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風紫晴的寢樓——碧水閣,就看到數十個丫鬟婆子端着熱水盆忙進忙出,一個個臉上都帶着緊張與小心翼翼之色。
烈鸞歌心緊了緊,與司徒皓梵互看了一眼,而後疾步邁入與主臥相連的一間花廳內。
花廳內的主位軟榻上,老太太正滿臉憂色地坐於其上,眉心處隆出一條深深的褶痕,不時地換着坐姿,明顯一副坐立不安的神態。
而司徒老爺與柳氏則是一左一右,分別坐於老太太的下首位,二人神情凝重且肅然,眉宇間也俱都滿布着擔憂與焦急之色。
看這陣勢,情況似乎真的不太樂觀啊。
烈鸞歌深吸了口氣,隨即蓮步上前,福身給老太太道了個萬福,又分別給司徒老爺和柳氏行了一禮。
“皓梵拜見老太太。”司徒皓梵緊隨其後,一一給三位長輩行禮作揖。“拜見父親大人和太太。”
“你們兩個怎麼也來了?”老太太雙眉一蹙,目光掃過司徒皓梵,而後定在烈鸞歌的身上,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道,“三丫頭,這天色也不早了,你今兒去楚府作客一天,想必也累了,還是早點回去歇着罷。”
“老太太,孫女兒還不累,就讓孫女兒留在這裡陪着您吧。”
烈鸞歌話音才落下,就聽到柳氏那不冷不熱的聲音說道:“紫晴這會兒正難產着呢,三姑娘一個未出閣的嬌小姐留在這兒恐不妥當,還是聽老太太的話,先行回去吧,沒的惹出什麼忌諱來。”
聞言,烈鸞歌心下略略一驚,忙看向老太太,憂聲問道:“老太太,大嫂不是才懷孕八個月麼,怎的這麼快就要生孩子了?”距離預產期還有一個半月多啊。
“你大嫂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到了肚子,所以導致提前生產,這會子情況兇險着呢。”老太太一說到這個就更是坐立不安了,若不是礙着忌諱,只怕早就跑去風紫晴的產房裡守着了。
“天啊,早產加難產!”烈鸞歌低呼一聲,一顆心忍不住提得老高。
本來女人生孩子就是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更何況還是在古代醫療水平如此落後,且早產加難產的危險情況下,這母子均平安的概率不知有多小,極有可能一個都保不住。
啊——
正想着,隔壁主臥裡面陡地傳來一聲淒厲而又痛苦的摻叫聲,在這寂靜的夜色裡,聽入耳中讓人格外的心驚膽顫。
烈鸞歌看了看廳內諸人愈見凝重的神色,沉默了片刻,柔聲建議道:“老太太,遣個人去祠堂把大哥叫過來可好?孫女兒覺得,這種情況下,大嫂最需要也最想見到的人只有大哥了。”
這老婆生孩子,只有老公守在一旁緊緊拉着她的手,不停地跟她說話分散她的痛覺注意力,才最能給她安慰和力量不是麼。
司徒皓梵溫柔地看了烈鸞歌一眼,附議道:“三妹說得對,我也覺得此時此刻,大哥應該陪在大嫂身邊。”
司徒老爺沒好氣地瞪了他二人一眼,沉聲說道:“把那個逆子叫來做什麼?紫晴這次會驚了胎氣早產,還不是他造的孽!再把他叫過來,若是又說些不該說的混賬話,豈不是更給紫晴增添生產的危險?!”
