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船長晚宴改爲董事長晚宴,會場分設在兩個宴會廳,普通員工在大型宴會廳參加普通宴會,而高管和貴賓們則在豪華宴會廳出席拉丁之夜餐舞會。按照郵輪的慣例,按照集團的規定,男士必須穿禮服打領帶,女士必須換上禮服裙。
高澤天自由,不喜歡交際場合的繁文縟節和虛情假意,嚷着要跟我一起參加普通員工的宴會,高楓執意不肯,苦口婆心地勸說道:“弟弟,今晚爸爸會出席,這樣你正好把小諾介紹給爸爸啊。”
高澤聽了,笑着同意了。
晚上六點左右,高澤穿了一身白色的絲光禮服,繫了一個瀟灑的水綠色絲巾領帶,我穿了一襲露肩的粉水晶魚尾紗裙,梳了一個甜得掉渣兒的公主頭,兩個人手牽着手,走了九曲十八彎,終於到達那個僅供富商巨賈使用的豪華宴會廳,未進宴會廳,就被宣傳部的攝影師李湯米拉住,他誇張地稱讚高澤和我是天造地設的金童玉女,還抓住我們拍了好多照片。
宴會廳,我詫異得說不出話來,這是一個橢圓形的大廳,寬闊奠花頂猶如閃爍着燦爛星河奠際,金碧輝煌的裝飾奢華得叫人心悸。最矚目的是那一片超寬環形落地玻璃窗,無論從任何角度,都可以把窗外的海上生明月盡收眼底。
置身於這個如夢如幻的大廳裡,我的第一個感覺就是:侍應生和客人一樣多。偌大一個宴會廳,只有寥寥可數的七八十個賓客,而侍應生無處不在,隨時向賓客展示七星級的笑容,提供七星級的服務。而高澤的第一感覺是:我的裙子太性感了。面對那些偶爾向我投來的驚豔目光,他好像被人侵吞了財產似的,一臉不樂意地斜視着我,還威逼利誘地勸我披上披肩。我拿他沒辦法,翻着白眼,勉爲其難地接受了。
這時,高楓挽着嚴俊的胳膊肘走了過來,我出神地看着他們,心裡讚歎道:好一對璧人啊!只見嚴俊穿了一套黑色絲絨踢死兔,裡頭是紫色的馬甲,紫色的領結,白色真絲襯衣,一舉手一投足,散發出卓爾不凡的氣度。而高楓穿了一襲鑲滿紫色水鑽的大露背裙,脖子上還戴了一串璀璨奪目的鑽石項鍊,嫵媚動人,婀娜多姿。
我忍不住挪揄高澤:“高澤,你看你姐的裙子不是更性感嗎?”
高澤翻一下眼,很霸道地說道:“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能讓別人看虧了。”
幾個人正說着,侍應生來通傳,說高正先生的直升飛機到了樓頂。高楓連忙拉着高澤和嚴俊去接機,臨走時,她對我說了一句:“小諾,我們很快就回來,你嫌悶就隨便走動一下。”
我等了好一會,依然未見他們的人影,於是獨自走來走去,當經過菸斗雪茄房的時候,我的腳步被一陣誘人的氣味攔住了,我抵擋不了那氣味的,我輕輕的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充滿了懷舊情調的房間,面積大約有六十平方,靠裡面的牆有一排雕花樟木架子,架子上擺放着花花綠綠的雪茄盒和紅酒瓶,恍惚間,有種靜謐的時光的味道。而靠窗的那邊擺放着一套維多利亞時期的古董沙發,洋溢着浪漫醉人的藝術氣息,沙發上坐着兩個人,他們都背對着門口,都翹着腿,都拿着雪茄,似乎在一邊領,一邊欣賞着窗外的海景,從他們的肩背,我能猜得出他們都是高大修長的男人。
我猶豫片刻,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到樟木架子上,細心欣賞架子上的雪茄盒子。我忽然注意到自己的身影反射在玻璃上,也許好像引起了其中一個男人的注意,他輕輕的走到我的身後,註腳了好一會,之後,他才小心翼翼地說道:“請問,你是程諾嗎?”
我被這把聲音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來,登時,我被眼前的人物震住了,我緊緊地盯着這個男人,只見他清秀的臉龐略顯蒼白,但掩不住俊逸無比的輪廓,一襲剪裁得體的黑色禮服把他的修長身材襯托得玉樹臨風,氣宇軒昂,我的心裡不禁狂呼道:“天啊!我不是在做夢吧!”
