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艾里斯划着獨木舟回到了長堤碼頭附近,隔着不遠,看見韓晨和高澤站在碼頭上,站姿像兩根希臘神殿的雕塑柱子一樣,一個託着下巴故作深沉,一個單手插褲袋故作頹廢。
此情此景,讓我回想起小時候曾經看過的一套卡通片《娛樂金魚眼》,裡頭有兩位截然不同的卡通帥哥,其中溫文爾雅的叫秀一,時尚反叛的叫天葵,秀一愛讀書,天葵愛耍酷,嘿嘿!我覺得這兩個卡通人物與韓晨和高澤正好對應。
想到這兒,我忍不住在心裡哈哈大笑。然後指着遠處的韓晨,對艾里斯介紹道:";那個像‘思想者‘的帥哥就是我的未婚夫!";
艾里斯點一點頭,爽朗地說了一句:";好!";
獨木舟進了碼頭,韓晨伸出手來把我拉上去,當着艾里斯的面,他表現得非常大方得體,做完自我介紹,還客氣地邀請艾里斯一起去吃午餐,不料,艾里斯爽快地答應了。高澤在一旁怪笑,而韓晨的臉上好像有點兒懊悔之情。
這一頓午餐在酒店一樓的棕櫚海鮮餐廳,因爲是高澤請的,所以我報復性地點了菜單裡最貴的海鮮全餐,還有1982年的Dry;White;Wine,沒想到,艾里斯說他是個素食主義者,所以他自己點了雜菜沙拉和素土豆湯。於是,我們三個黃種人大魚大肉,而艾里斯這個牛高馬大的白種人卻像只山羊似的,拿着幾棵菜葉子啃呀啃,啃得津津有味。
高澤和艾里斯二人談得頗投機,艾里斯不遺餘力地宣揚他的自然主義,高澤饒有興致地說他的詩意棲居,還有桃花源夢想,我聽起來覺得他們不切實際,可是從他們的眼神看似乎有點相逢恨晚的火花。
相反地,韓晨卻沒怎麼說話,他坐在落地玻璃的旁邊,神情呆滯而落寞,蒼白俊秀的臉龐在日光的照射下顯得比紙還白,眉宇間彷彿透着說不清道不盡的無奈與哀愁,我心酸不已,我隱約猜到他的心思,他的心裡可能在掙扎着,到了這個時候,他還該不該堅持娶一個花蝴蝶作爲他的妻子。看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我意識到不能再誤人誤己了,與其三個人一起難受,不如我自己一個人扛下來吧,反正我受慣了感情的挫折,早就練成了百毒不侵的內功。
午餐結束了,艾里斯先行告辭,臨分別前,他約我們明天早上去潛水,高澤一口答應了,而我心裡飛快地想道:本來明天輪到我和韓晨拍婚紗照,不如就拿潛水來推掉拍婚紗照吧!打定了主意,我也點頭答應了。
艾里斯走後,餐桌上瀰漫着陰沉沉的霧氣,我看見韓晨一臉鬱悶的表情,而高澤就幸災樂禍的壞笑,我乾咳了兩聲,對他們說道:";我有話要說。";
一聽到我這句話,韓晨立刻坐直了身體,又對高澤下逐客令:";我和小諾有話要談,你自便吧!";
高澤剛站起來,我做了個手勢讓他坐下,然後對韓晨說道:";反正高澤也不是外人,就讓他在這兒聽吧!";
高澤立即坐下來,還把侍應生叫來點了一支香檳,看樣子,他篤定我和韓晨即將分手。
韓晨苦笑了一下,雙手抱胸,一副等待宣判的樣子。
我理一理思路,然後緩緩地說道:";我剛纔在海邊看見一對正在拍攝婚紗照的新人,他們的臉上掛着幸福而無憂的笑容,我想,他們的心裡已經做好了準備,";還沒等我說完,韓晨已經打斷了我的話,對我問道:";小諾,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你還沒有準備好?";
我搖一搖頭,淡淡地說道:";我的心裡有一個大問號,所以很抱歉我現在不能嫁給你。";
韓晨淡淡地笑了笑,笑得苦澀而悲涼,很明顯,他對我的話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彷彿早就做好心理準備。過了一會兒,韓晨才坐直了身體,對我問道:";什麼大問號?你是擔心安麗達肚子裡的孩子?還是懷疑我對你的愛?";
我搖一搖頭,回答道:";我不擔心安小姐肚裡的孩子,我也不懷疑你對我的愛,";我正說着,韓晨又打斷我的話,他把臉湊了上前,與我四目對視,用焦灼的嗓音,對我問道:";既然如此,那你還有什麼顧慮呢?";
我嘆了一口氣,把視線集中在面前的杯子上,然後靜靜地說道:";韓晨,你是個不同凡響的男人,與此同時,你的嫉妒心也是不同凡響的,";我剛說到這裡,在旁邊聽的高澤忽然撲哧一下笑了出來。韓晨隨即瞪了高澤的眼,目光裡充滿了威懾和警告,高澤立即掩住嘴不敢笑出來。之後,韓晨不以爲然地攤了攤手,對我反問道:";我的嫉妒心強有什麼問題?如果我不愛你,我才懶得去吃醋了!";
我點一點頭,託着下巴,注視着韓晨,然後一邊回憶,一邊總結道:";當高亮吃醋的時候,他會向我發脾氣甚至打我,當高澤吃醋的時候,他會無所不用其極地折磨情敵攻擊情敵;而韓晨你在吃醋的時候,有強烈的自毀傾向!譬如超速駕駛,亂衝紅燈,水性不好卻要跳到水庫裡救人,最嚴重的是你現在還打算長期照顧一個你不愛的女人。";