“呃——”烈鸞歌噎了一下,訕訕地閉了嘴。這司徒老爺所說的也不無道理,她已經見識過大哥對大嫂是如何的冷漠無情了。真把大哥叫過來,結果是好是壞,她還真不能保證。
柳氏忍不住狠狠地剜了烈鸞歌一眼,顯然是在恨她多嘴亂出餿主意,無端端地又惹得自己的兒子被老爺罵。
“三丫頭,你要不想回去歇息,就過來陪我坐會兒吧。”老太太暗歎了口氣,伸手將烈鸞歌拉到自己身邊坐了下來。
默了一會兒,她擰眉看向立於司徒老爺身側的司徒皓梵,語氣不容抗拒道:“皓梵,這兒沒你什麼事,你趕緊給我回去好好歇着。你背上的傷可不輕,瞧你那臉色白的,血色都快尋不出一分了。”
說着,老太太神情頗有些不滿地瞥了司徒老爺一眼,似乎是在責怪他對這個寶貝孫子下手太狠了。
司徒老爺也有些懊惱自己打得太重,不用想也知道皓梵此刻定是拼着口氣在硬撐。那鞭刑有多厲害他自是知道的,若是一般的人被他那麼打,只怕早就癱在地上起不來了。
輕輕拍了下司徒皓梵的胳膊,司徒老爺語氣難掩心疼地說道:“聽老太太的話,先回去歇着吧。近段時日也不用忙着去莊鋪裡面打理生意場上的事情了,先把身子養好了要緊。”
司徒皓梵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道:“好吧,那兒子先告退了。父親大人和老太太也莫要太焦心,相信大嫂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母子平安的。”
說罷,他又看了烈鸞歌一眼,隨即轉身退了下去。
廳內再次安靜了下來,在座幾人都保持着沉默,一句話也沒有再說。
淒厲的慘叫聲仍舊時不時地從隔壁的主臥裡面傳出來,只是隨着時間的流逝,那叫聲越來越弱,彷彿隨時都有斷氣的可能。
烈鸞歌握緊了老太太略略顫抖的手,不敢去看老太太此時臉上的表情,也不敢去看司徒老爺和柳氏臉上的表情。只一個勁兒地在心裡默默祈禱着,祈禱着老天能保佑大嫂母子平安。
又一個時辰過去了,在幾人焦慮又揪心的煎熬等待中,嬰兒那中氣不是很足的啼哭聲終於自房內傳來,傳入廳內每個人的耳中。
老太太臉上一陣喜色,忙道:“生了生了,紫晴終於生下孩子了,我的大曾孫子喲!”
話音剛落下,就見風紫晴身邊的大丫鬟巧鶯急急跑了進來,一邊福身行禮,一邊喜不自勝地回報道:“恭喜老太太,恭喜老爺和太太,大少奶奶生了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少爺!”
“真的嗎?”老太太面上愉悅之色更甚,慌忙站起身來,“趕緊扶我過去看看,看看我的寶貝曾孫子!”
“老太太,兒媳陪您一起過去!”柳氏也同時站了起來,想了想,又關切地問了一句,“你們大少奶奶怎麼樣了?她還好吧?”
