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皇帝嗎?守心的心裡有些震撼,因爲她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是第一次見到這般有威嚴的人。
在此之前,守心是對這個皇帝頗有意見的。他生下了弈尋,卻沒能好好保護他,讓他快快樂樂的成長,所以守心對他甚至有些怨懟。尤其在宮中這段時間,守心知道了弈尋的生活,更是無數次想象他長成這麼大的艱辛,還有他此刻身上都未完全清除的毒素。
這些固然是文皇后的錯,可這個皇帝他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守心心裡曾經無數次鄙視過他。
守心暗討間,弈尋已經帶着人行了跪拜禮。
慕容晏依舊是一副威嚴的樣子,絲毫沒有因爲見到親子而有半點柔化的跡象。他目光似乎只在弈尋身上停留一刻便已挪開,然後道:“都平身吧。”他掃了眼面前的小太監,然後道:“怎麼恩祿宮中沒個婢女侍奉?宮中其他人呢?”
“回稟皇上,十三身子自小不好,宮中不宜太多人伺候,否則不利於他的精養,是以臣妾做主,精簡了恩祿宮中的奴才,但這些也都是臣妾精挑細選的,絕對不會委屈了十三。”不等他人回答,文皇后便主動回稟,字字都是爲弈尋着想。
“嗯。”慕容晏果然沒有不高興,反而讚賞般的看了眼文皇后。
之後,慕容晏帶頭往大殿中走去,一路不動聲色。倒是對守心所隱匿之處看了兩眼,這讓守心僵直在當場,生怕被慕容晏所發現。
到了大殿,慕容晏落座,小錢子便一瘸一拐的來上茶,惹得慕容晏微微蹙眉。文皇后時刻都在注意着慕容晏的神色,見此心裡便是一驚,忙道:“小錢子,你腿腳不好就不要上來伺候了。”
“謝皇后娘娘體恤,奴才沒事兒,奴才只要能站起來,就一定會好好侍奉十三皇子的。”
誰都沒想到,小錢子竟然在這個時候來這麼一出,是想要彰顯他的勤勞?
文皇后聞言暗罵蠢貨,表面卻淡笑道:“本宮知你心疼十三,下去吧,少不了你的賞。”這話似乎是在開玩笑,但大殿之中除了文皇后和小錢子沒人笑出來。
小錢子竟還覺得自己表現的不夠,竟還道:“奴才不是爲了賞賜……”
“退下。”慕容晏有些不耐煩,直接吐出兩個字,大殿中所有人均是渾身一震,奴才們更是低着頭不敢擡起來。
小錢子微怔,沒想明白這自己還沒說完呢,皇上怎麼就……不過,不等他想明白,就有人把他拖出去丟到大殿外面。
身爲皇帝,慕容晏哪裡有時間聽個無關緊要的奴才唧唧歪歪。他不想聽,自然有人心領神會。
小錢子傻傻的,不管被摔疼的屁股,說什麼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就被這樣趕了出來。其實,這也不怪小錢子,他在恩祿宮中伺候了弈尋十幾年,皇后倒是能見到,可這皇上還是這麼多年第一次見,他哪裡知道皇上的脾性?
慕容晏沒有被小錢子影響到,而是又一次掃視當場,道:“十三,多年不見,你長大了。”
“是。”弈尋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情,他也記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沒見到自己的父皇了。明明都在皇宮之中,可他們卻這麼許多年沒有相見,這何其諷刺啊。他此刻的聲音是冰冷的,臉上也是見到皇后之時慣有的戰戰兢兢,身子微微弓着,消瘦的身形站在大殿之上竟然顯得有些無助。
“唉!”面對這樣的弈尋,慕容晏竟然嘆了一口氣,竟是沒有再說什麼。
文皇后看在眼中,喜在心底,她就是想讓慕容晏無視這個兒子,就算是再見面,亦是沒有話說。親生父子如此,何其悲哀?不過,她倒是開心,覺得只要自己的兒子能在皇上的眼裡、心裡便好。面前的弈尋,是不被她承認的,頂多算是個賤種而已。
坐了一盞茶的功夫,慕容晏不說話,其他人也不敢張嘴,就是文皇后,也小心翼翼的打量慕容晏的神色。
終於,慕容晏似乎受不了這種詭異的額氣氛,起身往出走。只是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向弈尋,終是開口:“出了宮小心身子……”別讓你母妃在地下爲你擔心。不過,這後半句慕容晏沒說出口。
“是。”弈尋又是簡單的一字,竟比對文皇后所說的話還少。衆人心裡暗自嘲笑,都覺得是十三皇子被龍威所鎮,不知該說什麼。
而只有慕容晏心裡清楚,弈尋這是在怨恨他。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又出了恩祿宮,自是留下一大堆的賞賜。
慕容晏出門直接去了御書房,把自己關在裡面一個下午,任何人都沒有見。
弈尋更是把自己悶在書房,不聲不響。不過,沒有人會在意他,因爲他往常差不多也是如此的。只有跟在他身邊的暗衛看出他的不同,心裡爲他擔憂着。
守心一直沒有回去禁宮,而是默默的站在弈尋窗前。她爲他擔心,爲他心疼,卻又不知道如何勸他。
“你這丫頭,一整日不見人影,原來是在這裡。”青狼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守心身邊,守心早已經習慣了他的神出鬼沒,也沒有絲毫意外,只是淡淡的和青狼打了個招呼:“師叔。”
“嗯。”青狼也沒多說,進去找弈尋彙報事情。“主子,恩祿宮中的佈置已經全部恢復了原樣。”
“嗯。”弈尋輕輕的應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無人說話,青狼便自己退下。待到門外,把守心給拉走。“你這丫頭,還不回去用飯,在這裡做什麼。”
“哦。”守心也知道自己在那裡也無濟於事,便也跟着青狼離開。
邊走邊想到了什麼,問青狼:“師叔,皇上會武功嗎?”
