新封的女御?當初爲了讓她進宮,王上費了那麼大功夫,這才幾天就玩膩了送給楚國使臣了?”
“可不是,那楚國使臣據說來頭可不小呢,那女人是他強行跟王上要去的!”
“一個女人而已,不就那麼回事。”
“哎,這你們可就不懂了,女人也分好多種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忍不住回過頭去看了看,那人正得意洋洋的說的眉飛色舞,“實不相瞞,老弟我就有幸嘗過這個女人,那滋味,可真是,咂咂。”
竟是儀行父。
我一直以爲這個男人相比陳宣王和嬀孔寧來說,是個內斂一些的男人,沒想到他也如此齷齪。
修夷低頭看了我一眼,突然鬆開我的腰,我還沒來得及失落,他又突然抓起我的手,緩緩的朝陳宣王走去。
“拜見王上。”修夷微微低了下頭。
我詫異了一下。使臣拜見國君應該是行跪拜大禮的。我知道修夷不將陳宣王放在眼裡,可我沒想到他會守着這麼多人仍舊任性。
陳宣王的神色沉了沉,笑道:“落座吧。”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了停,我下意識的打算坐到一旁妃嬪坐着的地方去。
修夷卻拉緊了我的手。將我拉到一旁給他準備的座位旁邊,然後自己坐下了。
我站在他身後,扮演起一個小婢女的角色。
場地中的勝負已見分曉,雖然侍衛那一隊拼命的想輸,但是最終還是贏了富家子弟隊。
很快又有人上去。我之前看過這種比賽,實在是沒意思的緊,我不禁無聊的打了個哈欠。
對面的女人堆裡,如夫人,婉夫人坐在最前頭,本該還有一個李夫人的,可她如今被關在冷宮裡,三個夫人少了一位,看起來就不那麼好看。
後頭坐着幾個並不眼熟的人,應該是一些存在感不怎麼強的女人。倒是還有一個人我看着眼熟的緊,想了半天才想起是那日見過一次的麗嬪。
再後頭坐着的便是韋世婦,她眉目低斂,仍舊是一副溫婉的模樣。
修夷挑了挑眉,轉頭衝我道:“葡萄。”
我冷冷的橫了他一眼:“自己剝。”
修夷的手便在桌子下面抓到了我的裙子,然後一把捏住我的腿,我嚇的連忙後退一步:“你別急,我給你剝。”
修夷笑了笑,神色不變的抽回了手。
我暗暗懊惱,只能從桌子上拿起一個葡萄,仔細的剝了皮,遞給修夷。
修夷“啊”的一聲張開嘴。
我咬咬牙,將葡萄塞進他的嘴裡。
周圍傳來一陣抽氣聲,陳宣王的目光猛地射了過來,隨着陳宣王一道透過來的不善目光。還有他旁邊的王后。
好了,我同楚國使臣巫臣大人關係不一般,大家都看出來了,這下一來,我的安穩日子也沒幾天了。等到修夷一走。恐怕我就成了衆矢之的。
我後退一步,低斂了眉眼,假裝沒看到那些或鄙夷或不解或敵意的目光。
“倒酒。”修夷突然又道。
我愣了愣,沒有動。
修夷轉過頭不鹹不淡的看了我一眼,我咬咬脣。自動的走上前,拿起酒壺給他斟上酒。
高臺上的陳宣王突然重重的放下手裡的酒杯,“砰”的一聲,隨着陳宣王摔下酒杯的聲音一道的,還有我手裡的酒壺摔到地上的聲音。
鵝黃色的小襟上灑上了一灘酒漬,我連忙拿起桌子上的抹布擦了擦,卻是越擦越髒。
“我下去換身衣裳。”我衝修夷道。
修夷皺着眉點了點頭。
我悄默聲的從人羣后頭退了出去,出來之後,呼吸着新鮮的空氣,我忍不住鬆了口氣。
我真的不喜歡那樣的場合。
換了衣裳。我在屋裡墨跡了一會兒,估摸着時候差不多了,我纔過去。
還沒到場地,我在一個路口恰巧碰到婉夫人,因着我之前便知道她不簡單。所以同她相對走過來的時候我仔細的端詳了一下她的神色,她臉上神情,有些不對勁。
擦肩而過,她甚至沒有停下來看我一眼,便急匆匆的走了。
我皺了皺眉。並沒有太放到心上,仍舊往場地裡走去。
婉夫人都走了,蹴鞠結束應該也不遠了吧。
哪知我到場地裡,剛在修夷身後站定,對面的女眷區裡突然出了狀況。
“啊……”是麗嬪,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主子!”她的婢女連忙蹲下查看情況,“主子您怎麼了?”