巧鶯忙恭敬回道:“大少奶奶還好,就是元氣消耗過多,連小少爺都沒來得及看一眼,就暈過去了。”
“恩,沒事就好。”柳氏放下心,臉上堆起滿滿的笑容來。“待你們大少奶奶醒了,你們幾個一定要好好伺候着大少奶奶,萬不可有一絲懈怠知道麼。”
她這個兒媳婦還真是爭氣,頭一胎就給她生了個大孫子,讓她在老太太和老爺面前不知多長臉,也不枉她平素裡處處關護她看重她。
烈鸞歌彎眉笑了笑,鬆了口氣道:“老太太,大嫂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呢!”說着,與柳氏一左一右,攙扶着老太太往花廳外走去。
司徒老爺自是不好進入兒媳婦的產房,便提前去了主臥右邊的小耳房裡面等候。
烈鸞歌跟着老太太和柳氏進入風紫晴的臥房,房內早已被清理乾淨了,只留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
三人先到牀前看了看因累極而昏睡過去的風紫晴,隨後老太太命人趕緊將產下的小少爺抱上來給她看看。
沒一會兒,一個喚做張婆子的中年女人,便將用上等的絲綢錦緞薄被裹好的小嬰兒抱到老太太面前。她身後還跟着兩個大丫鬟並四個二等丫鬟,一個個都是一副萬分小心又謹慎的模樣。
烈鸞歌一看便知這幾人是專門用來照顧小嬰兒的奶孃和婢女了。一個小嬰兒由七個人來專門照顧,還真是有夠細緻慎重的。
見老太太伸手抱過已經不哭的小嬰兒,烈鸞歌忙湊上前細細瞧去,只見那小寶寶眉眼精緻,鼻子小巧,皮膚雖有些皺巴巴的,卻是異常的水嫩紅潤。
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半眯着,粉嘟嘟的小嘴微張,兩隻小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小拳頭還不時地揮動着,那副模樣真真是惹人無限憐愛。
“老太太,這小寶寶好可愛哦!”烈鸞歌伸出食指輕輕地點了下小嬰兒的鼻子,那小傢伙撅着嘴“咿呀”了一聲,似在表達着自己的不滿,逗得烈鸞歌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又一連在小傢伙粉嫩嫩的臉蛋上點了好幾下。
見狀,柳氏沉了沉臉色,語氣略略帶着幾分訓責道:“三姑娘,這嬰孩兒的皮膚可嬌嫩着,你別戳來點去的,仔細弄疼弄壞了他責任可不好擔。”
烈鸞歌假假一笑,不軟不硬地回了一句:“太太過慮了,鸞歌知道輕重的。”
柳氏輕哼一聲,不再理會她。轉頭繼續看着老太太懷裡抱着的可愛小孫子,陰沉沉的面色瞬間變得柔和起來。
老太太逗弄了小嬰兒半晌,面上猶帶着欣喜之色,眸底卻有絲絲擔憂流瀉而出:“哎,這寶貝疙瘩雖招人疼愛招人喜歡,可也委實瘦弱了些,日後怕是不那麼好養,各方面的照料和看顧都需得慎之又慎才行。”
柳氏點了點頭,附和道:“老太太說的是,畢竟是早產兒,往後對他的照顧只能小心再小心,萬不可出現任何差池。”
烈鸞歌沒說什麼,只暗暗思忖着該煉製些什麼適合於嬰兒吃的藥丸來給他補身體,增強嬰兒的免疫力,不然的話,就是一場小小的感冒都有可能讓他致命。
說真的,這小傢伙也確實是太過瘦弱了些,正常的嬰兒出生時一般都是6~8斤左右,他估計才勉勉強強夠四斤吧,不小心呵護着往後恐怕還真的是難以養活。
老太太又嘆了一口氣,凝思了一會兒,道:“我想了想,這寶貝疙瘩就取名叫做惟安吧,惟願他日後能夠平平安安地健康成長。”
“呵呵,老太太這名兒取得好,以後我們就都叫他小安安了。”烈鸞歌一臉笑意,確實是打從心眼裡喜歡這個小傢伙,也越看越覺得小傢伙可愛。
老太太疼愛地看了烈鸞歌一眼,柔柔笑道:“夜都深了,三丫頭該回去休息了,瞧你眼角眉梢俱都帶着倦色呢,讓人看着心疼。待會兒我跟太太將惟安抱去耳房裡給老爺看過之後,也要回去歇下了。”
“恩,好的,那孫女兒先回去了。”烈鸞歌乖順地點了點,又道,“老太太,明兒孫女兒給您請完早安後,再陪您來大嫂這兒看望小安安。”
說罷,她分別給老太太和柳氏行了個晚安禮,而後起身告了退。
回到梨香苑,烈鸞歌想着姨娘和哥哥怕是早已經歇下了,便沒有去驚動他們。由着素妍和玲瓏二人服侍她洗漱了一番,便回房準備上牀就寢。
掩嘴打了個呵欠,烈鸞歌撩開房簾進入內室。昏暗的燈光下,猛地看到一抹頎長挺拔的身影赫赫然立於窗前。
烈鸞歌唬了一跳,忙沉聲問道:“誰?”邊問邊一臉防備地往房門方向倒退了兩步。
“鸞歌莫怕,是我,雲墨非。”說着,那人影轉了過來。
烈鸞歌定睛一瞧,果然是雲小侯爺雲墨非。瞬間的怔愣過後,一張俏臉隨即陰冷了下來。
雲墨涵不是說他病得下不了牀麼,怎的深夜跑到自己的臥房裡來了?