那個男人驚訝的看着我,呆了好一會兒,才走近我面前,對我問道:“你真的是程諾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聽了這句話,我心裡笑着抗議:“你怎麼把我的對白搶先說了?!”然而,我覺得自己的嘴巴得不得了,喉嚨像是被鉛球堵住似的,想說話,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個男人以一種憐愛的眼神,快速地打量了我的全身,然後又問我:“小諾,你怎麼不說話?我是韓晨!你還記得我嗎?”
他的話像是一道解除咒語的靈符似的,把我從魔障中喚醒過來,我恢復了起碼的意識,我的眼睛越來越模糊,彷彿被一片水霧遮擋住了,過了好久,我才語無倫次地說道:“你是韓晨?!我以爲這一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韓晨微微一笑,儒雅的臉上綻放醉人的光彩,他扣上禮服的鈕釦,主動向我伸出手來,說道:“小諾,你越來越漂亮了!”
我猶豫了幾秒,才慢慢地伸出手,他一把握住我的手,緊握着,沒有放開,似乎沒打算放開。那一刻,我的續得完全失去規律,我的頭腦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我甚至感覺全身上下的細胞沒有一個是屬於自己的。我猜想,韓晨可能也感覺到我身體的,他似乎有點兒失魂落魄,竟然旁若無人地把我拉進他的懷裡。
我完全無意識地依偎着他,想躲開,又不捨得。這場意想不到的重逢,好像經歷了千年萬年,恍如隔世,兩人就這樣呆呆地站在那裡,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從某個角度看,韓晨是我的青春豆芽夢,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夢境裡,身體如飄在雲端,虛幻而悽美,感覺一點也不真實。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和他終於從夢境中醒過來,依依不捨地放開了對方。韓晨凝視着我,溫柔地說道:“小諾,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這話讓我唏噓不已,我勉強地笑了笑,刻意地向他展示一個苦澀的笑容,說道:“韓晨,你背棄諾言,和其他女人結婚,我恨不得見你一次揍你一次。”
韓晨似乎被我的話嚇到了,緊緊地盯着我,眉宇間漸漸升起一抹抑鬱的愁緒,淡淡的,卻惹人萬般的憐愛,他帶着歉意的語調,悽蒼地說道:“對不起,我傷害了你!”
就在那一霎那間,我從他的眼睛裡感受到一腔說不清,道不盡的艱難曲折、迫不得已,彷彿把他心裡叼酸苦辣鹹,都一一品味了。彷彿就在同時,我滿腦子的怨恨都煙消雲散,渾身感到一陣解脫後的愜意!我確信自己已經徹徹底底地原諒了他!
想到這裡,我對他綻放了一個爽朗而清新的笑容,說道:“韓晨,剛纔我是跟你鬧着玩的!你不會是當真吧?!”說完,我便爽朗的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就像一束陽光刺穿陰霾,使愁慘的氣氛頓時輕鬆起來。
韓晨似乎被我變幻莫測的表情怔住了,愣愣地凝視着我,好久沒有說一句話。
我又輕鬆地吐出一句:“你沒聽過‘相逢一笑泯恩仇!’嗎?想不到,愛上你容易,原諒你更容易!”我的心結似乎解開了,滑稽地哈哈大笑,把韓晨也逗笑了。
我眉飛色舞地和韓晨敘舊,冷不防被人在後面拍了一下,回頭一看,原來是高澤那,他一臉不痛快地用眼神掃視着我們,酸溜溜地說道:“程諾!不簡單嘛,這麼短的時間就和帥哥搭訕了。”
我撲哧一笑,指着韓晨,向高澤解釋說道:“這是韓晨大哥,他是我的義務補習老師,我們從小就是鄰居。”
我爲兩人作了介紹,末了,我又唏噓地補充了一句:“幾年前,韓晨來新加坡工作了,想不到在這艘船上能再遇。”
高澤一聽,燦爛地笑了,他握住韓晨的手,使勁地搖,說道:“原來是韓大哥,久仰大名啊!”原來,我爸爸時常在高澤面前提起這位韓晨。
韓晨被高澤逗笑了,他客氣地謙虛了一番,高澤似乎意猶未盡,他又說道:“我聽乾爹說,小諾的數學超爛,幸虧有你爲她補習。”
我的糗事被人揭穿了,不樂意了,毫不客氣地捶了幾下高澤的胸膛,高澤捂着胸,故作痛苦狀,把韓晨逗得忍俊不禁。
韓晨打趣地問道:“高澤賢弟一定是小諾的男朋友了?”
