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揚起初以爲這是朱果的藥性發作了,並不太擔心,然而不久之後,傅青書的雙頰燒得越發通紅,簡直可以滴出`血來,而且皮膚底下竟然還有一道接一道的氣流鑽動着,將皮膚不斷地拱起,膚色隨之變化,一會兒轉爲青白,一會兒轉爲殷`紅,着實怪異。
雖然人還處在昏迷之中,五官卻皺攏在一起,幾近扭曲,彷彿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口中囈語着:“好熱,好熱!”一會兒又道:“好冷,好冷!”
王揚知道不好,趕忙將他抱起,卻發覺他一隻手炙熱如火,一隻手卻冷如寒冰,竟是寒熱互相交替,難道那朱果非但沒有抵消他體內的冰寒之氣,反而兩者衝撞起來,使得傷情更加嚴重?
傅青書痛楚難忍,迷糊之中,依稀感覺到有人朝自己靠近,他似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整個人都貼在了王揚身上,將他兩條胳膊緊緊拽住,捏出了一個又一個深紅的指印。王揚好不容易從他懷裡掙脫出來,繞到他背後,盤腿坐定,急忙將自己的靈氣送進對方體內。
果然其體內不知什麼時候,已多了一股強大的炎熱之氣,一寒一熱兩股強勁的靈力猶如龍虎相沖,兀自爭鬥不休,幾乎攪了個翻天覆地。幸好傅青書體內的經絡被靈力拓展鍛造得十分強韌,尚還能夠支撐兩股靈力的撞擊,不至於破損受傷,但是倘若不能夠將這兩股靈氣融合,時間一長,必定將走火入魔,爆體而亡。
王揚知道後果嚴重,不敢大意,欲要用自己的純陽之氣將兩股靈氣拉攏在一起,使其互相融合,然而不知從對方體內何處涌`出一股強大的吸力,王揚體內的靈氣竟然不受控制地源源不斷地涌`入對方體內,想要撤掌,雙手卻像是黏在傅青書的背上,根本分不開,心中不禁又驚又急。
這樣持續了一段時間,王揚感覺自己體內的靈氣都要被傅青書給吸乾了,靈氣的遽然消失,使他整個人頓時虛弱下來,越發不能夠阻止靈氣的消散,頭腦昏沉起來,視線變得模糊,只聽撲通一聲,他整個人業已摔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再看他前面的傅青書,藉助王揚體內大量的純陽之氣,撫平了一寒一熱兩股強勁靈氣的衝撞,最後終於交融在了一起,再由外界純陽之氣的匯入,頃刻間三股靈氣化成一團分外精純而強勁的靈元,不待主人催動,自行運轉起來,在全身之中地不斷地遊走、凝聚,撞擊拓展着本已十分堅韌的經脈。
傅青書仍是雙目緊閉,面上已然恢復平靜,沒有了先前的痛苦之色,只見他頭頂升起濃郁的純白煙氣,不斷地蒸騰翻滾,宛如雲海之中霧氣翻滾,風雲變幻。不知過了多久,剎那間,氤氳煙霧收入體內,緊閉的雙眼陡然間睜開,一雙瞳孔內隱約有一白一赤兩色靈氣閃現,一個呼吸之間已然消失,重新歸於平靜。
竟然是在短短時間內,突破了築基期,一下子躍到了辟穀期,稍一鞏固體內靈氣,已然是辟穀初期的修爲了。
傅青書從昏迷之中甦醒,只覺通體舒暢,靈臺清明,以前沉積在心裡的沉鬱煩躁之氣陡然間消除得一乾二淨,心境竟是前所未有地安靜祥和,體內的靈氣越發壯大充沛,宛如潺`潺流水連綿不絕。
他心中隱約彷彿知曉些什麼前因後果,忽然聽到身側傳來嗞嗚嗞嗚的哼聲,他轉過身一看,卻是阿黃用嘴拱着躺在地上的王揚,再看王揚,面色蒼白得嚇人,緊閉着雙目,已然暈厥過去。
“師兄!”驚得傅青書大喊一聲,趕忙將人抱在懷中,探他的鼻息,幸好雖然微弱,但還平穩,趕忙將自身的靈氣送進對方體內,卻不由地眉頭大皺,驚訝地發現他體內靈氣渙散,變得十分稀薄,修爲已從築基中期一下子跌至初期。
“難道是因爲我的原因嗎?”
傅青書注視着懷裡的人,心中分外痛惜,王揚還處在昏迷之中,自然不能夠應答他,他不由轉頭看向蹲在一旁的阿黃,阿黃只耷`拉着耳朵注視着他兩人,眼中似流露出擔憂之色。突然間嗚嗚叫喚了兩聲,便轉身朝甬道一側跑去,傅青書打抱起王揚,跟在阿黃後面,阿黃的小短腿這會跑起來卻飛快,很快就將傅青書帶出通道,進到了一片林子裡。
傅青書見此處靈氣分外充沛,且生長着許多奇花異卉,是處修煉的好地方,便要將王揚放下來爲其療傷。阿黃則腳不停步,一下子躥進了林子裡,窸窸窣窣地聲音不斷響起,也不知去做什麼了。
其實王揚並無大礙,只是因爲承受不住體內靈氣的遽然消失而昏迷過去,休息一段時間,慢慢便會醒轉。可傅青書卻是既擔憂又慌張,王揚的喜怒哀樂尚且牽扯着他的情緒變化,何況他的昏迷不醒更是由自己引起的,怎不更加令他心疼慚愧?
