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6許和葉幸一前一後地走在去偵探事務所的路上。
6許的心情不錯,連帶着走路都開始輕快起來,他伸手碰了一下身邊的電線杆咕噥道:“九十四。”然後帶着滿臉的微笑繼續向下一個電線杆走去。
葉幸跟在他身後一臉無奈地笑,這傢伙失憶了之後的舉動還真是奇怪。
這幾天他爲6許想了各種各樣的理由,一次次試圖說服自己他已經變心了,可是昨天晚上他嘴裡說出“失憶了”三個字的時候,天知道自己是多麼的歡欣鼓舞!
雖然這個失憶很突然很詭異,但是那又怎麼樣?他失憶了,只是因爲不記得自己了所以纔會疏遠,只要他還是他,那自己就還有機會!自己能等一個四年,就能等另外一個四年!況且一回生二回熟,熟練工做事效率更高啊!
想着想着,葉幸臉上不自覺地浮起一個得意的笑,哼哼,6許,你最終一定會是我的!
“九十七……九十八……”專心致志地數着電線杆的6許,像是一路採着花的小紅帽,完全沒有意識到身後那隻餓狼的眼光……
“怎麼樣,那個案子有新進展了嗎?”葉幸一走進事務所的大門,滿身的清爽帥氣讓整個房間都陽光明媚起來。
邱繼宇驚訝地從一堆資料裡擡起頭來看着他,然後有轉頭看了看一邊的6許,這兩個人昨天晚上……看來是發生了什麼好事情吧?
這個念頭才一出現,他立刻乾咳一聲提醒自己,一把年紀的人了怎麼可以這麼思想邪惡呢?幹正事幹正事!
“目前所有的線索都似乎斷了,那個快遞盒子上所有能採集到的指紋警方都做了對比,但是沒有找到有用的信息,哎……真不知道下面一個又是誰倒黴咯!”田休手上捧着一杯咖啡,捏了捏自己的眉頭,一臉無奈地道。
“那個趙先生,他身上有沒有什麼線索?”6許看着黑板上一堆的證物照片,突然問道。
“沒什麼奇怪的,雖然生意上有些競爭對手,但是都排除了嫌疑。你爲什麼對他這麼感興趣?”邱繼宇整理了一下手上的資料,滿懷希望地看向6許。
6許一張一張地拿起黑板上的照片,然後一張一張的放回去,似乎在仔細觀察什麼。
邱繼宇漸漸興奮起來,這個傢伙難道又注意到什麼別人忽視掉的東西了?
半晌,6許抱着胳膊,滿意地笑着後退了一步道:“嗯,總算是排整齊了。”
“咳咳!”田休嗆得一口咖啡全噴了出來,一邊的邱繼宇也是一臉菜色。
“既然你對那個趙先生那麼感興趣,不如我們再去拜訪一次他侄女?”葉幸打着哈哈爲一幫人解圍,他邊說邊撥通了吳麗麗的電話。
“喂?”電話那邊,吳麗麗的聲音淹沒在一片嘈雜的音樂聲中,聽得很不真切。
“吳小姐,我是6許偵探的私人助理葉幸,關於你伯伯的事,我們還有一些信息想要和你溝通。你今天有時間嗎?”葉幸嫌對面的聲音吵得耳朵疼,不得不放下聽筒打開了擴音器,扯起嗓子,拖長聲音一字一字說道。
對面的吳麗麗沒有立刻回答,似乎正在尋找什麼安靜的地方,過了片刻才說道:“我今天比較忙,不如你給我一個地址,我一忙完就去找你。”
葉幸報了事務所的地址,卻聽吳麗麗滿懷歉意地說:“我上下班時間不固定,如果方便的話你給我一下你的私人地址吧,我一下班就去找你。”
葉幸看了一眼6許,對方聳了聳肩表示無所謂,他便報了兩人的住處,約了時間,這些事情對他來說輕車熟路,畢竟做了四年的助理啊!
從事務所出來,葉幸再次提出要帶6許去看醫生,卻被6許嚴詞拒絕了,理由是,他有幽閉恐懼症,沒辦法去做核磁共振,還有潔癖,沒有辦法進醫院……
爲了這事情兩人爭執了一路,最後還是葉幸妥協了,只是早上大好的心情再次被破壞。他黑着臉回到家門口,就發現門外的地上放了一個五十釐米見方的快遞盒子。
葉幸渾身的汗毛頓時豎了起來,手心一下子佈滿了冷汗。
這個盒子,太眼熟了!