暗忖了一句,烈鸞歌走到黃花梨的圓形大桌前,點燃上面的兩盞照明用的油燈,房內頓時亮堂了起來。
徑自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她看也未看雲墨非一眼,意態閒適地在桌旁坐下來,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
等了片刻,也不見雲墨非說明來意,烈鸞歌不由放下茶杯,冷聲說道:“雲小侯爺若是沒有什麼事的話,那就請回吧,鸞歌要就寢了。”
“不,我有話要跟你說。”雲墨非大步走到烈鸞歌跟前攔住她的去路,深情地凝望了她一眼,而後自袖中拿出一卷畫軸來。
在烈鸞歌略帶疑惑的目光中,他將畫軸小心翼翼地打了開。
待看清這畫軸就是她那日在雲墨非書房裡無意中發現的那幅畫時,烈鸞歌心下先是一驚,隨即涌起一股無名的火氣來。
雙手不由地握成了拳,她努力不讓自己將憤怒的情緒外露,只是出口的語氣卻愈發的冷如冰霜:“雲小侯爺,你這是何意,是來向我坦白你的感情史麼?很抱歉,我已經知道了,所以不用小侯爺再重複多說,我早已明白這畫中女子在小侯爺心中有着多麼舉足輕重的地位,而且任誰都無法取代小侯爺對她的愛。”
雲墨非眸光微閃了下,隨即難掩悲傷地嘆道:“鸞歌說得不錯,這畫中女子在我心目中的確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而我對她的那份愛,也確實沒有任何人能夠取代。”
聞言,烈鸞歌氣得險些變了臉色。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冷漠無比地下着逐客令:“雲小侯爺,請你現在就出去!否則的話,我可要喊人了!”
這個滿口謊言的感情騙子,她再也不要看到他!
雲墨非仿似沒有聽到烈鸞歌的話,兀自低垂着頭,凝視着畫上那溫婉似水的絕美女子。
沉默了片刻,他驀地幽幽說道:“鸞歌,我愛這畫中的女子,卻不是你以爲的男女之愛,而是兒子對於母親的敬愛與儒慕之情。”
烈鸞歌愣住了,吶吶問道:“你說什麼?”
雲墨非斂起眉宇間的悲傷思戀之情,擡頭看向烈鸞歌,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鸞歌,這畫中女子不是別人,而是我的母親,我親生的母親。”
聞言,烈鸞歌更驚,差點打翻面前的茶杯。
她看了看畫上的女子,又看了看雲墨非,半晌才問了一句:“小侯爺,如果這畫中的女子是你的生母,那侯夫人又是誰?”
“侯夫人實際上是我母親的妹妹,也就是說,她其實是我的姨媽。”雲墨非邊說,邊將畫軸捲了起來,重又收入袖中。
“你居然不是侯夫人的親生兒子!”烈鸞歌一臉驚詫,想了想,又問道,“那定國侯是你的親生父親嗎?”
