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豐富的早餐,一小盆十一個大饅頭外加每人一個雞蛋,吃的直打嗝的萬小東咚咚咚的拍了拍肚皮,咧着嘴笑了,“飽了。”
燦爛的笑容感染着身邊的楊國成、文田,失笑的幾個人沒有看到低垂着眼簾的陶惟手裡拿着的半個雞蛋,細細的品慢慢的嘗。
好像吃着人世間最美味的食物 ,一個小小的土雞蛋讓陶惟好半天才抿着吃完,一丁點渣渣都沒有捨得放棄的陶惟把雞蛋皮放回碗裡,深深的吸口氣重新擡起頭帶着笑看向幾人。
“吃完了?吃完了去衝個澡。”
安排好一切的於成飛走進食堂,帶笑的臉邊走邊說,黏糊糊的身體在於成飛的提醒下有些刺癢的難受,點點頭,按住桌面勉強起身的陶惟拒絕了楊國成的攙扶。
默默的站了半響,疼的難受的雙腿好像適應了此時的難受,扯動嘴角笑了一下的陶惟衝着擔憂的楊國成、於成飛笑着搖搖頭,伸出手拉住同樣齜牙咧嘴的萬小東。
笑嘻嘻的萬小東邊笑邊咧嘴,互相攙扶着回到寢室樓,回屋拿了換洗的衣褲再次回到洗澡間的陶惟看到靠在牆壁低垂着眼簾等待的萬小東。
昏暗的走廊內,站在陰暗處的萬小東哪一張上一刻還明媚的笑臉此時已經消失,與身後的牆壁相比顯現的有些矮小的萬小東孤零零的身影讓陶惟心底微微顫了一下。
“哥。”
喊了一聲的陶惟快步衝向萬小東,擡起眼簾仰起頭,笑容出現,再次浮現的笑容卻讓陶惟有種莫名的酸澀。
抿了抿雙脣,拉着萬小東來到洗澡間,打開小櫃子把乾淨的衣服剛進去,脫下粘在身上有些發硬的衣服,一一塞進櫃子繞過小小的角門來到洗澡間,一個個水泥隔開的小間上面掛着一個大花灑。
打開水龍頭,調試好水溫側身的陶惟讓萬小東進來,隨即走到隔壁的陶惟再次擰開水龍頭,調溫,微微有些高的水溫,站在噴灑的水流下,溫度有些高的水溫刺激的身體說不出的難受。
閉着眼默默的站在水流下,仔細回想着今天訓練的陶惟腦海裡回放着早晨的一切。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一聲極其細微的哽咽聲傳來,被水流遮擋的哽咽小的很容易被忽略,仔細傾聽,半響,又一聲。
渾身一震的陶惟擡起腳步踏出一步,隨即停住腳下的步伐,愣愣的站住。
嘩啦啦的水聲下,一聲接着一聲的哽咽不斷的響起,好像打在身上的水流敲在心間。
沉的好像墜上了一塊巨大的石頭,慢慢靠在兩個小間之間相隔的水泥牆面上,冰冷的牆面從後心傳遞到心間,默默的聽着身後傳來的哽咽,緩緩閉上雙眼擋住眼底的那絲炙熱。
陶惟不知道此時此刻偷偷哭泣的萬小東是否後悔走上體育競技這條路,但這一刻,被一聲聲哽咽敲打的心卻充滿了沉重,後悔有心疼同樣有。
站在水流下,嘩啦啦的水流順着頭頂不斷滑落,失控的眼淚好像堵都堵不住,不知道爲什麼哭的萬小東擡起的胳膊死死的堵住嘴,不想也不願讓他人聽到這一刻懦弱的萬小東努力的想要壓回說不清道不明的堵塞。
“不能輸不可以輸.....。”
嘴裡的呢喃不斷的從被堵住的嘴角嗚咽的傳出,好像鼓勵自己走下去也好像給自己找個堅強的理由,這一刻,稚嫩的萬小東只是知道哭出來就不難受了,任性的淚水混合着噴灑的水流不斷消失在臉頰。
好久好久,久到陶惟的眼圈紅了,久到陶惟死死攥緊拳頭,身後的哽咽才消失。
慢慢走回水流下,默默沖洗乾淨的陶惟直到身邊傳來響聲才收起心底的複雜,拍了拍臉頰努力擠出笑容,“哥,洗完了嗎?”