想起剛剛神色匆匆的婉夫人,我的心裡閃過一抹不好的預感。
“快宣醫巫!”陳宣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皺緊眉頭道。
醫巫很快就來了,三下五下跪到陳宣王面前:“拜見王上——”
“別拜見了,都什麼時候了!”陳宣王擺擺手,指着下邊的麗嬪道,“你快去看看麗嬪怎麼回事!”
“是。”醫巫回道,連忙走過去蹲在麗嬪面前仔細的察看了起來。
半晌,醫巫從衣袖裡拿出一個小瓷瓶。打開從裡面倒出一粒紫色的小藥丸,掰開麗嬪的嘴餵了進去,然後又將瓷瓶收了起來。
“王上,”醫巫重新跪到陳宣王面前,“麗嬪是中毒了。”
“中毒?”陳宣王皺了皺眉,猛地一拍桌子,“在孤的眼皮子底下下毒,誰這麼大的膽子!”
我心裡咯噔一下,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想了想,我連忙將剛換上的衣裳仔仔細細的搜了一遍,倒是沒有什麼紙包藥包之類的,只有半根枯草,我皺了皺眉扯了下來扔到了地上。
“麗嬪所中的是什麼毒?”陳宣王問道。
醫巫拱拱手回道:“是鉤吻,服後能叫人腹痛如刀絞,而後失去知覺,毒性較大,中毒後一個小時之後不採取措施,幾乎沒有生存下來的。”
陳宣王點了點頭:“孤剛剛看你給麗嬪吃了解藥,麗嬪應該沒事了吧?”
醫巫搖了搖頭。沉痛道:“回王上的話,小人來遲一步,麗嬪中毒已入內臟,雖然小人給麗嬪餵了解藥,然而解藥只能解遊離之毒,麗嬪的腰部以下,廢了。”
“什麼!”陳宣王猛地站起來,瞪大眼睛看着醫巫,“你說麗嬪腰部以下沒知覺了?”
醫巫點了點頭。
我皺了皺眉,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徹查。給孤徹底查清楚,今日究竟是誰,敢在孤的眼皮子底下玩這一出!”
“是。”
侍衛的聲音還未落,剛剛同麗嬪一道坐在第二排的幾個一直沒有說過話的女人突然站了起來。
“稟王上,妾身有事稟報。”
“你說。”陳宣王皺了皺眉。並沒有讓她閉嘴。
“剛剛姬女御衣裳髒了回去換衣裳,妾身恰好內急,也出去了,回來的時候,妾身卻在一個隱秘的大樹後頭看到了姬女御同麗嬪的婢子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着什麼,姬女御還從袖子裡拿出來一樣東西遞給麗嬪的婢女了。”
“姬女御?”陳宣王將目光轉向我,愣了愣。
“是的。妾身本不想將這件事說出來,只是如今麗嬪出事,妾身不能爲求自保便將麗嬪棄之不顧,還請王上明察,給麗嬪主持公道。”
我苦笑了一下,真是胡說八道。
可是我剛剛一個人回去的,而且介靈也不知道去哪了,我連個作證的人都沒有。
“你先坐下,”陳宣王衝那女人道,然後看向我,“你有什麼好解釋的?”
我忍不住笑了笑,他這般的問我,分明是認定了我的罪。或許他也巴不得這個事同我扯上關係呢。在他看來,我同修夷關係親密,他要動我難於登天,但是若我同這些事扯上關係就完全不一樣了。
他便是將我弄死,那也是家事,修夷插不進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