“不是。”雲墨非搖了搖頭,細細辨聽了一下四周的動靜,確認沒有第三個人的氣息,這纔將自己的真實身世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我的親生父親乃是當今的皇上,而我其實是北辰國的三皇子北辰燁。”
“我母妃一家當年也是顯赫一時的豪門貴族,而我外公當時也貴爲一朝太師,頗受皇上重用。外公生有三個子女,大舅舅,我母妃,以及姨媽,也就是如今的侯夫人。”
“我母妃當年因爲才貌雙絕而聞名整個京都,後來選秀時被皇上選入宮中封爲皇貴妃,榮寵一時無二。在生下我這個皇子之後,更是三千寵愛集於一身。”
“雖是如此得聖寵,可我母妃並不開心。因爲在入宮之前,我母妃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並且與那人私定了終身。還記得我之前送給你的那串翡翠瑪瑙手鍊嗎,那就是他們的定情信物,也是我母妃生前最最寶貝,且視作生命一般的東西。我母妃臨死之前,將它作爲唯一的遺物交給了我,還說日後我若找到了真心喜歡的女子,就將手鍊送給她。”
“我母妃喜歡的那個男人具體是什麼身份我到現在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不是我們北辰國的人。當年他與我母妃私定終身之後便了無蹤影,再次出現時,我母妃已經貴爲皇妃。”
“雖是如此,那人卻猶未放棄,仍舊三不五時地探入皇宮與我母妃偷偷見面,還說尋着合適的機會就讓我母妃詐死,然後帶着她離開皇宮遠走高飛。”
“我母妃很想與那人一起走,可又捨不得丟下我。但若要連我也一起帶出宮,更會難上加難,所以這事就一直拖了下來。”
“在我七歲那年,我母妃又一次與那人偷偷見面時,不知是被誰告的密,竟被皇上抓了個正着。這也就罷了,我母妃宮內的兩名貼身婢女突然跑出來作證,將我母妃數年來與那人的每一次私會都細細說了出來,更添油加醋地說了許多污衊不堪之語,還說我不是皇上親生的。”
“皇上也許是真的很愛我的母妃,哪怕是親眼所見,也不相信我母妃會背叛他。可我母妃除了說我是皇上親生的以外,對其他的事情都供認不違,還哀求皇上能夠成全她與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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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自然是不可能的,皇上如何肯成全自己的愛妃與別的男人在一起?勃然大怒之下,皇上對那人下了死令,並將我母妃打入了冷宮,還罷免了我外公的太師之職,將我外公一家全都流放至邊疆的苦寒之地。”
“後來沒多久,就傳來了我外公外婆病死於流放途中,以及那人被禁衛軍亂箭射死的消息,我母妃悲痛又自責,心灰意冷之下,獨留下我,自縊於冷宮之中。”
“母妃去後,我便成了一個備受冷落的可憐皇子。因着皇上對我的不再重視和不聞不問,宮裡的所有人都對我想打則打,想罵則罵。尤其是大皇子和二皇子,每日裡都以欺負羞辱我爲樂,只因我母妃沒去之前,我獨佔皇上恩寵,所以遭了他們的嫉恨。”
“這種備受欺凌的日子一直過了一年,到我八歲時,邊境突然爆發了戰爭,軒轅國與星月國聯合起來攻打我們北辰國。”
“最後我們北辰國雖然勝了,但也是傷敵一萬,自損八千,元氣大耗。而軒轅國和星月國雖然敗了,卻儼然有再次聯手攻打之意。”
“但以我們北辰國當時的國力來看,是不宜再戰的。所以皇上便派了使臣去軒轅國議和,最後雖是議和成功,但軒轅國的國君卻提出一個要求,要我們北辰國送一名皇子過去作爲質子。”
