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6月。
一年一度的高考來臨,十九歲的陶惟、萬小東參加了此次高考,雖然早就接到了北京體育大學通知書,但爲了圓自己一個夢,爲十幾年斷斷續續的學業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陶惟還是申請了參加高考。
而同時被拉着一起去考試的還有萬小東,雖然萬小東不懂爲啥都有大學通知書卻要參加考試,但在萬小東單純的大腦裡,聽二娃的沒錯。
去年突如其來的傷害讓陶惟、萬小東回東北休養了半年,身體的疲憊心的傷口在親人的陪伴下雖然緩慢癒合,但卻留下一道深深的傷疤。
而整整休養了半年的陶惟回到國家隊的第二天就趕到了位於四川的訓練基地,參加在那裡進行的封閉訓練。
三個月後,陶惟再次踏上了異國他鄉的土地,不過這一次,陶惟並沒有參加在芬蘭赫爾辛基舉行的世錦賽,一是身體的原因,二是因爲冬奧會的那次奮起造成的影響很大,陶惟不想在緊隨其後的世錦賽上亮相,畢竟撤掉的遮羞布還是需要時間去適應。
短短四天的比賽,代表花滑隊出賽的高健、楊向樂等人秉着鍛鍊的初衷沒有任何負擔的出現在賽場。
而坐在運動員專區的陶惟則認認真真的看了三天比賽,最後一天,被眼尖的諾爾曼發現的陶惟又被興奮的諾爾曼帶到後臺見了見老朋友。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笑容,還有一直留在心底的擁抱,笑容滿面的陶惟留在後天大半天才離開,而這一次,定好2000年賽場上見的陶惟是笑着離開。
而回到國內,陶惟就接到了來自北體的入學通知書,由黃忠親自送到國家隊的兩份通知書惹來隊友們的一陣陣歡呼,先不說陶惟,早早的成爲這一屆花樣滑冰男子隊的隊長,就是萬小東也在那場冬奧會中嶄露頭角。
雖然暫時沒有達到陶惟的高度,但在速滑隊也是舉足輕重,北體今年的保送生,國家隊十個名額,而冰上運動就佔了三個,除了陶惟、萬小東,還有女隊的陳曉。
不過在訓練間隙,藉着賽事剛剛完成,而訓練也僅僅時基礎訓練,陶惟還是重新拾起書本做最後的衝刺,全力衝刺99年高考。
雖然被馬德明笑罵矯情但陶惟卻依然堅持要闖一闖獨木橋,好在笑歸笑,馬德明倒是能夠理解,而石楊更是雙手贊成,用石楊的話就是成績不重要,一定要嘗試,至少要知道千軍萬馬闖獨木橋是怎麼回事。
三天的考試下來,徹底考迷糊的萬小東是暈頭轉向的走出考場,而陶惟雖然比萬小東好點,可也沒好到哪裡,兩個眼珠子都發直的孩子把等在外面的楊國成和老伴樂的夠嗆。
吃過一頓豐盛的晚餐,陶惟、萬小東離開了楊國成家,夏日的晚風微微吹着,沒有了白日的燥熱也少了一絲城市的喧囂。
走在樹蔭下,沿着馬路慢慢往回走的陶惟、萬小東因爲難得的愜意眉目間有着濃郁的舒緩。
“二娃,咱上大學要住校嗎?”
邊走邊玩的萬小□□然想起上學的事,掃了一眼精力充沛的萬小東,陶惟搖搖頭,“估計是不行。”
撇了下嘴,“哥也說不行。”
眼底閃爍了一下的陶惟沒有接話,對於石楊、萬小東的相處模式,陶惟除了無奈還是無奈,一個懵懂的看不清楚,一個寵着護着就是不說,石楊的想法,陶惟能夠明白也能夠理解,畢竟這種事太過於驚世駭俗,萬小東要是默默無聞還好一些,但隨着一場冬奧會,已經嶄露頭角的萬小東只會越來越被人關注,一旦這事曝光,第一個受到衝擊的就是萬小東。
慢悠悠的溜達回國家隊,已經是晚上八點,剛剛走進大門,陶惟就看到從三號樓裡走出來的石楊,掃了一眼看到石楊瞬間咧嘴露出傻笑的萬小東,蹭了下鼻尖的陶惟隨即衝着石楊擺擺手,示意自己先走的陶惟慢悠悠的往寢室樓裡走。
而迎上萬小東的石楊則蹭了把萬小東腦門上的汗,“吃啥好吃的了?”
