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禍水。
到底什麼是紅顏禍水,這一次朝中的閣老級別的元老大臣們有了十分深刻的體會。一向以勤勞肯幹,務實踏實著稱的原二皇子鳳紫泯殿下,如今的一國之君,皇帝陛下,他今天破天荒的缺勤了。
起初是什麼原因大家還衆說紛紜,有的猜測是去平復原太子的死訊引起的騷動,有的揣測皇帝陛下近來過於操勞,身體不適,也有的人猜測是陛下和他一直不太合盤的周太妃又發生了什麼新的矛盾,總而言之一句話,眼下關於鳳紫泯的一天假期的說法是特別的多。
竟然沒有一個人想到這個陛下是因爲女色才……
所以,當顧大學士氣勢洶洶的抓着紅櫨的衣領逼問出來這個結果的時候,所有的大臣們全都驚呆了。他們誰也沒想到自己最擁護的這個皇子現在的陛下,竟然是一個流連花叢的昏君……
只是讓他們更感到驚奇的,是這種現象一直持續到了第四天。
換句話說,也就是陛下已經有四天沒有早朝了,這讓所有的官員都感到了十分的憂慮。
而紅櫨和亭奴分別將太醫院的醫師請出來,一一的向大家解釋下,陛下近日操勞過度,身體欠安,請他們稍安勿躁。
只是這大臣們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顧大學士氣得山羊鬍都翹了起來,一隻大壽拍在廊柱上,怒氣沖天的朝着紅櫨喝問道,“你今天如果不給老夫說實話,陛下到底爲什麼不來上朝!老夫就將你法辦!”
紅櫨從小跟在鳳紫泯的身邊膽量自然不是被嚇出來的,面對着如此兇狠的顧大學士,紅櫨客氣的禮數十分周全,“顧大學士,您看,太醫院的太醫們都這麼說了,您還讓奴才說什麼?陛下的確是身體欠安,修養些日子也就好了。”
顧文倫就是那麼一副又臭又硬的脾氣,他纔不管眼下又多少的文武官員在場看着,他心裡憋着的話就直接喊了出來,“老夫就是要問問,到底是陛下身體不適,還是那個無憂公主身體不適!爲什麼陛下身體不適而不是回到赤霞殿去修養,爲什麼一直逗留在曜月館?”
紅櫨暗暗生氣,心想這個老頭真是又刻板又古董,他就不體諒體諒陛下如此操勞,眼下好不容易有那麼一個能說上話的人陪着他,就知道天天催促陛下上朝,他這麼想着,語氣也就不善了起來,“老學士,您這話就問的太寬了,無憂公主是先皇后與先皇一起認的乾女兒,是陛下的乾妹妹,她的身體好不好不是和陛下他的身體好不好是一個道理嗎?”
“你!你!你!好哇,咱們大鳳朝如今一個宦官都能這麼和閣老說話了!還有沒有人管!真是太沒有王法了。”山羊鬍氣得已經快要飛上天。顧文倫將廊柱拍得啪啪響,“那個無憂公主她不是去和親了嗎?她不是之前逃跑了嗎?爲什麼還在宮裡?真是紅顏禍水!禍水啊!陛下被這個妖精迷住了,這可如何是好!先帝啊!”
他正在哭天抹淚的瞎叫喚,忽而聽見銀安殿外頭一陣腳步聲,不緊不慢的,一聲聲的叩打着地面,不是尋常女子的軟底鞋,而是和男子一樣的朝靴,只是這靴子的樣式十分的女性化,而隨着這一雙走進來的腳,衆人也看到了着雙腳的主人。
那是一個身材十分纖細的女子,瘦削的身體似乎要承擔不起那一身宮裝的重量,臉色十分不好,好像是大病初癒一般帶着蠟黃的眼色,然而一雙眼睛卻十分有神,左顧右盼,一下就找到了那個巨大噪音的發生製造者,顧文倫。
她朝着顧大學士,微微一笑,腮邊竟有梨渦淺顯。
“顧大學士這是在責問本公主麼?”
這個人,正是說曹操,曹操就到的無憂公主樓雲裳。
顧文倫顯然也沒有想到爲什麼這個女人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面,驚訝之餘很快就回過神來,眉頭深鎖,手指都快指到樓雲裳的額頭上去了。
“老臣責問你有什麼不妥,你就是禍亂朝綱的禍水,陛下如此兢兢業業纔有了眼下的局面和太平盛世,就因爲你……”
雲裳也不着急氣惱,笑涔涔的看着他,“顧大學士,你這種憂國憂民的心意極其難能可貴,想要爲陛下歌功頌德的心情我也十分的理解,可是,您也不能睜着眼睛說瞎話吧。”
顧大學士兩眼一愣,“老夫從不說謊話,更不會捏造事實。你修妖血口噴人!”
“嗯。”雲裳用鼻音冷冷的發出一個長音,兩隻手交疊着放到闊口的袖子裡,“誒,顧大學士,您言之差異。眼下大鳳朝雖然是一片安寧,但這好像也不完全就是陛下的功勞吧,陛下才剛剛即位不過一月而已,您就數典忘祖,忘了先帝兢兢業業開拓了一輩子的疆土的豐功偉績麼?”