他睜大了眼睛僵在原地,一步都不敢再前進。原本他從來不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事情,可是這一連串的事件實在是太匪夷所思,再加上週老太太怎麼也是死在他的網球下,這兩天他雖然不說,心裡其實已經害怕到了極點。
“怎麼了?”6許跟着他身後出了電梯,卻一鼻子撞在他的後背上。
“咯咯咯……”葉幸驚恐地伸手指着地上半敞着的盒子,嗓子裡發出一連串的怪聲。
盒子裡面,隱隱約約露出了一個渾身是針的小人……
邱繼宇帶着曹警官趕到葉幸家的時候,就看見他如驚弓之鳥一般緊緊蜷縮在沙發上。一邊的6許似乎是想要安慰他,卻又不知道怎麼下手,只能不斷地搓着手指。
鑑證人員採集了盒子上的指紋,然後去處理電梯了,留下曹警官在房間對着那個盒子愁眉不展。
“你們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麼人啊?”他知道問這話大概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但是還是習慣性地說道。
盒子裡依舊是那樣的小布人,只是這一次,名字換成了葉幸的。小人兒身上沒有貼紙條,可是那被剪斷的頭顱清晰地傳達了對方的意思。
葉幸,會死於斷頭。
“其實你不用那麼害怕啦!你看,這個小人上面的名字都寫錯了,寫的是‘葉興’,說不定根本就沒有效果啦!”田休大大咧咧地抓起桌子上的香蕉,咬了一口道。
葉幸死死盯着他手上那斷了一節的香蕉,渾身一哆嗦,臉色更白了。
邱繼宇見狀,狠狠一巴掌拍在田休的後腦勺上道:“你能不能長點心!”
田休委屈地摸着後腦勺嘟噥了一句:“我是雙魚座,雙魚座都不相信鬼鬼怪怪的事情。”
邱繼宇白了他一眼,嚇得他收了香蕉自覺地挪出了房間。
“葉幸,沒事的,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二十四小時保護你。”邱繼宇看着被嚇壞了的葉幸,一臉愁色。
葉幸只是搖了搖頭,把自己縮得更緊,嘴裡反反覆覆就是一句話:“報應,這一定是報應,是我不小心打死了那個老太太的報應……報應……”
……
警方的勘察毫無意外沒有任何結果。接下來的幾天,葉幸一直都在極度的緊張中度過。任何一點點風吹草動都可以驚得他一跳三尺高。
6許看着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心底突然覺得有點不好受起來,但是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安慰人,只能在一邊乾着急。
“葉幸怎麼樣了?”小區門外的咖啡廳,邱繼宇看着對面的6許問道。葉幸不願意出門,他又怕當他的面聊這些刺激到他,這才把6許約了出來。
“還是那個樣子。”6許一臉嫌棄地坐在咖啡廳的沙發上,手縮在袖子裡,離得桌子遠遠的。
“他這樣下去,別人還沒怎麼他,他自己先嚇死了。我倒是有一個辦法……”邱繼宇一口氣喝光了面前的咖啡,眼神中帶着一絲狡獪說道。
……
這天晚上,公寓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縮在沙發上的葉幸像是一隻受了驚的貓,猛地跳了起來,一瞬間縮進了牆角,連帶着把6許也嚇了一跳。
6許一邊去開門,一邊安慰他道:“沒事沒事,是個認識的人。”
門一打開,一個穿着道士服,帶着天師帽,手拿一副經幡的人大踏步走了進來。這人帶着一副圓形墨鏡,留着一把山羊鬍子,看上去倒是有那麼一點道骨仙風的感覺。
“他是誰?!”葉幸緊張地聲音都變了調,一步衝到6許身邊,狠狠揪住了他的衣角。
6許渾身一哆嗦,痛苦地看着自己的衣服在他手裡被糾成一團,想拽出來又怕嚇着他,只能拼命忍着,扭頭不看。
“你印堂發黑兩眼無神,最近走背運啊!”道士也不答話,自顧自說道,“我乃上清天師第三十八代傳人,今日專門來幫你解這巫術的劫難的!”
葉幸的眼中突然閃出一絲希望的光來,像是見了財寶的惡賊般,瞪着眼睛看着“天師”一點一點擺出自己的傢什。
不一會兒,燭臺香火瓜果貢品就在客廳寬大的餐桌上堆得滿滿的。“天師”揮起一把桃木劍,煞有介事地一通唸叨,然後在葉幸的頭頂上“刷刷”揮舞了幾下,接着掏出一個做工精緻的絲繡包,一伸手捏出一撮灰,在空氣裡四處潑灑起來。
“咳咳咳咳!”6許頓時捂緊了鼻子嗆咳起來,他再也顧不得會不會嚇到葉幸,一用勁抽出了自己的衣角,一個勁往牆角縮去。天啊!這麼多的灰!這麼多的灰!要他的命嗎?!
“天師”絮絮叨叨的半天,用劍挑起一張道符在蠟燭上點着了,然後丟進面前一個金黃色的鉢了,又加了些香灰,放了一粒老鼠屎大小的黑色藥丸兒,倒上水。
只聽“呲——”一聲,那鉢裡的東西猛地冒出一團白煙,泛起了一坨讓人反胃的白色泡沫。
“好了,神水已經準備好了!”“天師”雙手將鉢遞到葉幸面前道。
葉幸看了一眼6許,臉上突然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抓起面前的鉢“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你幹什麼?!”“天師”突然像是見了鬼一般,目瞪口呆地驚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