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氣已經入夏,悶悶熱的讓人有點無法忍受,地表裸漏出來那些苦澀的岩石全都赤紅成一片,透過空氣還能看見一股股透明的氣流四處奔散,莫名的讓人心情煩躁,抓不着邊際。就算身處在山頂上,雲霧縈繞也並沒有覺得涼快到哪去,巨大的樹木被烤的蔫蔫的,無精打采的。
到雲霧山已經有三個多月了,過了六個月時逸之的肚子就像吹皮球一樣,迅速地大了起來,鼓鼓的,這樣的天氣讓他有些喘不過來氣,從一個月前開始他就一直披散着頭髮,墨黑色的發黑亮黑亮的垂至臀際,身上穿着單薄的一層白色的裡衣,也許是因爲懷孕食慾下降的緣故,就連他的五官都不經意間染上了淡淡的飄逸,不沾塵世的脫俗,遠遠看去都似蒙着一層母性的光輝,眉宇間帶着蒼白的羸弱,讓人止不住的心疼。
徐崢已經不止一次勸他好好地休息了,可是就是不知道爲什麼,一直總是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也許是天氣的緣故,心痛總是莫名的煩躁,師叔說他這個症狀很正常,給他開的藥裡面又多加了一個計量的藥丸子,尤其是用雪蓮花瓣提純出來的小金豆子,有清熱去火的功效。
他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溫泉邊的火石上,屁股底下倒是不冷,只是不知從何處起的一陣涼風,吹皺了一池春水。
不遠處站在門口的徐崢看着他這個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反身進屋裡再出來的時候手上已經拿着一件單衣了,擡起頭kàn kàn天空,太陽已經被黑壓壓的烏雲遮住了,空氣更加的沉悶,風也大了起來。
徐崢走至他的身邊,將手上的衣服披在了他的身上。
白淺只覺得肩頭一暖,下意識回頭,正好撞進了身後那個人一汪擔憂的眸子中,看見那道似蹙非蹙的含煙眉,不覺得問:“怎麼了,你倒是愁眉苦臉的?”
“進屋去吧,外面起風了,看着天氣似乎快要下雨了,今年的第一場雨,來的太晚了一些。”
徐崢沒有回答逸之他爲什麼蹙起眉有,只是心裡頭隱隱的藏納着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可是在這裡隱居了三個多月他們一直這樣逍遙快活,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異狀,他又不能不責怪是zì jǐ 多想了,況且山下隔三差五上來蹭飯的成璇不也說沒什麼了麼,可是這種感覺揮之不去,他也不好跟逸之說徒增他的擔憂。
說起來無影宮最近倒是安靜的很,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給他發過隻言片語的消息了,不過徐崢並不覺得憂心,先不說他放心朱雀玄武他們三個人的能力,以前他常年在外帶兵打仗的時候,也經常是這個樣子的。他之所以回想起無影宮的事情是因爲那時父親臨死前對他說的話,既然現在他已經不是將軍也卸掉了zì jǐ 身上的責任,那麼也是時候將無影宮宮主這個位置讓賢了。
這三個月來的日子纔是從他出生開始,藏在jì yì 深處最溫暖的日子。
沒有冰冷的泛着寒氣的刀槍,回過身時亦不是空無一人的陋室,和逸之在一起的日子雖然沒有什麼特別,卻讓人感覺到很溫馨,這樣的感覺纔是他jì yì 中別人提起過家的感覺,這樣淡淡的溫暖,shí zài是讓人着迷,就像罌粟一樣,誘使這人一旦抓住就不願意放棄。
以前失去的,對比他現在所得到的,真的很值得。
徐崢的目光下移,落到了懷中人那微微凹起的腹部上,據莫道子推算也就鄰近的這幾日,逸之就要生產了,等到他生產完,他要儘快的帶着逸之和孩子一起離開這裡,遠離中土,因爲這裡有讓他覺得不安的人。
“你在想什麼呢,不是說要進屋麼?”
