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匆匆一年,空缺了1996-1997賽季的陶惟還有一年即將步入成年,因爲陶惟空缺了整個一年的賽季,整個國家隊參加長野冬奧會的隊伍中,男子花樣滑冰成爲了唯一一支還沒有門票的隊伍。
不單單隊友們心裡壓力劇增就是一力替陶惟承擔的馬德明也是背上了沉重的負擔。總局一天一個電話不斷的催促每每讓急躁的馬德明恨不得把叮鈴鈴作響的電話摔了。
1997年1月21日,拿着陶惟護照的馬德明在掛斷電話後,衝着坐在對面笑的滿臉褶子的楊國成撇了下嘴,“我去送護照順便談下經費的問題。”
邊說邊收拾東西的馬德明一臉的怨氣把楊國成逗的哈哈大笑,外人都以爲陶惟狀態不佳,可楊國成卻很清楚,陶惟根本不是,之所以空缺整個一年的賽季,固然有身體的原因,但更多的卻是馬德明壓下了陶惟的比賽,一年前,進入休整期的陶惟經過三個月的調整,已經恢復到了最佳狀態,可看到身高竄了一大截的陶惟,馬德明卻皺起了眉頭,經過仔細考慮,又詢問了丁敏和專業醫生,陶惟因爲進入男孩子最後的生長期,此時無論對身體還是對心裡都是雙重的考驗。
尤其是身體,如果一年中陶惟受傷,那麼生長期留下的傷病將伴隨陶惟一生,運動員最怕的傷病是馬德明不希望看到的,尤其是對陶惟,透支生命的運動生涯已經讓年少的陶惟承擔了全部的重任。
如果可以,馬德明不希望看到心愛的弟子後半生只能坐着輪椅,想了又想,馬德明抗住了所有壓力,壓下了陶惟的比賽,經過足足一年的調整,可以說,此時的陶惟絕對到了巔峰狀態。
不提看到拿着護照的馬德明總局領導有着怎樣的興奮,離開辦公室的楊國成在訓練場找到了陶惟。
滿是激賞的目光落在冰面上旋轉舞動的陶惟,隨着年紀的增長,無論是技術還是表現力都日趨成熟陶惟雖然一年沒有參賽,但技術卻已經站在了世界的巔峰,單論四周跳,陶惟已經能夠完成4t、4s、4f、4lo、4lz五種,就連陶惟曾經無法完成,如曇花一現的4a也就是四周半陶惟也已經完成。
連跳更是做出過最難的433,雖然433的成功機率並不高,甚至可以說,很低,但畢竟成功過,而且陶惟還年輕,隨着陶惟的年紀增長,經過淬鍊後的陶惟會成長到什麼程度,已經沒有人可以預料。
但看着場中優雅靈動的陶惟,楊國成心中卻隱隱有種感覺,陶惟的時代來臨了。
這種勢不可擋的來臨不是任何人能夠阻攔的,那怕有着悠久歷史的歐洲大國,依然無法阻止陶惟前進的步伐。
1997年,三月,蠶伏一年的陶惟終於出現在世錦賽的會場,那一刻,不單單隊友們眼睛蹭的一下變的鋥亮鋥亮,就連難得出現在賽場上的領導也隨行趕往此次世錦賽的比賽城市瑞士洛桑。
純東方人的面孔,透着精緻也帶着淡雅,身高一米七五的陶惟因爲學習舞蹈的原因,體態修長身材挺拔,越發清澈的眼神和平和的氣息使得陶惟很是吸引人。
出現會場的陶惟並沒有急着趕到訓練場去搶那極少的地方,而是默默的坐在後臺,看着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那一張張會在今後十幾年叱吒冰雪世界的面孔將是陶惟強勁的對手。
要說不激動是假的,但更多的卻是高昂的戰意,因爲整個賽季的缺失,陶惟的出場順序極度靠後,這也是陶惟並不急着去場上找感覺的原因。
第一天的短節目,倒數第三個出場的陶惟選用的曲目《再會諾尼諾》,前有俄羅斯名將傲人的成績後有m國新銳小將緊迫逼人,已經做好熱身的陶惟出場了。
稀稀落落的場上,饒舌的名字和陌生的國家讓現場一片蕭瑟,視覺的疲憊已經讓很多特意趕來觀看的觀衆離席,擺好姿勢的陶惟示意音樂開始。
出場順序已經沒有任何優勢的陶惟好像沒有看到那一個個站起的身影,一張沉靜的面孔在音樂響起的瞬間頓時變了,隨着悠長的音樂伸臂的陶惟急速後滑的身影掀起了微長的頭簾。
細軟的髮絲隨着急速舞動的身影不斷的飛揚,2分40秒的短節目中,按照規定做完所有動作的陶惟雖然零失誤完成比賽,但也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只能說陶惟的動作很標準的裁判員們給出的分數很低,低的陶惟只能勉強擠進比賽。