高澤親熱地搭着我的肩膀,吻了我一下,用行動回答了韓晨的問題,我鼻孔朝天地哼了一下,以沉默表達不滿。
當談笑正歡的時候,高楓帶着好幾個人進來了,頓時,高澤那張貧嘴啞口無言,他幾乎是躲在我的後面,我斜着眼,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他方纔醒悟,故作鎮定地拉着我,走到那幾個人面前。
當我看見高楓身邊的那個中年男人,我的笑臉立刻僵住了,我被眼前這張臉龐給嚇呆了,心裡驚呼着:天啊!這個中年男人的五官和高澤實在太像了!
我一眼就能猜得出,他肯定是高澤的爸爸!他看上去是那麼的精神,那麼的年輕,彷彿四十出頭而已,烏黑的頭髮,濃密的劍眉,深邃的眼睛閃動着凜冽的寒光,英挺的鼻樑下是兩片性感的嘴脣,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他和高澤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他穿着一身舒適的休閒服,布料是米黃色奠蠶絲,質感光潔,襯托得高挑的身材異常飄逸,渾身透着一塵不染的仙風道骨味兒。
高澤把我介紹給那個男人,果然!他就是高澤的爸爸高正先生!也就是JK集團的現任董事長。
我不免神思恍惚起來,忽然感覺有人推了一下我的手肘,我如夢方醒,這才意識到高正先生向我伸出了手,我急忙伸出左手,手伸到一半,才知道伸錯了,慌忙把手抽回來,然後換了右手放進高正的手掌裡。
高正握住我的手輕輕地搖着,還用一種逗小孩的語氣對我說道:“你好啊!小諾,高楓和高澤兩姐弟時常向我提起你。”
我有點慌亂,一時間想不到合適的客套話,便牛頭不對馬嘴地說道:“我來公司不久,請高先生您多多關照!”
做夢都沒想到,我竟然成了開心果,在接下來的半小時裡,高正問了我好多問題,我的狀態回來了,而且超水準發揮,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後來,高正被助理請到普通員工宴會那裡發言了,這邊的龍門陣才散了。
高澤湊到我面前,一臉死裡逃生的說道:“小諾,你真是我的救星啊,有你在,我爸爸沒心情罵我。”
聽了這句話,我不由得驚異地看着高澤,心想:難道高澤經常被爸爸罵的?
我的好心情維持不了多久,就被高澤那混蛋破壞了。在舞會開始前,一不留神,我的一隻隱形眼鏡掉了,沒辦法,我只好到化妝間收拾一下眼耳口鼻,當我像個半瞎子似的回來時,卻有人對我說,高澤被幾個美女簇擁着,正在貴賓室裡頭打情罵俏。
聽了這番話,我氣不打一處來,偷偷的躲在貴賓室的門縫裡,眯着眼睛監視高澤,模糊地看見高澤捧着其中一位美女的手掌,還裝出一副神機妙算的樣子,煞有介事地指指點點一番,逗得那美女咯咯地笑,笑的時候,她的身體幾乎倒在高澤的懷裡,見此情形,我又在心裡罵道:高澤你這個死色狼,居然用看手相這種老套的伎倆泡妞?
就在我疑神疑鬼的時候,有人在我背後拍了我一下,我轉身一看,由於掉了隱形眼鏡的關係,看不清楚他的樣子,只感覺是個陌生的男人,他拿着一個東西,對我問道:“,請問這是你的嗎?”
我眯着眼睛,順着他視線的方向一看,好像是我的真絲披肩,我點一點頭,他彬彬有禮地爲我披上了披肩,我正想道謝,那個男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時,高澤出來了,他詫異地看着我,問道:“小諾,你的眼睛怎麼了?隱形眼鏡又掉了?”
我點一點頭,撇一撇嘴,酸溜溜地說着:“高澤,虧你還記得我。”
高澤似乎一陣愕然,之後拉着我要到甲板上透透風,我死活都不肯去,無奈地說道:“我的眼睛看不清楚。”
高澤呵呵地笑起來,說陪我回去房間拿鏡片,很不巧,這時高楓走過來,一臉擔憂地對高澤說道:“弟弟,爸爸要見你!”
