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女人當自強

這場戲一下子就推進到三個月後,十一月上旬的某一天,在JK的55樓多媒體會議室裡,正在進行《鬆堤春曉518》項目的建設前期工作的第五場會議,這一場討論";項目總體規劃的初步方案和總平面圖";,會議召集人是嚴俊,他現在春風得意,剛與高楓剛剛完婚,立即被扶了正,成爲華南區的總裁,同時兼任集團開發部的臨時總監。參加這個會議的人,全部都是該項目團隊的成員,主要來自集團開發部、資金管理部和建築設計公司,韓晨、丁凡和我都得參加。

??容許我在這裡插一段,交代韓晨的近況,他在兩個月前就回國了,取代了肖總,當上了任建築設計公司的總經理,《鬆堤春曉518》是韓晨到職的第一個項目,他像抓壯丁似的,把丁凡和我也拉進這個項目組,讓丁凡負責智能建築部分,讓我負責建築規劃部分。

??我的助理張鈺剛把會議資料夾發到每一位參會者的手上,就無緣無故地捱了嚴俊的當頭一悶棍,於是,衆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集中在嚴俊的臉上。他穿了一身筆挺的黑色西服,裡頭又是黑色的絲質襯衣,繫了一條銀灰色的領帶,把那張俊秀陽光的臉龐映襯得異常的雍容大度。他坐在主席位,用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對張鈺威嚴地問道:";這份方案書是誰負責編制的?";這語氣帶着頗重的火藥味,嚇得張鈺驚慌失措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出手相助。

??我呆了一呆,馬上意識到這個提問是衝着自己來的,心裡納悶:嚴俊你這個漂亮暴君,這方案書我早在三天前就已經給你過目了,你現在居然明知故問。我正要開口說話,身旁的韓晨突然側着臉,乾咳了兩聲,好像在提醒我保持沉默。就這樣,會議在陰鬱的氣氛下靜默了十幾秒鐘,韓晨不緊不慢地看了看方案書,又看了一看嚴俊,然後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說道:";方案書封面的下方不是清清楚楚地列明瞭?";

??聽完了韓晨的話,嚴俊低下頭凝重地看了一眼方案書的封面,然後作恍然大悟狀,說道:";真想不到啊,原來是程諾你做的!";說完,他對項目經理郭超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過來,郭超連忙走過去俯下身子與嚴俊交頭接耳了好一陣,嚴俊的臉上一會兒寫着否定,一會兒又寫着肯定,讓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於是,我朝嚴俊開門見山地問道:";嚴總裁,假如您對這份方案書有什麼不滿意的,不妨直接說出來吧。";嚴俊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話,他又伸長了腰,隔着好幾米與資金管理部的邱經理說起話來,邱經理起初豎着耳朵聽,大概是聽不清楚,便乾脆離開座位跑到嚴俊的身旁,弓着腰,俯在他的面前,一臉忠誠地聆聽着最高指示。在這種情況下,其他人自然有樣學樣地東一羣,西一堆地議論起來,不消一會兒,會議室裡變得亂哄哄的,儼然一個雜亂無章的大菜市。

??很明顯,嚴俊在給我下馬威,我不由自主地側着臉看了一眼韓晨,聳一聳肩,一臉無話可說的表情。韓晨先用眼神安撫我,低頭思索片刻,然後,貼在我耳邊言簡意賅地說道:";小諾,我們依樣畫葫蘆!";我馬上會意,便煞有介事地捧着方案書和韓晨咬起耳朵來,還時不時用手指比劃着,過了一會兒,我看見韓晨旁邊的丁凡也湊了過來,他比我們還投入,一邊聽,一邊認真地用桌上的手提電腦記錄,隔不久就插進來問我們幾句,然後衝我們會心一笑。

??果不其然,嚴俊立刻停下了竊竊私議,他清了清嗓子,又幹咳了幾聲,然後一臉莊嚴地宣佈道:";大家靜一靜,會議開始了!";話音未落,會議室裡立刻變得鴉雀無聲,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集中在他的臉上。我心裡暗暗詫異:如今的嚴俊權傾朝野,一呼百應!我轉念又想到,這有什麼奇怪的,他現在是駙馬爺!

??幾分鐘後,會議室的大部分光管都熄滅了,與此同時,方案書的電子版本顯示在會議室的超級大屏幕上,嚴俊一邊在";藍牙電子白板";上劃來劃去,一邊用中文夾雜着英語把修改意見說了一遍,然後衝我嚴肅地問道:";程諾小姐,麻煩你給我們解釋一下,爲什麼要改變原來的佈局規劃?";

??我被這個出其不意的問題怔住了,呆了一小會,好不容易纔定下神,飛快地看了一眼韓晨,然後,我故作鎮定地說道:";關於這個問題,我們不妨先看看從有關部門得到的最新規劃要點……";我一邊說,一邊從自己的電腦裡打開一個文件,發送到會議室的超級大屏幕上,然後,用電子白板比劃着,嘴上解釋說道:";根據最新的市政規劃,一個新規劃的人造溼地公園正好與本項目地塊的東南角、東北角相連……";