“而我就是那個可憐的,被送往軒轅國爲質的皇子。在他國爲質的境遇究竟有多淒涼有多屈辱,不是親身經歷過的人,絕對是想象不到的。那兩年非人般的日子,我直到現在想起來都有些不寒而慄。”
“十歲那年,質子府發了一場大火,別人都以爲我被燒死了,可我實際上從那場大火中逃了出來,並且逃回了北辰國。”
“回到京都,早已物是人非,除了去定國侯府找姨媽外,我在京都舉目無親。我姨媽原本也有一個兒子,名爲雲墨非,與我年歲相當,或許是因爲表親關係,長相與我也有八分相似,只是自小體弱多病,常年靜養在自個兒的院子裡,很少外出見客。”
“我與姨媽相認後,姨媽雖對我萬般疼愛憐惜,但並不敢將我暴露出來,唯恐給我帶來危險,只將我妥善安置在京都郊外的一所別院內,並派了人好生照顧我。”
“這樣又過了兩個月,有一天姨媽忽然來別院看我,神情悲痛難自抑,仿似天塌下來了一般。一問才知道,那小我沒幾天的墨非表弟剛剛病逝了,但這個消息姨媽還隱瞞着未發出去。”
“再然後,一則爲了姨媽在定國侯府不至於失去侯夫人的主母地位,二則爲了我能有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活下來,所以姨媽便讓我冒名頂替了表弟的身份。”
“從此我不再是北辰國的三皇子北辰燁,而是定國侯府的唯一嫡子——三少爺雲墨非。再後來又承襲了父侯的爵位,做了侯府的小世子。”
“這件事就這麼被隱瞞了下來,而我的真實身世,如今除了我姨媽和我之外,就只有你知道了。”
一長段身世說下來,雲墨非凝眸看着面上帶着三分同情七分震驚的烈鸞歌,嘴角微微勾了下,儘量揚起一抹不甚在意的笑容來,卻仍然難掩那眉宇間的悲涼意味。
烈鸞歌沉默良久,才壓下心間涌起的心疼,開口問了一句:“爲何要將你的身世告訴我?”他就不怕她將這個秘密泄露出去麼?
雲墨非柔柔一笑,波光流轉的茶褐色雙眸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嗓音柔潤若春江之水般說道:“因爲我愛你,所以不想對你有任何隱瞞。我的所有心事和秘密,我都願意毫無保留地與你分享。”
“小侯爺,我……”烈鸞歌半天都不知道該如何接下他的話,心絃卻止不住地泛起陣陣漣漪,有感動,也有無法言喻的歡喜和開心。
雲墨非既然願意與自己分享他的任何心事和秘密,可見他心裡有多看重自己,又有多信任自己。
原來一直都是自己錯怪他誤會他了,他並不是一個三心二意的感情騙子,而是從一而終的情癡之人。
他真的從來沒有騙過自己!
想到此處,烈鸞歌心底似有一股蜜糖流過,甜絲絲的。
與雲墨非那雙霧氣妖嬈且灼灼熾烈的雙眸對視了片刻,她不由自主地低下頭來。似怕與他再多對視一會兒,就會陷入他那雙充滿誘惑的眸子裡。
雲墨非注意到她微微泛紅的臉頰,輕笑一聲,伸手輕輕托起她的下顎,溫柔輕語道:“鸞歌,你心裡其實是有那麼一點點在乎我的對不對?不然的話,也不會在誤以爲我心中另有所愛時,你那麼生氣,且一夕之間對我的態度變得那麼冷漠無情。”他能理解爲鸞歌是在吃醋嗎?
“我哪有!”烈鸞歌慌忙否認,頗沒好氣道,“小侯爺莫要想多了,我纔不會在乎你,只把你當做普通朋友罷了!”
“呵呵,究竟是不是我想多了,這個並不重要。”雲墨非不以爲意地笑了笑,“重要的是,如今我們之間的誤會已經解釋清楚了。你該明白我的心意,自始至終,讓我動心動情的女子都只有你一個,再不會有旁的人。”
說罷,在烈鸞歌微愣的瞬間,雲墨非低下頭,飛快地在她的脣上印下濃情一吻,而後再次求親道:“鸞歌,嫁給我好嗎?我可以向天地起誓,這輩子只要你一人,也只愛你一人!如違此誓,天地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