高澤的臉色驟然陰沉起來,還木訥的捉住我的手臂,看起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我鼓勵了他幾句,叫他勇敢面對現實,然後自己回去房間取鏡片了。
我的眼睛看不清,卻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出會場,用手摸着牆,跌跌撞撞地向電梯間走去,走了十來步,感覺有人從後面追上來扶着我,他對我說道:“小諾,你怎麼了?”
我眯着眼睛一看,原來是韓晨,我告訴他原因,他輕輕地笑了,伸出手,扶着我。在韓晨的幫助下,我很快換了鏡片,又恢復了神采飛揚的眼神。
回到宴會廳,我踏遍了整個會場卻找不到高澤的蹤影,心裡一陣焦躁和不安,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一會兒又有人偷偷告訴我,高澤跟肖總他們去了夜總會看白俄羅斯歌舞團的康康舞。我心裡氣憤地罵道:高澤這,狗改不了吃屎!
就在我捶胸跺腳,打算去夜總會捉拿高澤的時候,卻發現燈光變得旖ni迷人,大概舞會要開始了,樂隊演奏起搖曳浪漫的倫巴舞曲AMOR-AMOR,出人意料,董事長高正先生風度翩翩地向我走來,我跳全場第一支舞,我戰戰兢兢地答應了,高正的舞技真是出神入化,把我的狀態也帶了出來。一曲舞罷,高正的脣邊浮起一個欣賞的微笑,詫異地問我:“小諾,想不到你跳得這麼好?”
我笑了笑,討巧地回答道:“我在大學裡學的。”之後,不斷有男士我跳舞,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還有嚴俊,我都笑着答應了,真沒想到,我當年在校園裡學到的拉丁舞,竟然能在這裡派上用場。我的心情似乎越來越好,沉浸在曼妙醉人的旋律裡,跳完了曼波,跳恰恰,幾乎沒有離開過舞池。
到了後來,樂隊演奏起悠揚優雅的華爾茲,令人有種時空轉移的幻覺,彷彿從熱力繽紛的拉丁美洲一下子跳到了古典浪漫的歐洲,這時,韓晨飛快地向我走來,他的臉上流露出少有的之情,對我說道:“小諾,總算讓我等到這種音樂了!”
我皺了皺眉,仔細一想,終於明白了,原來韓晨不會跳扭來扭去的拉丁舞。我忍不住笑了,韓晨問我高澤去哪兒了,我撇了撇嘴,生氣地告訴韓晨:“高澤那和一羣色狼去了夜總會看大腿舞。”接着,我忍不住向韓晨訴苦,罵高澤是個出色的花花公子,一看見美女就兩眼發綠光,韓晨一邊笑着聽,一邊安慰我。
當我跳得腰痠腿疼,再也跳不動了,韓晨把我拉到甲板上閒聊起來,他告訴我,他並不是新加坡分公司的同事,而是一家建築設計公司的工程師。然後,他吸了一口煙,唏噓地說道:“我這次是被好朋友拉來的,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我靠着欄杆,咯咯地笑了一會兒,忽然詫異地問道:“韓晨,怎麼不見你的好朋友?”
韓晨一陣愕然,戳了一下我的腦門,反問我:“怎麼?難道你不認識他嗎?”我被弄糊塗了,不解地看着他,他皺一皺眉,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吐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我想起來了,他和高澤的關係不怎麼樣,難怪你不認識他。”
我更不明白了,韓晨把煙滅了,言簡意賅地說道:“他叫高亮,是高澤的二哥。”
我無所謂地應了一聲,說道:“原來是他。”轉念一想,在心裡暗暗發笑,俗語說得好,人以羣分,物以類聚,韓晨是個孤傲不羣的書呆子,高亮是個自閉症的啞巴,這種好朋友真是絕配。就在我自娛自樂的時候,有個看上去三十七八歲的女人朝我們走了過來,她看着我,似乎有點兒驚訝,韓晨連忙指着她,向我介紹道:“這是我但太李玉芬。”然後,他爲雙方作了介紹。
我心裡詫異不已,我明明記得,前年韓晨發電子郵件來向我提出分手時,他說自己打算娶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同事,怎會是這個其貌不揚的大齡女人呢?就這麼想着,我不禁吃驚地盯着韓晨,他似乎看出我的心思,慌張地移開了目光,說起了其他的話題,我的自信心大受打擊,覺得意氣闌珊,聊了一會兒,就找個藉口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