並不意外的低分是陶惟和馬德明預料之中的事情,好在短節目中彼此之間的距離並不是很大,所有參加比賽的選手都清楚,真正決出勝負的是第二天的自由滑,那時候,是否真的能躋身頂尖運動員行列的選手們將會做出一系列高難度的動作。
下場,回到後臺,微微喘息的陶惟微微皺了下眉頭,順着落在身上久久沒有離去的目光看去,溫和的笑容出現在視線內。
微微楞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詫異的陶惟雖然不解但還是笑了一下才收回了目光。
彎腰脫下冰鞋的陶惟套上運動服,把冰鞋裝好,揹着大大的揹包跟着馬德明離開了後臺,不疾不徐的步伐讓眼底閃過一絲興趣的諾爾曼諾夫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嗨,諾爾曼你在看什麼?”
身後傳來的詢問讓諾爾曼諾夫收回目光,轉身看向站在身後洋溢着自信的面孔,微微一笑,“看一個傳奇。”
諾爾曼的回答惹來一陣詫異的呼聲,紛紛圍在身邊洋溢着自信驕傲的面孔讓諾爾曼只是淡笑不語,走出人羣,慢慢往駐地行去的諾爾曼不知道那個有着一張清俊面孔的孩子成長到了什麼地步,但是濃郁的好奇心卻久久無法消去。
回到賓館,躺在牀上,閉目養神的陶惟回想着今天的比賽,雙劍合璧終於出現了,空缺了一年賽季陶惟並不後悔,雖然運動員需要大賽淬鍊才能日趨成熟,但陶惟清楚,重任加身固然會得到很高的地位,可那種來自心裡的壓力也是極重的,否則當初陶惟不會欣然接受三個月的調整期。
而且身高、體重都有所改變,陶惟也需要時間去適應,與其去賽場上找感覺,不如慢慢的去找那份契合,好在一年的時間,終於重新找回感覺的陶惟已經重新調整好狀態。
對於這場關係到奧運門票的比賽,陶惟勢在必得,不僅僅是爲了自己,也是爲了身後那羣努力付出的隊友,世錦賽,分數越低,能夠進場的人數越多,如果陶惟能夠把分數壓在2分,那麼就意味着,花滑隊將有三名選手參加長野冬奧會。
而就在陶惟閉目養神回想比賽進行最後總結的時候,隔壁的馬德明卻深深的皺起了眉頭,看着隨行的領導眼神中盈滿了不悅,“每個裁判員的喜好不同,陶惟會努力,但是不見得會得到所有人的認同。”
滿臉不悅沉聲說道的馬德明讓黃忠一陣好笑,“我知道,我這不是說希望嗎、希望陶惟能取得好成績。”
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馬德明這幅模樣的黃忠能夠理解馬德明的心情,只是希望陶惟取得好成績的黃忠僅僅只是隨口一句卻惹來馬德明滿臉的不悅,失笑搖頭的黃忠隨即轉移話題。
第二天上午九點比賽再次開始,這一次,陶惟選出的曲目是來自電影《宋氏三姐妹》的電影插曲。
悠揚的音樂經過交響樂團的改變越發的厚重,出場依然靠後的陶惟這一次沒有避開人羣,而是站在了人羣中,透過直播電視觀看者對手的比賽。
先後出場的普魯申科、亞古丁掀起了一陣陣的高超,完美的四周跳,經典的貝爾曼旋轉,年輕的普魯申科雖然在年級上小於亞古丁但無論難度還是表演力都絲毫不遜,雙保險的俄羅斯選手掀起的高超不單單帶給自身榮耀也給後面的選手形成了巨大的壓力。
緊隨亞古丁出場的n國小將連續兩次三週連跳失誤更是讓整個會場陷入一陣低迷,因爲出場順序的關係,排在後面的陶惟看着或是頂住壓力正常發揮或是失去往日水平的選手,暗自搖頭俄羅斯雙劍合璧的威力的同時也長長吐出一口氣。
緊張雖然不會有,但隱隱的驛動卻很明顯,看了看比賽,前面還有四名選手的陶惟收回了目光,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閉上雙眼,靠在了楊國成肩膀上。
明顯閉目養神的姿態頓時引來一陣側目,就連一直悄悄關注陶惟的諾爾曼都露出一絲疑惑,難道這個來自東方的孩子放棄了?
