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在沒心思的閒逛的陶惟拉着還不樂意回去的萬小東離開了小吃街,一路上,雖然跟着萬小東嘻嘻哈哈的好像沒事人似的,但眼底的慌亂一直沒有消退反而因爲坐在身邊沉默不語的榮博遠而越來越緊繃的陶惟直到看到國家隊大門才悄悄鬆口氣。
下車走到大門口,衝着榮博遠勉強笑了一下的陶惟揮揮手,看着陶惟擠出的笑容,眼神幽深的榮博遠緊抿雙脣,揉了下陶惟頭頂,“回去吧。”
頭頂溫熱的大手讓陶惟臉上的笑意越發的僵硬,點點頭,拉着萬小東撒丫子跑了。
漸漸消失的背影,久久無言的榮博遠站了好久,直到整個國家隊漆黑一片,才轉身慢慢離開。
一路走回駐地,回到寢室,躺在牀上的榮博遠閉上眼緩解一天的疲憊,陶惟的慌亂榮博遠不是沒看見,沒想到被萬小東扯下僞裝的榮博遠雖然在那剎那有些心慌,但也不得不說,心慌之後的感覺卻是鬆口氣。
回想着陶惟強裝的笑容和眼底的慌亂,躺在黑暗中的榮博遠微微皺了下眉頭,榮博遠並不想做什麼,倒不是在乎身上這身軍裝,而是陶惟的運動員身份太過於敏感。
感情不是可以任性妄爲的遊戲,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如果是以傷害陶惟爲基礎,那麼榮博遠寧可這麼默默守着。
暗暗嘆了一口氣,不再多想的榮博遠知道以陶惟的敏感暫時還是不出現的好,長久的等待已經讓榮博遠學會了用記憶去溫暖孤冷的心,不管這段感情最終能否得到迴應,相交一場的回憶足夠榮博遠度過漫長的一生。
不提榮博遠有着怎樣的打算,回到國家隊,送走輕鬆愉悅的萬小東,輕輕關上房門的陶惟臉上強裝的笑意吧嗒一下消失了,默默的回到牀邊,撲到牀上把頭紮在被子裡的陶惟煩躁的直蹭頭皮。
那一剎那,雖然榮博遠什麼都沒說,可那雙漆黑的雙眼內根本沒有遮掩的眷戀陶惟不會錯認,陶惟不是沒有過感情的人,曾經的那段孽緣毀了陶惟一生,從回到世間開始,陶惟就沒打算接受任何一段感情,不是因爲習慣孤獨而是怕了,說膽小也罷說杞人憂天也行,陶惟確確實實怕了。
時至今日陶惟也無法忘記那刻骨的疼和無邊無際的悔,對於榮博遠陶惟不否認有好感,但這份好感卻跟愛沒有關係,而是.....習慣,對,就是習慣,雖然倆人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但那怕僅有一會,沉默的榮博遠那份淡漠的貼心都會讓陶惟有種安詳的感覺,好像躺在大海中隨波遊蕩,悠閒而又愜意。
但現在,用力搖搖頭,否決掉這份略微有些眷戀的同時也甩開了剎那間胸口微微的停擺。
好像解決掉了一個大問題,重新露出笑容的陶惟沒有看到臉上的笑帶着一絲不捨也沒有看到眼底那份連自己都不知道的酸澀。
時光飛逝,短短的兩天轉瞬即逝,2月3日下午,代表國家隊參加在h省省會舉辦的冬季亞運會的一行人啓程了,此次亞冬會,中國隊派出由107人組成的代表團,而領隊依然是曾經的冬奧會領隊,黃忠。
下午一點上車,被安排在一個車廂的運動員教練員找到屬於自己隊伍的位置,放下行李,因爲年紀小,陶惟被安排在了上鋪,把揹包放在行李架上,陶惟坐在了馬德明身邊,懶洋洋的靠在被子上,陶惟打了個哈欠。
陶惟眼底淡淡的烏青讓馬德明皺了下眉頭,“沒休息好?”