他暗恨自己實力不濟,無法保護對方妥當,又恨古嘉平那個王`八蛋敢打自己的主意,害得自己身受重傷,方纔連累了師兄爲他施救,以至昏迷不醒。雖然最後被那賊逃脫,但是沒收了作案工具,又被他用飛劍刺中了心口,就算不死也殘,要是死了最好,若是不死,還敢出現在他面前,定要他生不如死!
恰在這時,前方的樹叢當中發出窸窣之聲,不一會兒阿黃從中跳出,嘴裡叼着幾枚果子屁顛屁顛地跑到傅青書跟前,放在地上,又用前爪扒拉着傅青書的衣服,好像示意要他餵給王揚吃。傅青書因果子上全是阿黃的口水和牙印,心裡嫌棄,再者他也不清楚這些是什麼果子,吃了有沒有影響,故而搖頭不應。
阿黃見自己的一片美意被拂,耳朵頓時蔫了下來,哼唧了幾聲,悶悶不樂地趴在地上,自己吃起來。
傅青書將昏睡的人摟在懷裡,替他拂去沾在面上的髮絲,平整衣衫褶皺,見他整張臉已不似之前那般蒼白,恢復了一些血色,心裡微微放寬。他與他分別時間不長,然而雙方卻各自屢經風`波危險,傅青書被古嘉平圍堵,陷入困境之時,方還牽掛着王揚的安危,恨不能插翅飛到他身邊。
現在人終於被他尋獲,且幸喜安然無恙,便如失而復得的珍寶那般緊緊擁在懷裡,再也捨不得放下。他既已對王揚生出愛意來,此時人擺在他的面前,如何能夠束縛得住自己的心思,不去一親“芳澤”?忍不住便伸手撫上了對方的面頰,輕撫着眉宇之間的那點褶皺,想要替他撫平心中的煩惱。
他這個師兄生得自然是極爲英俊,俊眼修眉,英氣勃發,也難怪會吸引那麼多女孩子的眼光,甚至於對他產生愛慕之意。可他只要一想起往後那些女人圍着他的場景,甚至於與某個女子產生愛戀,結爲伴侶,緊張和煩亂之情便油然而生,他實在不願接受,也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可師兄呢,他心裡有沒有我,又願不願意接受我?這些話徘徊在他嘴邊,欲待吐露,陡然間卻充滿怯意;欲待吞回肚中,又生出滿腔的苦澀,在感情面前,便失了對敵時的無畏果斷,只剩下患得患失、猶猶豫豫。
傅青書垂下頭,望着那張安詳的睡顏,不由地想起了之前水中的那一吻,他是情難自禁,卻也是情真意切,可惜他的師兄卻顯得勉強而抗拒,也許他能夠這麼近距離地看着他,抱着他,也只能夠在他昏睡的時候,等到人醒來,他與他也就只能保持着師兄師弟之間的距離,可這樣如何能夠甘心?
傅青書暗暗下定決心,打算搏上一搏,他停頓片刻,慢慢地俯下`身子,便在對方柔軟的脣`瓣上印下了一吻,親了一下,覺得不滿足,又再度啃了一口,片刻過後才擡起頭,眉目間滿含笑意柔情,完全不復先前的冰冷高傲姿態,彷彿變了個人似地,若是旁人在場,豈不是要驚掉眼珠?
他擡頭之時,察覺到似乎有道視線正注視着自己,轉頭看去,便見趴在旁邊的阿黃正仰着頭注視着他倆,張開的嘴巴里還塞着半枚沒吞下的果子,小腦袋一動,那半枚果子便從它嘴裡吧嗒一聲掉了下來。
傅青書倒忘了還有一隻狗在旁圍觀着他偷親王揚,見它仍還注視着自己,便出聲道:“你看什麼?”
“……”阿黃閉上了嘴巴,沒出聲。
傅青書想了想,又對着它說道:“這件事不能告訴師兄,知道嗎?”
“……”阿黃伏下了身子,垂下了視線不再與傅青書對視,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的模樣。
傅青書覺得是自己多想了,就算阿黃是靈獸,它又怎麼懂得人情世故,知道什麼叫做偷親呢?他卻想不到在三百多年後的某一天,當阿黃化成人形能夠開口說話的時候,會向王揚控訴他的行徑:“主人,姓傅的那個混`蛋都不知道偷親你多少次了!”
傅青書爲了讓王揚睡得舒服些,便讓他枕在自己的膝蓋上,時值阿黃將叼來的果子吃完,舔舔嘴巴,突然站了起來,蹦躂着走到王揚身邊,低頭在他散落的髮絲間,衣衫上嗅着。
傅青書起初並不在意,以爲它只是想趴在王揚身邊,及待那毛茸茸溼乎乎的嘴巴和鼻子嗅到了對方的面頰上,幾乎要落到王揚的嘴脣上時,傅青書不知想到了什麼,趕緊把人重新撈回懷裡,阿黃撲了個空,好心不快,對着傅青書哼叫起來。
傅青書則對着它嚴肅地說道;“師兄只能是我一個人的,誰都不能親。”又指着它道,“就算你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