我說得心如刀割,肝腸寸斷,誰想到旁邊的高澤竟然冒失地笑了出來,我忍不住向高澤投去警告的眼神,高澤連忙收斂起笑容,擺出一副很老實的樣子。
韓晨聽了我的話,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索,過了一陣,他又把身體靠前了一些,顫抖着嘴角,對我問道:";小諾,你究竟想對我說什麼呢?";說着,他忽然把手伸過來,緊緊地握住我的雙手。
我忍住淚,回答韓晨道:";這說明了一點,在三個男人裡面,你最愛我!你對我的愛是最純粹的!只付出不求回報!";說着,說着,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淚水洶涌而出,模糊了我的視線。高澤拿出一張紙巾好像要爲我拭去淚水,韓晨一手搶去了紙巾,馬上遞給我。我吸一吸鼻子,看見韓晨的眼眶也紅了,他緊緊地捏着我的手,聲音顫抖地說道:";小諾,既然你明白我的心意,那麼你爲什麼還要理會其他男人呢?";
我又吸一下鼻子,囑咐不聽話的淚水懸崖勒馬,然後語無倫次地回答道:";我是個任性而自私的女人,我被我的父母寵壞了,我只願意被愛,我不敢去愛別人!儘管我表面上看起來是個敢愛敢恨的人。";我的頭腦越發的混亂,甚至都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說什麼。
韓晨的臉上流露出不解的神情,看樣子他被我弄糊塗了。這時,高澤終於開腔了,他提高了嗓音,一臉不悅地解釋道:";我明白小諾的意思,她從我這兒受了教訓,所以對男人沒什麼信心!她可能認爲全世界的男人都是花心的!";
韓晨聽了高澤的話,斜着眼,用鄙視的目光盯着高澤,同時反駁他道:";你是你,我是我,不要把我和你相提並論!";他停頓了一陣,又斬釘截鐵地補充道:";高澤,你是韋小寶,我是楊過,我要和你劃清界線!";
聽了這句話,我忍不住撲哧一笑,而高澤就撅起嘴,一臉不服氣,但是沒有還嘴。
韓晨思索了一會兒,忽然恍然大悟似地拍一下自己的腦門,對我說道:";小諾,我完全明白了!你的心裡缺乏安全感,所以你爲自己塗上一層保護色。";說着,他又想了一會兒,繼續說道:";還有,你想知道我究竟有多愛你,所以你常常不經意地挑戰我的忍耐力!就好比你老是在我的面前和其他男人眉來眼去,還裝出一副花癡的模樣……";
韓晨越說越激動,越說越亢奮,好像吃了興奮劑似的,最後嗖地一下站起來,跑到我的身邊,把我拉起來抱在懷裡,然後愉快地說道:";小諾,從現在起,你繼續做花癡,我繼續做醋罈子,其實這樣挺好的,既可以增添情趣,還可以保持新鮮感!";
韓晨說這句話的時候,雙眸激盪着狂熱而包容的愛意,我忍不住走進他的瞳孔裡,登時心跳加速,耳根發燙,腦子裡好比開滿了七色的花兒,洶涌澎湃的幸福感一浪接一浪,把我送上了九霄雲外。我伸出雙臂緊緊地纏着韓晨的脖子,激動地發誓:";韓晨,從現在起,我要全心全意愛你,還要爲你生一個既漂亮,又秀氣的小韓晨!";
韓晨聽完了我的話,蒼白俊逸的臉龐泛起了紅潮,他捧着我的腦袋,在我的額頭、鼻子、臉頰和嘴脣上亂吻了一通,還滑稽地說道:";太好了!我們馬上回房間去生小韓晨吧!";
我和韓晨陶醉在愛河裡,如入無人之境,把餐廳的其他人當成了透明似的。正瘋狂的熱吻着,冷不防,聽見旁邊的高澤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堆話:";別高興得太早!難道你忘記了安小姐肚子裡還有韓大哥的骨肉嗎?!難道你願意跟其他女人分享一個丈夫嗎?!";
我嚇了一跳,回過神來看一看高澤,只見高澤已經站起來,雙眉倒掛,深邃的大眼睛裡燃燒着熊熊烈火,還用拷問的目光在韓晨的臉上掃視。
我回味着高澤說的話,很明顯他這句話是在好意提醒我,我下意識地注視着韓晨,看他有什麼打算。只見韓晨仰起頭,一臉堅定地說道:";我已經打定主意了,等回到廣州之後,我一次性付給安麗達一筆補償金,一百萬也好,一千萬也好,就算是傾家蕩產也無所謂。她愛生孩子是她的自由!反正我和她從此各安天命!互不相干!";
既然韓晨這麼說,高澤無話可說,低着頭,一副尷尬而失落的神情。
我走到高澤的面前,懷着由衷的謝意,說道:";高澤,謝謝你千里迢迢跑來這裡告訴我這件事情,我相信韓晨會妥善處理一切的。";說完,我伸出手,拍了一下高澤的肩膀,像是老朋友似的。
高澤聽了我的話,緩緩地嘆了一口氣,半餉,他忽然擡起頭來,古道熱腸地說道:";既然你們恩愛得打風都打不掉,那麼我幫你們想辦法搞定安小姐吧!我擔保你們用很少的錢就可以擺平這件事!";話音剛落,我和韓晨集體睜大了眼睛,懷疑高澤是不是在說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