馬德明的詢問讓陶惟嘿嘿一笑,心底充滿無奈的陶惟也不知道怎麼了,明明說服了自己,可連續兩天晚上,榮博遠那張冷硬的面孔總會出現,這讓陶惟有些煩躁。
拍了下陶惟的頭頂,示意陶惟躺一會的馬德明坐到了對面的牀鋪,也沒勉強,陶惟脫鞋躺在了馬德明的牀鋪上,蓋上被子,沒一會,陶惟打起了小呼嚕。
“老楊,你說這孩子是不是有心事?”
馬德明帶着遲疑的詢問讓楊國成打了個突突,笑了一下搖搖頭,“不會,估計是好不容易回家有點興奮,五年了第一次回家,擱誰身上都會睡不着,陶惟在懂事也是孩子。”
楊國成帶着嘆息的勸慰讓馬德明一想也是,沒在多想的馬德明隨即放低聲音詢問楊國成助理的事,不管楊國成身體怎樣健壯,畢竟六十多歲的人了,爲了留住經驗老道的楊國成,經過上級研究,決定給楊國成配助理,不過助理到底是由楊國成自己選還是國家給選拔還沒定,按照馬德明的意思,既然是給楊國成配助理怎麼也要楊國成看着舒服。
嘀咕了一下午,爭取了楊國成的意見後,馬德明算是徹底放心了,抻了抻僵硬的腰,站起身溜達的馬德明離開了小小的隔間,留下漸漸收起臉上笑容的楊國成和沉沉睡去的陶惟。
一覺睡到晚上六點開飯的陶惟被楊國成叫醒時還有些迷糊,勉強吃了一口飯,再次爬上上鋪的陶惟又睡了過去,直到後半夜兩點,騰然驚醒的陶惟再也睡不着了,看看時間又聽聽牀鋪下響起的呼嚕聲,躺在牀上的陶惟翻了個身。
悄悄起身的陶惟離開了自己的牀鋪,準備上洗手間的陶惟低着頭走到走廊盡頭的洗手間,漆黑的車廂內,或高或低或吧嗒嘴或磨牙的聲音伴隨着咣噹咣噹的鐵軌聲很有喜感,好笑的陶惟穿過長長的車廂,來到洗手間,上完廁所,輕輕關上門又走到洗手池的陶惟剛剛走進腳下的步伐一下子頓住了。
愣愣的看着站在兩節車廂相連的空地看向車窗外的高大身影,榮博遠。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感覺一絲涼氣,低垂眼簾的陶惟調身就往回走,急促的腳步很快被昏暗的車廂掩蓋,沒有看到或是刻意忽略身後傳來的目光的陶惟沒有想到榮博遠會在同一列火車的陶惟急促的回到自己的位置,爬上上鋪用被子捂住頭的陶惟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死死攥緊的雙手因爲用力而崩的有些發白,努力的調整慌亂的心情,拽過枕頭邊的小揹包,拿出不大的錄音機打開,把耳機塞到耳朵裡,舒緩的輕音樂在耳邊響起,慢慢的隨着音樂節拍調整心緒的陶惟直到再次睡去。
天亮了,a市火車站也漸漸出現在眼前,洗把臉收拾好揹包的陶惟那行李拿下放在腳下,等待下車的陶惟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
這一刻,腦海裡什麼都沒有的陶惟不自覺站起身看向車窗外,回來了回到了這片生他養他的黑土地,回來了,回到了父老鄉親面前。
帶着一絲悸動,上午十點,隨着國家隊走下火車的陶惟一眼看到了早早接到消息等在站臺的於成飛、文田、張國琴、耿二鳳等人。
眼底一熱的陶惟腳下的步伐變的急切,“二娃、虎蛋子。”
天還沒亮就蹲在車站的耿二鳳看到已經長大的倆孩子,再也按耐不住心底的急切,扯着脖子大聲喊了一句。
焦急的看了一眼馬德明,笑了一下的馬德明點點頭,推了下陶惟,咧着嘴頓時露出滿臉笑容的陶惟衝向了已經往前擠的耿二鳳。