顧大學士臉色一變,他剛剛忙着着急,誠然是忘了,鳳紫泯不過才即位沒多久。
“再有,陛下雖然是龍體金貴,卻也是個人吶,人吃五穀雜糧,哪能不生病呢,你活了一大把年紀,怎麼就不懂得這麼淺顯的道理?陛下累了,休息兩日你就要發發牢騷,捶捶廊柱子,你這番舉動是做給誰看呢?是要全文武百官都看見你顧大學士是個精忠愛國的好官麼?還是要敲打敲打陛下皇室的臉面,給他來個……敲山震虎?”
雲裳這一番話說的連消帶打,十分帶勁,顧大學士一張老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眼看不是這個牙尖嘴利的無憂公主的對手,氣得渾身慄抖,手指點着雲裳,“好哇,好哇!陛下剛剛即位沒多久,就要出來一個佞黨奸臣!”
雲裳抿着嘴兒笑的好看,卻也不再回話,那神情就是,我還就是佞黨奸臣了,你能將我怎麼的?
顧文倫一把年紀,被這個小女子問的口乾舌燥,竟然沒有一點回嘴的餘地,看着樓雲裳笑得奸詐的臉,“你,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索性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雲裳嬌呼一聲,向後倒了幾步,眉頭深鎖,“大學士身體不適,還在憂國憂民,爲朝政操勞,真是讓人敬佩,太醫,快些替老人家好好診治。”
左右立刻就有內侍將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顧文倫,擡胳膊擡腿的搭出去,太醫聞訊趕來,在偏殿裡爲他診治。
這麼一鬧,這早朝誰還能上的了?
說到底,這一局,算是雲裳小勝。其實她也不是要爲難顧文倫,她和顧籽萄是那麼好的姐妹淘,怎麼可能是要專門於顧大學士作對呢?只是顧籽萄的這個老爹他實在是個大頑固,說的話也實在是太在點子上了,這種謠言要不被她扼殺在搖籃之中的話,只怕以後會更麻煩。
反正就鳳紫泯和現在的熟稔程度,她們的謠言肯定會如同雨後春筍一般的汩汩冒出來,但是現在不行,因爲雲裳剛剛打算走上仕途,她的一切都還是未知數,什麼都還不穩定,所以她堅決不能在這個時候出現不利於自己的謠言。
處理好了顧大學士之後沒有一炷香的功夫,鳳紫泯就出場了。
他穿戴好了龍袍需要一些時間,雲裳本來是在外頭等着他的,不過她聽見顧文倫在屋裡說話說得實在是太難聽了,所以就沒忍住,走進了銀安殿,將那老頭兒氣個半死。
鳳紫泯進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恢復平常了。
秩序井然的文武百官們站在中間,雲裳暫無官職,就站在大殿中央,鳳紫泯從殿外走進來,雲裳一回頭,看見他,微微一笑,伏了伏身子。
在一片陛下萬安的呼聲之中,雲裳的立而不跪,顯得那麼的鶴立雞羣,與衆不同。
鳳紫泯看了看她,一揮手讓衆人免禮平身,道,“這幾日,朝中可有什麼大事?除了定州的蝗蟲災害之外,還有沒有別的什麼事?”
樓雲裳看見周圍的大臣們個個臉上都露出來驚懼的神色,他們可能沒有想到,這個天天不來上朝的皇帝陛下,居然對眼下國內的情況如此瞭如指掌,這看起來可不像是不關心朝政的樣子啊。
太傅曹汝言束手立在一邊,沒有言語。
他要靜觀這事態的發展,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絕對不能胡亂開口,更不能在這個敏感的時期,表明自己的立場。
官員們見大頭兒的兩個人一個被擡了下去,人事不省,一個站在殿上,默不作聲,誰也不敢先開口,鳳紫泯對他們的意思心知肚明,也不計較,反而很是開心的對他們說道,“衆位既然沒有本上奏,那孤宣佈一件事情。”
“請陛下明示。”衆人一起彎腰恭聲說道。
“大鳳朝自開國,便是女子爲皇,在開朝前三十年,更有不少的傑出的女官出現,那時,大鳳朝之中百姓個個樂活,人們安居樂業,後幾十年,漸漸女子放權,男子掌權,大鳳朝偏安一隅,已經沒有了之前的虎虎生威和生氣蓬勃,至於至今,朝中更是皆是男子爲官,故而,孤王打算恢復祖宗禮法,女子也可出仕爲官,不知各位愛卿意下如何?”
他說的很明確,那意思就是我就想讓女的做官,你們看怎麼樣?
當然這個女的,到底指的是誰,這些大臣們也是心知肚明,一時之間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敢先開口,誰也沒敢亂表態。
這件事情不是小事。
說是要恢復祖制,可這之間的私情長眼睛的人都看的清楚,鳳紫泯這一次閉關四日,一下就拿出來了殺手鐗,這是要把樓雲裳納入正式官員編制的節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