??我的話剛開了個頭,就被嚴俊打斷了,他突然揚一揚手,對他的男助理周雄說道:";把會議室後面那一扇窗簾給我拉上!";周雄得令,立刻取出一個迷你遙控器對着落地玻璃的方向按了按,隨着最後一片褐色窗幔徐徐的閉合,整個會議室立刻暗得像電影院似的,嚴俊又命令道:";空氣太乾燥了,拿個加溼器給我!";話音剛落,我看見周雄又急急忙忙地取了一個無線加溼器放到嚴俊的面前。

??面對着這一位氣焰囂張的嚴總裁,我感到無奈,不自覺地側着頭向韓晨使了個眼色,含義是:這嚴俊真是挑剔到家了!韓晨忍着笑,回我一個眼色,好像在對我說:慢慢就習慣了。

??等所有事情都塵埃落定後,我象徵性地乾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問嚴俊道:";如果嚴總裁沒有其他吩咐的話,我們不如回到剛纔那個問題上吧。";嚴俊一臉得意地攤一攤手,示意我可以繼續,我環視四周一下,便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正說得眉飛色舞,嚴俊又插話了,他搖着頭,一臉不同意地說道:";程諾小姐,假如按照新的規劃要求,那我們的建設用地面積就得‘雙重退縮‘了,這樣的話可銷售面積將大大減少……";他一邊說,一邊噼裡啪啦地按着計算機,然後從容不迫地說道:";減少了0.28%,這不是一個小數目。";對於這一點,我早有準備,我徐徐地打開一個文檔說道:";從某個層面來看,可銷售面積的確是減少了一點兒,但是……";我的理由還沒開始說,又被嚴俊打斷了,他雙手抱胸,一臉不耐煩地說道:";我不管有什麼理由,對於房地產企業來說,減少可售面積就是變相的提高開發成本,這就意味着把錢倒進大海!";聽了這話,我心裡一陣厭惡,想道:神經病,這是有關部門的政策,並不是我一個人能改變的!你憑什麼把屎盆子往我頭上扣?!

??這時,韓晨插話道:";這種情況是不得已的,我看不如在其他方面想想辦法吧?譬如說容積率?綠化率?又或者是密度?";嚴俊冷笑了一聲,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韓總是學土木工程是不是?你外行人就不懂了!";

??我明白嚴俊的意思,辦這種事情,花錢自不在話下,還費時費力,況且最近正風頭火勢,誰敢頂風作案?不過,我還是忍不住一臉大義凜然地插話道:";我認爲可以向有關部門申請酌情處理的,萬一不成的話,也不用太擔心,根據那塊地周邊的環境資源和配套設施,我有信心總銷售額一定會比預計的高!";

??說這話時,我不知不覺地把自己的身板挺直,做出一副";天地有正氣";的姿態,說完了,我看見嚴俊的臉上依然平靜,全神貫注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下文。於是,我又放下了心,理一理思路,把先前準備好的說辭又提到喉嚨,爲免嚴俊又插嘴,我像連珠炮似的一口氣把話說完,末了補充一句道:";地塊的東南、東北角與人造溼地公園相接,而西邊即將修建面積約爲三公頃的紅樹林保護示範區,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根據消息靈通人士透露,地塊附近將興建一個教科文一體化的高新產業基地,這意味着ZF出錢出力爲我們打造寶貴的不可再生的資源。";

??說到這裡,我看見嚴俊冒失地笑了出來,他託着下巴,問我:";程小姐,你真是一員福將啊,當初我拿這塊地回來的時候,還不知道周圍有這麼多的寶貝兒。";聽了這句無聊的題外話,我攤了攤手,淡漠地說道:";我是趕巧的,說不定下個月那塊地就被新規劃的鐵路一分爲二也不得而知。";這時,我看見衆人面面相覷,好像在替我捏了一把汗,嚴俊卻堆滿了一連的笑容,對我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得勞煩程小姐去找有關部門的某主任公關攻關,你不是向來都很有社交手腕嗎?";這話帶着刺,我一聽就明白了,正要反駁,忽然想起這個嚴俊早就不是我的男朋友,於是,我又把話硬生生的吞進肚子裡,然後無所謂地坐在那裡一言不發,打算以沉默表達不滿。

??這時,韓晨出來打圓場,說了幾句就把話題扯回正題上,嚴俊的表情和語氣也軟了下來,對我說道:";程小姐,你可以正式開始!";我定一定神,心想,嚴俊大概是看見我一言不發,以爲我是動氣了。我方纔收拾起不滿的心情,慢慢地把那份總平面圖打開展示在超級屏幕上,然後才正式開始介紹:";本項目的總體規劃有三個重要的特點:動感立體的交通系統,人景合一的生活空間,以及把時尚生活觀念融入到戶型設計中……";我儘量把話說得像流水行雲般流利,一邊說,一邊本能地用眼撇一撇嚴俊,生怕他突然殺出來打斷我的話,正因爲這樣,我好像越說越快,不消一個小時就把要說的話都說完了。隨着我的話音漸漸低下去,會議室裡維持了長時間的討論聲,然後又是一陣沉默,過了半餉,嚴俊才一臉平靜地說道:";這個議題到此爲止,我們進入下個議題吧。";這意味着我的方案基本上在內部獲得通過了,只待拿去有關部門審批了,我不禁鬆了一口氣,想道:謝天謝地,終於挺過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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