無法定性的諾爾曼仔細觀察着陶惟,舒展的眉心和沉靜的外表,讓對東方人面孔很是頭疼的諾爾曼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
暗自搖頭的諾爾曼只能收回目光等待着比賽快點進行,五分、十分,十五分鐘,再次睜開雙眼的陶惟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腰身,衝着眼底沒有隱藏擔憂的楊國成笑了一下。
緩步來到閘口前,默默等待的陶惟沒有了上一刻的驛動,整顆心沉靜下來的陶惟在身後教練的注視下,在不知名的關注中,終於上場。
黑衣黑褲,簡潔而又帶着一絲優雅,擺好姿勢,示意音樂開始的陶惟在萬衆矚目中伸出手臂,彎曲的右臂隨着鐘聲的響起,而緩緩張開,腳下速度並不快的滑行中,雙腳不斷交錯的陶惟隨着厚重低沉的鋼琴聲不斷的加快。
當第一聲好像敲打在衆人心間的琴音揚起時,急速後滑的陶惟刷的一下跳了起來,一圈、兩圈、四圈、砰的一聲悶響,完整的1440度後外點冰四周跳完成,乾淨利落的落冰,滿目幽深的陶惟表情隨着音樂慢慢的變了。
燈光下的冰面上,冰刀刻畫出的紋路交織着,密密麻麻,如同一張巨大的網,越收越緊,光亮刺目,冰面上,表情肅穆的陶惟,隨着悠長強勁的音樂不斷的旋轉、滑行、。
即普魯申科之後,第二個做出貝爾曼旋轉的陶惟以更加柔韌的肢體語言完美的詮釋着厚重中的那份深沉,一個接一個三週不斷的出現在衆人視線中,站在場邊默默的數着跳躍次數的諾爾曼微微皺起了眉頭。
五個嗎,音樂過半,陶惟已經完成了一個四周、五個三週,那麼接下來又會是什麼?
雙目閃爍了一下,站在場邊的運動員越集越多,第一個33出現,銜接完美沒有一絲瑕疵的陶惟飄逸的身影讓在場的運動員倒抽一口冷氣,33對於進入自由滑的選手而言並不難,但能夠做到如陶惟一樣飄逸卻又不是陽剛之氣的卻很少。
無論從跳躍的角度還速度而言,陶惟的跳躍都已經達到了無可比擬的高度,慢慢隨着音樂節拍而響起的巴掌從諾爾曼掌心下響起,站在諾爾曼身邊的幾名參加比賽的俄羅斯選手雖然眼中閃爍着耀眼的不服,但那份濃郁的體育精神卻並沒有失去。
整齊劃一踩着節拍響起的掌聲漸漸席捲整個會場,士別一年再次站在賽場的陶惟隨着音樂的節拍不斷的飛舞,靈動的身影,不斷的隨着音樂變化的面部表情,完全用在肢體語言去詮釋樂曲的陶惟越來越靈動的身影深深的吸引了諾爾曼的目光。
大氣磅礴充滿了速度、力量甚至與柔美的舞動,完美的融合三種表演力的陶惟精彩演繹隨着音樂聲漸漸落下,而達到了頂點,當音樂聲終於即將到達尾聲時,急速向後滑行的陶惟用左足後外刃起跳,同時用右足刀齒點冰,低低的驚呼聲響起。
下意識屏住呼吸的馬德明緊緊抓住掌下的護欄看向再次起跳的陶惟,難度係數達到11.0的4lz,勾手四周跳,半空中急速旋轉的身體好像一陣黑旋風,雖然高度、速度甚至與力量都夠,但還差一個落冰,任何人都不敢保證陶惟會完整的完成比賽。
不單單是馬德明不敢保證,就是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敢保證陶惟能夠完整的完成難度係數超高的勾手四周跳,掉落的身影,刷的帶出一聲刺耳的響聲,微微晃動一下的陶惟穩住了晃動的身影。
轟的一聲,全場暴起熱烈的掌聲,第一個,世錦賽第一個勾手四周跳在陶惟身上完成,雖然因爲落冰的不穩而略有瑕疵,但任何人都不能否認陶惟完成了4lz,而陶惟的這個4lz也是至今爲止,在比賽上嘗試並完成4lz的選手。