與此同時,從速滑隊也衝出了一個健壯的身影,一前一後,跑到耿二鳳面前的陶惟、萬小東一身代表國家隊的紅色運動服頓時讓耿二鳳紅了眼,摸摸這個看看那個,怎麼也看不夠也摸不夠的耿二鳳一手抓住一個孩子眼淚都下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感情內斂的萬永貴翻來覆去的一句話帶着微微的顫抖,五年了,一走就是五年,這份想念讓兩口子經常睡不着覺,不是沒想過去看孩子,可說到底他們就是一農民,怕給孩子丟臉也怕耽誤孩子的前程,兩口子忍耐着刻骨的思念,這一次早早接到消息的兩口子激動的心情根本說不出來,今個準備這明個準備那,好像要彌補五年的空缺,家裡大缸塞的滿滿的就是想給孩子好好補補。
不提久違的一行人見面後有着怎樣的激動,順着人羣走下火車的榮博遠遠遠的看着紅着眼眶抱着耿二鳳的陶惟,漆黑的眼底閃爍了一下,悄悄的看了半響,直到遠處響起喊聲才收回目光的榮博遠悄悄的離開了依然擁擠的站臺。
因爲晚上的開幕式,只能在車站說會話的一行人再次分開,不過臨走前,陶惟也保證只要沒有比賽一定回家,這不是保證的保證,總算安慰了滿心不捨的耿二鳳。
1996年2月4日,晚上,八點28分,*最高領導宣佈第三屆亞冬會開幕。
在日本、中國臺北、巴基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印度、伊朗、吉爾吉斯斯坦、香港、科威特、哈薩克斯坦、泰國、韓國、塔吉克斯坦、蒙古、澳門和黎巴嫩代表團依次入場後,中國代表團伴隨《歌唱祖國》的樂曲聲步入會場。
伴着“光榮屬於亞細亞”的升旗曲,場上升起亞奧理事會會旗。
站在中國代表團的隊伍中,等待着點燃聖火的短暫時刻,短短几分鐘,一個身影的出現讓陶惟渾身一震,也讓上一刻還連帶自傲的萬小東臉上的自豪僵住了,大喇叭在耳邊響起,“中國前速滑運動員石楊....。”
說了什麼萬小東已經記不住,唯有那個好像一根刺的身影閃過眼底印在腦海,神采飛揚,一臉肅然的石楊高舉聖火點燃了亞冬會主會場的聖火。
劇烈的心跳,緩緩降落,好像整個心都被寒冰包裹住,單純而又純真的萬小東地垂下眼簾,收回了那雙殷殷的目光,再次擡起頭時,萬小東那雙滿是純真的目光中沒有了石楊,好像瞬間拔出了心中的刺也好像悄悄的掩蓋了曾經的不捨。
一閃而過的身影消失了,下臺的石楊去了那裡陶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從石楊出現就有些心慌的陶惟把萬小東的一舉一動看的清清楚楚,萬小東低頭再到擡起頭,雖然時間很短,但陶惟卻知道,不管曾經的石楊在萬小東心中留下怎樣濃墨的一筆,此時也被萬小東硬生生的剔除了。
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有對萬小東的心疼也有對石楊的埋怨,還有對感情的無奈,閉了閉眼睛,默默的退場,默默的挪到萬小東身邊,默默的拉起萬小東冰冷的手指,無聲的安慰着也無聲鼓勵着。
晚上十點開幕式結束了,拉着萬小東直接找了領隊找了教練請假的陶惟在張國琴一再保證不會耽誤第二天比賽後,陶惟、萬小東被一直等待的張國琴帶走了。
而終於應付完所有詢問的石楊興沖沖的找到駐地時,萬小東陶惟已經離開,空蕩蕩的房間內除了還沒來得及收拾的行李只有滿是的寥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