陶惟刻意提高的聲音讓悄悄輕了下嗓子的萬小東努力扯動嘴角,“完了,走嘍。”
刻意的歡快讓陶惟有種瞬間窒息的感覺,深深的吸口氣又長長的吐出,端着盆離開小間的陶惟踏着歡快的步伐快步走向更衣室。
好像沒有看到萬小東紅腫的雙眼和鼻頭,也好像沒有看見萬小東刻意的笑容,笑呵呵走在萬小東身邊的陶惟打開衣櫃,拿出乾淨的衣服遞給萬小東,“哥,把衣服泡在盆裡,晚上我洗了。”
笑嘻嘻的萬小東哎哎的點頭答應着,乾淨還帶着一股肥皂香的線衣線褲是耿二鳳洗乾淨帶給哥倆的,鼻尖縈繞的肥皂味讓萬小東眼圈又是一紅,使勁眨了眨雙眼,眨掉那絲淚意和想念的萬小東笑的越發燦爛。
端着盆,踩着溼漉漉的拖鞋,小臉潮紅的萬小東一張燦爛的笑容推開寢室的房門,一眼看到坐在牀邊的張國琴,眼睛蹭的一下鋥亮的萬小東咚咚咚跑到張國琴身邊,“大姨,你咋來了。”
紅撲撲的小臉上,一雙明顯紅腫的雙眼讓張國琴心底頓了一下,忽略那雙腫脹的雙眼,快速打量一下倆孩子,張國琴笑了,拍了拍萬小東胖乎乎的小臉,“大姨來看看你倆,順便送點東西。”
站起身掃了一眼眼底幽深的陶惟,張國琴請拍了下陶惟的後脊,輕輕的一下,讓一直忍耐的陶惟鼻頭突然一酸,隨即扭頭看向一邊的陶惟讓張國琴心頭髮澀,轉身背對着陶惟,擋住的同時也給陶惟留下一絲隱秘的空間。
招呼着放下臉盆的萬小東看向鋪了半牀的物品,撕開一個果丹皮塞到萬小東嘴裡,“虎蛋子,大姨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隨便買點,到時候要是餓了就拿出來吃點,大姨還給你倆帶點毛巾肥皂,要是缺啥少啥了就給大姨打電話。”
吃的交給萬小東,電話號碼卻給了已經調整好心情的陶惟,看着一個個打開的塑料帶,毛巾、牙膏、純棉襪子、肥皂甚至洗衣粉,準備齊全的生活物品讓陶惟心底熱乎乎的,擡起頭看向張國琴,動了動嘴脣的陶惟到底沒說什麼,撫摸着那些代表着一片關心呵護的物品,陶惟笑了笑,靠在張國琴身邊,輕輕蹭了蹭張國琴的手臂。
沒有出口的感激讓張國琴心底澀的厲害,這些對於城市人什麼都不算的勞保與兩個孩子而言卻是一份渴求的心意,小小年紀孤身離家,那份孤獨和膽怯並不是常年伴在父母身邊的興奮孩童能夠理解,尤其是對陶惟而言。
悄悄的吐氣摟住陶惟的肩膀,張國琴無聲的給予最有力的支持,清澈的雙眼內,那一絲愧疚雖然僅僅是一閃而過,但張國琴卻看在眼裡,趕到體工隊並沒有急着找倆孩子的張國琴已經知道兩個孩子早晨的訓練。
一言不發的張國琴沒有指責甚至沒有去求情,從於成飛那裡聽到楊國成想單獨培養陶惟時,一臉鄭重的張國琴彎下腰代替不知情的陶惟表達了心中的感激。
張國琴明白,自身努力是一回事,但是如果在配上一個好教練,那麼就意味着陶惟的路會越走越寬,不管陶惟以後會走到哪一步,但今日這份沒有出口的情,張國琴領。
真心的感謝讓屋內的於成飛、楊國成同時愣住了,再次直起腰的張國琴雖然臉上依然是那份帶着一絲刻板的平靜,但卻讓倆人看到了那份深藏的憐惜,想到那個倔強卻異常懂事的孩子,送走張國琴的老哥倆唏噓不已。
默默來到倆孩子的寢室,久久無言的張國琴回想起楊國成帶着激賞的話語,眼底閃過一絲心疼,倔強、有韌性,兩個明顯誇讚的詞語落在張國琴耳中卻異常的酸澀,什麼叫做倔強?什麼叫做有韌性?自己把自己逼上上山路的陶惟不倔強沒有韌性就沒有出路。
小小的陶惟爲什麼愛上滑冰張國琴不知道,但張國琴看的很清楚,冰對陶惟而言是不同的,那是真正的把競技體育當成終身事業來對待,認真而執着的踏上這座獨木橋。
張國琴無法阻止也不能阻止那份深深的熱愛,有的除了支持還是支持。
暗暗嘆息的張國琴內心的酸澀陶惟不知,但身邊溫熱的身體傳來的無聲安慰鼓勵陶惟卻記在心間。
仰起頭看向張國琴,裂開嘴笑了一下的陶惟一下子想起鬧鐘的事,原本想等到休息在出去買,但現在既然人情已經欠下也就不在乎在多點的陶惟隨即提出讓張國琴下次來的時候幫忙買個鬧鐘。
陶惟的請求讓終於聽到孩子要求的張國琴笑了,因爲笑,平日裡顯現的嚴肅的面孔頓時滿是柔和,透着一股溫婉的笑意讓陶惟愣住了,好像隱約知道爲什麼張國琴總是板着張臉的陶惟看着那抹能夠溫暖人心的笑容忍不住蹭了蹭張國琴的手臂。
就連回頭的萬小東看到那抹好像有些熟悉的笑容都愣住了,好半響,眨了眨眼睛的萬小東不自覺的蹭到張國琴身邊,“大姨,你早點來看俺倆。”
低喃的請求讓張國琴心底一澀,摟着倆孩子恩了一聲,停留了好半響,仔細查看倆孩子的生活物品後,帶着一絲喜悅和沉重,張國琴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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