逸之站着等了半天也沒感覺到身邊的人有什麼動作,倒是那一雙緊緊鉗制着她的手不願意放開,他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問向他,心裡同時也涌出一股子苦澀,徐崢似乎從來沒這樣在他的面前失了神,近乎無視了他的存在。
被白淺的話一提點,徐崢才尷尬的笑了笑,發現zì jǐ 在他的面前失神了,外面的風更大了,徐崢也不多說,在白淺根本就沒有任何防備的qíng kuàng下,一彎膝,一隻手放在他的腿窩處根本就不給他掙扎的機會,一打橫將人給抱了起來,大跨步的在外面雨點落下來之前把人抱進屋字。
與此同時雲霧山山腳下的軍營處,往日裡威風凜凜的主帥正瑟縮着身子縮成了一團,根本就不敢擡頭去迎接眼前那個人的怒火,只能小心翼翼的瞄着那個人明黃色綢面的靴子,以期能夠撲捉到眼前這位皇帝的一點點心思。
黑色的氈毛主帳中,黑着一張臉的趙君瀾滿身寒氣的站在原地,任由身後的那名紅衣青面詭異的女子爲他更衣,周身的那股氣壓讓人連氣都不敢喘,面對着眼前這個呆楞的將領,趙君瀾真是氣得想要踹人,狠狠地將手上的信紙擲到了地上,陰狠的眼角透出一股毒辣來,怒極反笑的突然說:“好好好,好你的安逸,真是小瞧他了。”
“要不是看在他還有利用價值的份上,朕早就一刀剮了他了。”
冷哼了一聲,趙君瀾火氣蹭蹭的往上竄,他沒想到安逸竟然會在那次會面的時候給他下藥,前日裡他派去尋訪解藥的人無一例外的都像今日一樣給他傳來的都是壞消息,本來他剛風塵撲撲的趕到這裡就是一肚子的火,現在倒好,他看什麼都覺得不順眼,尤其是眼前這個一問三不知的將領,氣不過,他擡腳狠狠地踹到了那名將的肩上,將跪趴在地上的人踹的滾到了一邊去。
“滾,你這個廢物,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呆了三個月,竟然還一問三不知。”
“等等,陛下,讓他滾之前先把那個成家小子騙過來吧,這幾個月如果不是他在中間周旋,恐怕宮主他根本就不會那麼容易就躲過守衛軍的搜查,先把人抓起來省了他去通風報訊。”
就在那名主帥顫顫赫赫的想要離開的時候,皇帝身邊一直站着沒開口的女人說了話,陰寒的聲音讓人聽得打從心底裡開始發寒,他忍不住往那邊撇過去了一眼,差點沒嚇的魂都飛了,那身青的跟蛇鱗一樣的顏色,真的不是他的錯覺,低下頭的主帥已經差不多快要哭了。
只不過站在上首的皇帝陛下並沒有那麼痛快的回話,一臉陰沉的正在思考,良久,才低聲說:“也罷,你去把成璇帶來吧,在你軍營裡似乎是叫李二狗子,把人請來時候給我客氣點,到底也是功臣之後,別太過爲難了他,行了你這個窩囊廢也趕緊滾下去吧,別在這礙了朕的眼。”
語罷他也不再去看那個主帥,正大光明的佔據了人家的窩,挑了一個還算順眼的凳子坐了下去,營帳裡剛安靜下來,他的身後就突兀的傳來一個嘲諷的女聲道:“看不出來,陛下這麼冷血的人竟然還知道禮遇,當時很辣的下令殺人的時候怎麼就沒見你稍微溫柔一點呢,哼。”
“夜鶯,別以爲你現在能跟在朕的身邊就可以無法無天了,無影宮朕既然敢放心給你管,就不怕你翻了天,給你多少,我就能夠收回來多少,要不是看在你還有用的份上現在早叫你去給閻王報道了。” Wшw☢ ttкan☢ ¢〇
森冷的聲音並沒有給女子留多少的面子,語中透出的殺意讓人心驚。
夜鶯雖不甘心,卻也不敢真正的挑戰趙君瀾的權威,只能夠把將她害成這樣的罪魁禍首都歸罪與八竿子打不着的白淺身上,心裡默默的從折磨白淺的各種念想中找到平衡。
“怎麼樣下一步你有什麼打算?”
突兀的一個聲音將夜鶯從zì jǐ 的失神中拉了回來,回過頭時正好看見,趙君瀾那雙正在審視着她的目光,她不慌不忙的揚起一抹嫵媚的笑容,輕聲說:“那時我在馬車裡昏睡時候,隱約間聽他們提起過雪蓮子的作用,陛下手上的這些籌碼不可謂不重,一個安安或許就可以讓宮主就範,更何況包括那個小白臉雙胞胎妹妹在內的族人,都可以用來要挾那個小白臉,雙管齊下。”
“不過我以爲想讓宮主心甘情願的跟您回去,這些恐怕還不夠吧。”
隨着那個女人的話音一落,原本冒着熱氣的茶杯此刻已經被盛怒之下的趙君瀾拂到了地上,可是即使他在惱火,都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說的纔是事實。
他根本就沒有把握徐崢會心甘情願的跟他回去,可是如果不是心甘情願的話,以那個人的本事,如果他在逃跑的話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在無法將他抓回來了。
所以在隱約得知了他們逃跑方向以後,趙君瀾就下令把zì jǐ 能用上的yī qiē 棋子都扣了下來,除了安安以外徐崢再也沒有他能夠把握住的弱點,而現在能夠讓他稍微還安心一點的是,徐崢雖是沒有弱點,但白逸之有,那個戲子的族人親人都掌握在了他的手裡,讓他離開,甚至讓他死都不難,可是他卻不能那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