青狼一頓,反問:“爲什麼要問這個?”
“今日我躲在暗處,皇上似乎是無意間往我隱匿之處看了兩眼,我總覺得他發現了我。”守心把自己的推測告訴了青狼,青狼沉默半晌,笑了笑:“應該是會的吧!”
守心翻了個白眼,這不等於白問了。不過,她仍是疑惑:“師叔,我怎麼覺得皇上很關心主子呢!”
“哦?你覺得?”青狼挑眉,可男可女的眉眼眨眼睛便流露出萬種風情。
“對啊,我覺得,我似乎能感覺到他對主子的父愛。”
“你想多了吧!”青狼撇了撇嘴。
“若不是我想多了,皇上定是以這種不聞不問的姿態來保護主子。”守心再次推測,不過聲音小了許多,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其實,他更希望是這樣,如果真的是這樣,主子就不會那麼可憐了。至少,他的父皇心底是真的疼愛他。
看過許多宮廷小說和電視劇的守心知道,有時候看到的並不一定是真的。有許多深情,都是隱藏在冷漠之下的。就像是今日的弈尋,他明明那麼冷淡的對待的皇上,可守心知道,在他的心底,是多麼的渴望父愛。
守心這樣的說法,卻是讓青狼心裡一驚的。他略有審視般的看了眼守心,隨即又露出以往那種略有不羈的神色:“你這丫頭想得真多,快走,要吃完飯了。”
守心跟在青狼身邊,也是在偷偷打量他的神色,說出那些,何嘗不是對青狼的一絲試探呢!只是讓守心失望了,她看不出青狼的任何異樣。
次日,衆小太監跟着弈尋便往宮外十三皇子府去了。宮中也派了許多侍衛跟隨保護,另外文皇后又給弈尋撥了許多宮女太監跟出宮去侍奉。
宮外不比宮裡,文皇后不能讓人抓了把柄。何況之後十三皇子府還要辦喜事兒,文香婷入了府,也需要更多人侍奉的。何況,這也是文皇后再一次名正言順的往弈尋身邊安插人的最佳時機。
而守心他們一衆人卻是由青狼帶着,直接隱匿身形走密道。他們的動作比往常快了許多,這次入住新府邸,需要忙的事情還有很多。
等守心他們到了十三皇子府附近的時候,弈尋他們也進了門。
這座十三皇子府是坐落在皇城東面,附近都是一些高門大戶,但距離皇宮大門卻不近,比起其他皇子的府邸,可謂是距離宮門最遠的。
所幸弈尋從小到大都未參加過早朝,更有甚者早就忘記了十三皇子這個人的存在。這次慕容晏親自賜婚,可謂是把他重新拉入到了衆人眼中。
三日後,府中都安頓妥當,陸陸續續便有人前來恭喜十三皇子入住新居。不過,也只是先送了帖子,沒敢冒然來訪。
整個南殤國的人都知道十三皇子身子不好,沒得那麼冒失,另外就是,十三皇子算是半個廢人,眼看着這麼大的年紀,什麼成就都沒有,已經沒有人把他放在眼裡。前來拜訪恭喜,不過是因爲他是皇帝的親生兒子。
對於這些人,弈尋全部都已身子不適給回絕了。
與此同時,婚期也訂了下來。先前慕容晏賜婚過後,就找來國師測算大婚日期,最終定在了冬月初六。而再過幾日,便是慕容晏的四十整壽,全國上下一片歡騰,許多有頭有臉的人開始費盡心思爲慕容晏準備壽禮。而真正在乎弈尋婚事的人卻是沒有幾個!
只是,弈尋不在乎這些。取了一個自己連見都沒見過的女人,就算大婚當日無一個賓客,他也是無所謂的。
此刻的弈尋,正坐在府中的院子裡,一副悠閒之姿,雙眼望向前方,卻似乎飄忽得更加遙遠,不知道在想什麼。而他,也是通常這麼一坐就是一個下午,像極了六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