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瀰漫着香氣,那是比白蓮更加純澈比曼珠沙華更加妖冶的香氣,縈繞在他們的鼻間越發沉重。
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散發出的香氣,但他們都清楚對方的意圖,挑釁,這是赤果果的挑釁......對方是想要激怒他,徐崢,想要告訴他,我不光要殺了你們所有的人,還要讓你們知道。
沉默着半天沒有言語的白淺,目光突然落到地面上,開口說:“是匈奴人乾的。”
徐崢面色陰鬱的抿着脣,泛着水波的黑眸順着白淺俯身這個動作,慢慢的落到了他撿起東西的指尖,青蔥的指尖夾着一個半殘的花瓣,肉質的白被刮痕摧殘出華麗的美、感。
他的一個指尖劃過花瓣斷口處露出的汁、液,放在舌尖,味苦,皺起眉,擡起眼看向徐崢低聲道:“西域獨有的曼陀羅。”
“曼陀羅?”
“是,古書記載花白,桶狀,開五瓣,氣味清冽,有......清除血污的功效。”
“西,域......。”
徐崢一字一頓的重複了一邊,玉碎的聲音帶着咬牙的恨意,眉間卻淨是不解,白淺瞥了一眼面帶痛色的他,頓了一下才說:“西域是在匈奴駐地以南的一小片領土,又被稱爲南疆,很多人都修習巫術藥理。”
“你的意思是南疆人?”
“不,是匈奴人,南疆人性格溫吞好相處,且想要到大宋來必須先路過匈奴,這件事恐怕另有隱情。”
聽完他的話誰都沒有在言語,徐崢也只是咬着牙閉上了嘴多看了他幾眼,只是他堅定地言語,讓那雙浩淼的眸子深處染上了一層懷疑,想起那時竹屋裡離影對他說的話,面色有些許不自然的轉過了頭,僵硬的對雲卷說:“你,立刻返回山上將成家父子倆接到安全處。”
“行蹤已經暴露了,那些殺手的目標只怕是成家,果然殺人只是順便。”離影悠悠的嘆了一句,看似輕鬆可幾個人的心又跟着重了一層,五個人無心卻極有默契的沒在說話快步出了小鎮往北走。
出了小鎮便是接連的一色的純白,純白中拔地而起的是一片夾在雲霧山之間的斷谷,朦朧濃黑的顏色就像是白色宣紙上一潑墨而形成濃重的水墨。
峽谷的形狀讓徐崢忍不住又夾緊了眉頭,也是喇叭狀開口。
就像徐崢遇襲的另外一面一樣,外放的喇叭狀開口,內裡就像是被一斧子劈出來的窄道。
或許......也有一些不同,在那喇叭狀開口的右側立了一塊兩人高的巨大碑文,幾人走進了纔看清楚上面用暗紅色血跡寫上的三個大字,驚馬峽。
離影將步子停在了幾米之外,幾個人的臉上都泛着青色,不是嚇得,而是騰起的怒火。
白淺強忍住打從心裡涌上來的噁心感,小跑步的跑到了巨石身後,一具一具或躺着或坐着的屍體,男人的、女人的、老的少的甚至還有襁褓中嬰兒的,腹部都被利器拋開內臟被掏了出來扔了一地,屍體已經僵硬多時,結上了冰碴。
跟着白淺步子跑上來的是揹着徐崢的離影,看見這慘烈的一幕時眼睛都紅了。
那些人身上穿的都是粗麻布料子,都是洗舊的顏色,都是平民百姓,什麼都不會的百姓,無辜的人。
饒是看多了戰場上生生死死的徐崢也忍不住怒了,雙方交戰不斬來使,不殺百姓,這是最根本原則問題,然而這些人,卻心狠手辣的屠鎮,連老人孩子都不放過。
深吸了幾口氣,徐崢將自己臉上所有的表情都藏了起來,面容冰冷的又看了一眼地上錯亂的屍體,才說:“我們走。”
“他日,必定將今日的血債,十倍償還。”
離影揹着徐崢轉身之際白淺依然怔愣的站在那,根本沒注意到徐崢那雙犀利的眼中還不掩藏憤怒和冷漠。
西域是中原人對他們的稱呼,他們都喜歡將自己叫做南疆人,因爲地理位置偏遠,南疆人又不願與外界接觸向來神秘,就連他知道這些也只是因爲他曾經無意間救過一個南疆人。
而他......白淺卻知道的這些,根本就不可能是從書本上看來的東西。
他根本就不會看錯在剛纔說起時,他臉上的那抹眷戀,他......或許根本就是個南疆人,那麼他與匈奴人又會有什麼關係呢?
