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恨就在一瞬間,舉杯對月情似天。
縱馬前行,營帳在身後越來越遠的地方變得越來越小,一腿坐在雪痕上,一手提着酒罈子,一眼默默地注視着地上留下的一道又一道淺淺的馬蹄印,徐崢忽然笑了,月如銀璉灑下一片的光華,卻掩不住離愁的哀傷。
想起白日裡士兵們聽聞噩耗時止不住的哀慼,一口濁氣從胸口緩緩地舒了出來,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年了?
他自己都快不記得了,提起酒罈,仰面大口大口的灌了下去,大部分混着酒香的酒水順着他的脖頸一路打溼他身上青灰色的衣衫,行軍當忌酒,傷口須忌酒,但是他不想......醉一次多好什麼憂愁都沒有了。
剛剛,雁門關的守城將軍快馬來報,原來不止三關淪陷那麼簡單,被匈奴人攻破時,未來得及逃出來的三關百姓全部被血洗了。全死了,所有人全死了,無一人生還,無論老幼全部死、光了。
這是他幾年裡唯一一次任性,只想多在竹屋離過些日子,貪戀那樣的溫暖輕鬆,那樣平凡的生活,卻沒想到因爲他的一個決定......都是他的錯,如果他當時回來了,就果然,這發現匈奴人得異常,就是任性要付出的代價,只是這個代價太大了,大到他也無力承受了,他的任性,是以三城百姓的性命作爲代價的。
時至現在他的眼前還不斷浮現着那些屬於百溪鎮的殘肢斷骨,匈奴人就是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繞過去,無聲無息的殺害了他們的百姓,長軍直下一路殺往京城,都是他的錯。
呵,喝吧,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喝吧,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醒來破樓蘭,殺他個匈奴人破甲不還。
一片皚皚的白雪之上,一人縱馬奔馳,仰面灌酒,濃烈的酒香飄出十里猶有餘香,這樣的徐崢狂野不羈,半醉的眸子惺忪的看着天空,突然放聲大笑,一手提起酒罈,一手敲擊着馬鞍,低沉悠遠的聲音喝着節奏唱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望,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一個輕柔魅惑的聲音在空蕩蕩的白雪中響起,似傾似訴,悠悠斷腸,更似迴應的接下了他的話。
聽見這個聲音徐崢一愣,勒馬停在原地,迷糊之間,看見一個明黃色的身影徐徐而來,削俊的身影,熟悉的笑容一點一點的出現在了他的醉眼當中,三分溫柔,三分邪魅,三分貴氣加之一份輕狂。
那個人牽住雪痕的繮繩,安撫的拍了拍他的鼻子,得到馬兒親近的磨蹭,揚起一抹親切又溫柔的笑容,擡起頭見徐崢依然呆呆的看着他,不由得打趣道:“怎麼沒想到將軍還有這樣的好的雅興,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只是不知長卿心中的人可是我麼?”
那樣的溫文儒雅,那樣的風度翩翩,徐崢不由得又死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人清晰可見。
“殿下......。”
原本因喝酒而變得漲紅的臉頰開始轉而發白,徐崢手一鬆,酒罈子落到了雪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徐崢身子一歪跌跌撞撞的從馬上掉了下來,坐到了雪堆當中。
身子一陣冰涼,沁着雪的寒,透過皮膚傳到了敏感的神經末梢,酒意慢慢褪去,惺忪的眸子中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長卿,我想過你再見到我時候的表情,想過你會恨我,會冷漠的沒有表情,卻沒想到你會這麼可愛的坐到地上,呆呆的看着我。”來人一陣輕佻的笑意,一反之前的溫潤模樣,手指戲謔的挑起了他的下巴,那雙眼睛亮的驚人。
輕嘆了一口氣,帶着熱度的粉紅薄脣慢慢的貼上了蘸着酒香愕然的脣,不同於外表的溫潤,激烈的掠奪起他口中的每一份空氣,每一個細小的角落,就連雪白的牙齒都不肯放過,直到懷中的人半身酥/軟的依靠在他的胸膛,才放開他自由的呼吸。
“你......怎麼會來?”
“你不是知道麼,我是爲了匈奴而來,這次匈奴翻過雲霧山你卻不知情,父皇很震怒。”
徐崢輕聲呲笑了一聲,低下頭,沒有回話,沉重的喘息着,簌簌的風雪將剛剛圍繞在兩人之間的旖旎全部的吹散,穩住身子坐直的徐崢第一件事就是伸出手,狠狠地將趙君瀾推開。
不禁自嘲起來,自己竟然在剛剛有一瞬間想要就這麼的依靠在這個人的身上,像年少時那般涉及少許的溫暖。
喝酒果然誤事......
趙君瀾想要拉住他說些什麼,這個時候不遠處卻是傳來一陣腳步聲,拖拖踏踏的並不像一個人,散亂的還能聽見一個不大卻清脆如同墨竹的聲音,四下在呼喊着一個名字,風呼嘯嘯的聽不真亮,徐崢笑了。
“長卿,徐長卿......。”
“這裡。”
他笑了,他來找他來了,那個清脆的如同墨竹一樣的聲音,是逸之。
下午的時候還緊緊的用抱住他,堅定地對他說,我不走,那雙黑耀耀的大眼睛看着他,堅定地這樣說。
突然,打了一個寒顫,渴望那個給了他慰藉的擁抱,不摻雜任何慾望的溫暖,他起身想要順着那陣腳步聲傳來的方向尋找過去,冷不防地身後突然被一隻手拉住了手腕,將他拉到馬後。
“徐崢,你要做什麼去?”
一個森冷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一隻手佔有似得圈住他的腰,另一隻冰冷的手似乎還佔了不少的雪水粗/魯地撫/弄上了他的胸膛,緊緊的僵住那古銅色上的櫻紅,一拉一扯間,引得他一陣粗重的喘息。
徐崢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回頭看向突變的趙君瀾,那雙陰翳的眼底是他說驚心的狂躁,他無奈的淺淺掙扎了一下,不想弄出太大的動靜,聲音壓抑的說:“殿下......你放開。”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那隻手的動作也越來越大膽,不知何時打在他身上的另外一隻手已經滑上了他的褲子,鬆鬆垮垮的腰帶只要一拉就能夠扯掉,趙君瀾冷笑一聲,剛想要去拉扯,就被一隻手握住了下行的路,有力結實的大掌緊緊的鉗制住他,一雙結了寒霜的眼冷冷的看向他。
藉着酒意,徐崢終於忍無可忍的制止了他,即使在那之後的三個月裡他一直在努力地不去想安慰自己,可他......還是不能夠忍受來自那個人所要帶給他的羞辱,對那份純粹兄弟情誼的一種玷、污。
手腕一甩全部的力度將趙君瀾帶的退了幾步,坐倒在地上,不解的皺起了眉頭,臉上烏黑的染上了一片陰雲。
“殿下請自重,您悄悄地這樣溜出來已經有違禮法了,還是不要讓臣的屬下看見爲好。”
說完一甩衣袖,徐崢就頭也不回的翻身上馬,跌跌撞撞的將趙君瀾一個人扔到了原地,策馬向傳來聲音的地方奔去了,留下一身錦衣的趙君瀾憤恨的咬着牙坐在原地,眼中的陰霾縈繞不散,狠辣的看着徐崢離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