帶着笑的詢問頓時讓萬小東眼睛一亮,“排骨,手抓排,那麼長....。”
眉飛色舞的萬小東連說帶比劃間或吧嗒一下嘴回味着晚上那頓豐盛的晚餐,笑呵呵的看着樂的眼睛都眯起來的萬小東,石楊帶着萬小東回寢室。
推開寢室的大門,從小冰箱裡拿出熬好的綠豆水遞給萬小東,示意萬小東坐下後,石楊拿出一張光盤放在了cd機裡,不解的萬小東瞪大眼睛看着石楊,圓溜溜的大眼睛因爲瞪視而顯的越發的圓潤。
拍了下萬小東的腦袋,“坐下,看看。”
撲棱一下腦袋的萬小東瞪了下石楊才坐在凳子上,僅僅一眼,萬小東就愣住了,半響,“這是去年的短道速滑世界盃錄像?”
詢問的目光讓石楊笑了下,點點頭,沒有否認的坐在了萬小東身邊,低垂了下眼簾,轉着手中的水杯,“你想讓我參加比賽。”
甕聲甕氣帶着一絲低沉的肯定中石楊無聲的嘆了口氣,就知道看似沒心沒肺已經恢復如初的萬小東心裡還是有陰影。
要說,雖然練了近十年的速滑,但萬小東還真沒參加過什麼大的比賽,速度比賽不同於花樣滑冰,有個主觀的偏好,短道速滑只要在比賽中不犯規完全可以憑藉着技術速度取勝,沒有一絲可以作假。
雖然這不是絕對的,但卻基本上不會走樣,本想着讓萬小東一舉成名的石楊沒想到第一次參加國際大賽的萬小東就遇見了十年難遇的黑判,不單單入手的金牌丟失了,還差點背上一個無法抹去的污點。
石楊心疼也懊悔,去年,因爲冬奧會的關係,也因爲萬小東當時的狀態實在不適合參加三月份在維也納召開的世界短道速滑世界盃,而今年,好不容易調整好狀態的萬小東卻在訓練時意外受傷,傷勢雖然不嚴重卻又不適合出賽,石楊只能再次放棄。
可一個運動員,畢竟要經過大賽淬鍊才能更加的成熟,而明年就二十的萬小東也無法在等下去,運動員的生涯看似漫長卻也很短,如果身體好狀態佳,萬小東最多還有十年的運動生涯,可一旦萬小東受傷,那麼運動生涯可能戛然而止。
不能讓傻孩子留下遺憾的石楊想了又想把目光對準了明年四月在謝菲爾德召開的短道速滑世界盃比賽,參加兩年,再去衝擊02年冬奧會,那時候,徹底成長起來的萬小東會更加的有把握。
擡起手臂摸摸萬小東毛刺刺的頭頂,“小東,哥知道你心裡不樂意,可咱不能總躲着不是?金牌丟了咱在搶回來,哥相信你一定能把屬於你的金牌帶回來。”
濃濃的信任讓有些彆扭的萬小東咧着嘴樂了,小腦袋高高揚起,“那是,俺一定能拿回來,去就去吧,正好俺也出去見識見識。”
不過隨即萬小東反應過來,就是參賽現在是不是也太早了?蹭的一下轉頭的萬小東疑惑不解的目光落在身上讓石楊呵呵的笑了,拍了下萬小東的腦門,“帶你出去訓練。”
“出去?去那裡?”
驚訝的呼聲中帶着點點興奮,要說萬小東最羨慕陶惟啥,只有一個,別看陶惟手裡沒有什麼有分量的獎牌,但走過的地方卻不少,固然有陶惟在花滑隊特殊地位的原因,也是因爲花滑運動員很多時候需要有氧訓練,這也造成了每年的訓練都會不停的換地方,可萬小東不一樣,除了國家隊就是青島,除了這兩個地方,別的地方萬小東也沒走過。
唯一一次出國機會還因爲特殊情況而中途夭折了,越想越興奮的萬小東只要想到能夠離開待了幾年的首都,就忍不住想笑。
“美國。”
完全出乎預料的回答讓萬小東驚訝的張大了嘴,“美國?出國?真的帶俺出國?”