從他白玉一樣的指尖碰觸到那半殘的花瓣開始,他就無法停止自己的懷疑。
那些刺客會不會也和他有關係……心突兀的一陣刺痛,強制的撇過自己過於冷漠的眼,避免自己去想那些讓他不舒服猜想。
峽谷裡並沒有什麼看起來奇怪的地方,狹長的小路有些曲折,不住百米,僅能容許一個通過,中間處稍微寬闊了一些,再往前就是徐崢被刺時跌落的鬼神淵。
入了峽口不用徐崢多做提醒,所有人都握緊了手中的劍,小心翼翼的往裡走。
雲舒和另外一個暗影自覺地一前一後將離影和白淺夾在中間,離影揹着徐崢走在白淺的前面,不知是不是白淺的錯覺,前面那個人僅僅留給他一個冰冷的背影,他不自覺地咬了咬脣,有些失神。
狹隘的裂口,最初走進的時候傳過的是一陣呼嘯的風聲,讓暗影面色越加凝重。
他們靈敏的聽覺在這裡不起作用,或者說這刺耳的尖鳴聲讓他們的耳朵生疼,動作也更加的小心翼翼起來。
寒風回捲,忽而傳出一陣有如萬馬奔騰的馬蹄聲,風過,在一回卷,又傳出一陣金戈交錯的戰場上廝殺聲。
呼呲一聲,不知是什麼東西相撞發出一陣尖銳的叫聲,前面的雲舒忍不住停了停步子,驚聲道:“這是......冤鬼來索命麼?”
離影面對着雲舒一臉的青白,噗嗤一下笑了,呲笑着說:“看不出來,雲舒你還信這個。”
“但,這太過於詭異了,不是麼?”
清雋的尾音在風中打了一卷,快速的消失了。
幾人雖是排成一排往裡前進的,突變的聲音越發的驚人,徐崢也忍不住不免一臉驚異的回過頭,和下屬互相交換一下神色,與衆不同的只有白淺一臉平靜。
平靜的似乎太過於習以爲常,風聲呼嘯的撕扯過他的臉龐,他卻僅僅只是皺了皺眉頭。
白淺還沒回過來神時,就感覺到一陣銳利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擡頭,錯愕的對上徐崢那雙黑沉質疑的眼,才驚覺四周的一切,然也只是輕揚了揚眉頭,斂起心中因那股錯疑的冰冷而產生的變動。
“你不怕?”
“怕什麼?這又不是真正的妖魔鬼怪。”
“確實怪力亂神不可盡信。”
無言的撇開眼,本不想解釋的,但是那雙如鷹一般的眼睛如影隨行,宛如實質的目光看的他心底越發結了冰的冷。
許久,不情不願的開口解釋道:“這裡和我從小生活的地方相似,都屬於喀斯特地貌,不少地方形成了熔岩空洞,而且這個峽谷前後兩側都成喇叭口形,有攏音回聲的作用。”
徐崢眯起眼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聽他自然地解釋完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目光越發的駭人,最後平靜的轉過頭,細細的思索起那個記憶中脆弱的少年。
似乎接受了他爲什麼這麼平靜的解釋,又似乎根本不曾懷疑過什麼。
心中已經有了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