音樂聲停止,單膝跪地雙手環抱的陶惟低着頭身體不斷的起伏,啪啪啪的掌聲中,陶惟擡起頭,滿臉的汗水晶瑩剔透,臉上還沒收起的肅穆慢慢的收斂,嘴角上揚的陶惟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微笑。
清澈剔透的眼神,上揚的嘴角,一身簡潔並不失優雅的陶惟起身,單手放在腹部,彎腰謝幕,滑向站在場邊的馬德明。
精彩絕倫的表演落幕,走下冰場的陶惟與身後冰面上交錯的紋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衝着站在一旁揮手的諾爾曼笑了一下的陶惟直接回到了馬德明身邊,伸出手抓住了馬德明的手臂,突然的動作讓馬德明臉上的笑容一僵,雙眼騰的一下睜大看向陶惟,隱藏在眼底的痛楚讓馬德明心底咯噔一下,一下子想起最後一個四周跳,陶惟落冰後的那個晃動。
反手拉住陶惟的馬德明手指冰涼,“陶惟...。”
微微搖頭的陶惟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教練,落冰的地方有點鼓,我腳腕崴了。”
低低的耳語讓馬德明呼吸一滯,低垂眼簾,微微點頭,扶住了已經維持不住身體重心的陶惟,靠在馬德明身上,額頭汗珠順着臉頰流淌的陶惟慢慢留下一串或詫異或疑惑的目光回到了休息室。
關上的房門消失的身影讓諾爾曼皺起了眉頭,仔細回想陶惟異常劉暢的動作,除了最後一個落冰,落冰?眉頭緊鎖的諾爾曼看向冰面,轉頭詢問身邊的隊員,無解的回答讓諾爾曼看向了緊閉的休息室大門。
坐在凳子上,掀開的褲腿和勉強脫下的冰鞋露出陶惟腫脹的腳踝,腫的跟饅頭的似的腳踝讓馬德明倒抽一口冷氣,“老楊,叫張萬里。”
低喝一聲的馬德明隨即拽過急救包,找出冰袋貼在了陶惟腫脹的腳踝,“怎麼樣?”
刺冷的冰袋貼在腳踝讓陶惟微微鬆口氣,笑了一下搖搖頭,“估計沒事。”
很快趕來的張萬里身後還跟着黃忠,一眼看到陶惟腫脹的腳踝,黃忠眼底閃過一絲擔憂,錯開身,讓張萬里仔細查看的馬德明滿心擔憂的等待。
仔細摸了下骨頭,又活動腳踝的張萬里隨即鬆口氣,“沒事,擰筋了,陶惟,忍着點,趁着時間短,把筋抻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陶惟點點頭,接手的張萬里隨即把陶惟扭傷的右腿擡起放在凳子上,找出藥酒,到在手中,仔細搓熱後,開始給陶惟抻筋,按在腳踝處炙熱的大手讓陶惟皺了下眉頭,還沒緩過勁,劇烈的疼痛襲來,呼吸一滯,後脊瞬間出了一層汗珠子的陶惟頓時白了臉。
下意識想要抽回右腿的陶惟隨即被張萬里喝住,而站在一旁的馬德明也抱住了陶惟,喘着粗氣的陶惟雙手抓住凳子邊,衝着張萬里笑了一下,“張叔,沒事,來吧。”
擡起頭看了一眼小臉煞白的陶惟,點點頭,一言不發的張萬里那雙有力的大手再次按在了陶惟的腳踝處,一下又一下的劇烈疼痛持續了半個多小時,身上的黑襯衫都溼透的陶惟因爲疼雙手已經繃直,連眼珠子都有點發紅的陶惟看着終於停手的張萬里頓時鬆氣,溼噠噠的頭靠在了馬德明身上,粗重的呼吸汗溼的頭簾緊緊貼在額頭上,外表狼狽不堪的陶惟疲憊的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