驚呼出聲的萬小東惹來石楊一陣大笑,肯定的點頭消失在萬小東的歡呼中,看着興奮的直蹦的萬小東,眼底滿是笑意的石楊心情也跟着充滿愉悅,帶萬小東去美國,一是因爲想讓萬小東接受高壓訓練,二是,石楊出國時的執教老師在那裡,國內的系統訓練畢竟剛剛起步,不管是爲了衝擊金牌還是爲了萬小東着想,石楊還是希望老師能夠幫助自己針對萬小東制定出一套詳細的訓練計劃。
行程定下,不足一個星期,萬小東在石楊的陪同下,離開了首都也離開了國家隊,然而任何人都沒有想到,就是這次的美國之行,萬小東開始了長達八年的奮鬥,八年的時間裡,萬小東不單單拿下兩個奧運冠軍,更是創造了世界冰壇的“大滿貫”戰績。
可也就是這八年的南征北戰,給萬小東留下了滿身傷病,尤其是最後一枚奧運金牌,萬小東在右膝蓋兩側韌帶和髕骨早已斷裂的情況下,替中國隊打破了僵持的局面拿下至關重要的一枚金牌,當比賽結束只能坐着輪椅回到祖國時,不得不面臨退役的萬小東哭了,嘶聲裂肺卻呢喃着不悔讓萬小東成爲了即陶惟之後第二個“中國精神”的代表。
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衝上雲霄的機翼帶走了萬小東、石楊,臨走時興奮的萬小東拍着陶惟的肩膀,讓陶惟等着他回來給帶禮物,那一臉的興奮惹的送行的陶惟哭笑不得也讓榮博遠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相攜離開機場,緩慢駛出停車場的吉普車是榮博遠的私有物,或許是因爲去年長達三個月的相處,也或許因爲太累太孤獨,陶惟雖然沒有清楚的說出接受榮博遠,但到底沒有了那一絲不適。
而陶惟沒說,榮博遠也沒提,倆人就保持着這種親密又曖昧的朋友關係,回到市區,把陶惟送回國家隊,榮博遠回到位於市中心的家裡,168平的樓中樓是榮博遠去年把陶惟從老家接回後新入手的,那怕有長兄榮博弈的關係,這套房子也掏空了榮博遠全部積蓄。
空蕩蕩的大房子裡,除了簡潔的傢俱,四處掛滿了陶惟的照片,幾年裡,四處陶登的榮博遠收集了許多,有些甚至因爲沒有底片只能從報紙上剪下來,可每一張對於榮博遠來說都無比珍惜,而且,因爲心底那點小心思,可以說,從房子入手到現在,這個寬敞明亮的房子裡一個外人沒進過。牆壁是榮博遠自己買塗料刷的,地板是榮博遠趁着空閒的時候鋪的。
歷時一年,終於把房子裝修好的榮博遠自己也沒住,說是執着也好,爲了給自己留個希望也罷,除了裝修和過來給房子放味,榮博遠自己也沒住,榮博遠總是希望有一天能夠跟着陶惟一起搬進這座專門爲陶惟準備的家。
一日又一日,時間在不經意間緩緩流動,9月30日,一個月的學習生活結束,下個月開始,陶惟將再次開始集訓,準備參加明年三月在法國舉辦的世錦賽。
收拾好自己的書本走出學校大門,陶惟一眼看到了停在學校大門對面的吉普車,不自覺露出一絲笑意的陶惟快步的跑過去,而同樣看到陶惟的榮博遠拉開了車門。
上車系好安全帶的陶惟臉上的笑意加深,“你咋來了。”
抿了下脣,榮博遠沒有說話,而是從後車座拽過了一個大袋子遞給陶惟,挑了下眉梢,打開一看,陶惟愣住了,護膝、護腕、運動服、運動鞋還有一沓純棉的襪子。
“要走了吧。”
雖然進入國家隊很多東西國家隊都會準備,但像護腕、襪子之類的東西還是需要陶惟自己買,尤其是運動服,每年冬夏兩套運動服對於常年穿運動服的陶惟來說還是有些不夠。
擡起頭愣愣的看着榮博遠那張冷硬並沒有表情的臉,沒有想到榮博遠會給自己準備物品的陶惟沉默了半響,才點點頭,“後天走。”
再次抿了下雙脣的榮博遠問了下地方後,沒在說話,一路沉默的回到國家隊,緩緩停在側門的吉普車讓抱着大包裹的陶惟心底騰昇出一絲不捨,想說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的猶豫讓榮博遠扯動臉頰,“注意安全,有時間我過去看你,要是缺什麼給我打電話。”
粗啞低沉的嗓音在耳邊環繞,恩了一聲的陶惟擠出笑容仰起頭看向榮博遠,“知道了,我回去了,準備行李,你也注意安全。”
伸出大手,蹭了下陶惟光滑的額頭,榮博遠微微點點頭,看着陶惟打開車門看着陶惟走進國家隊也看着陶惟消失在視線內。
直到身影徹底消失,才收回目光的榮博遠低頭從兜裡掏出一串鑰匙,愣愣的看了半響,閉了閉眼的榮博遠重新收好發動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