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元先前還不懂得這兩人爲什麼會一反常態地走得這麼近,及至躲在樹叢之後看到王揚親吻傅青書的畫面,突然之間,好像福至心靈地開了竅,清楚了他師兄或許對傅青書抱着一種名叫“喜歡”的心思。不知觸動了他哪根神經,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完全不是滋味,一股窒悶感油然而生。
他緊接着又看到王揚親了傅青書後不久,兩人便擁在一起深吻起來,看得他將嘴脣咬得緊緊地,將手指捏得緊緊地,心裡又是生氣又是難過。猛然間想起他師兄以前送過一冊書給他,他看到書上的一男一女兩個人摟抱親吻之後就開始幹那種互相喜歡的人之間喜歡乾的事。現在他師兄和傅青書抱也抱了,親也親了,難不成他們緊接着也要做哪種事嗎?
他雖然不清楚兩個男人是不是也能和男女之間一樣行夫妻之事,只不過,他是委實不願意看到王揚跟另外的人發`生`關`系的,即使那另外一人是自己的同門師兄也不行,當下爲了阻止他們,便要一口氣衝出去喝止。然而就在時候,只聽前面院子裡出現一點輕微的腳步聲,緊接着便有喊聲傳來:“王師兄、青書、重元,你們在家嗎?”
來人原來是張九延,這喊聲一起,立刻驚起了水塘邊一對擁在一起細語溫存的鴛鴦,王揚輕輕掙脫了傅青書的懷抱,對他道:“是九延來了?”
傅青書點點頭,雖然被人打攪好事,着實遺憾,卻攜住王揚的手,兩人朝前面走去迎接對方。李重元當時藏在樹叢當中,看到王、傅二人這般親暱,不管不顧就要衝將上去,張九延的喊聲卻好似將他從夢遊之中驚醒,被怒氣充塞的腦子轉爲清明,急忙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他緊接着又看到王揚、傅青書二人朝着他這邊走來,這回卻是害怕被他倆發現自己在偷`窺他們親吻,把那些要質問他倆的話暫時拋到了腦後,趕忙轉身一溜煙地跑了,飛奔到院子裡卻與張九延撞個正着。張九延正要開口發問,李重元則心緒煩亂,心神不寧,不知道等下該怎麼面對他師兄與傅青書,寧願暫時躲他們一陣,當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抓`住張九延朝外面跑去。
“重元你怎麼了?悶悶不樂的,發生了什麼事?”
兩人來到他們時常相聚的一條溪邊,李重元鬆開張九延,兀自坐到一塊石頭上,雙手托腮,垂頭不語,生着悶氣。張九延知道這人一向是個樂天派,沒什麼煩惱憂愁,這回卻是難得地見他生氣,也不知道是誰惹着他了,他又生得哪門子的氣,便走近他跟前,在旁邊一塊石頭上坐定,再度問了一遍。
李重元轉頭朝他看過來,臉上餘怒未消,看了他幾眼,欲言又止。張九延見他神色爲難,不好意思開口的樣子,思忖片刻,好像有了眉目,試探着說道:“難不成……你們三人之間發生了一點不愉快的事?”
李重元聽了,不知想到了哪裡,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欲想點頭,卻仍是搖搖頭,張九延見他不說話,他也就止住不再開口,陪着對方一起枯坐着。李重元泄憤似地丟了幾個石塊進水裡,等到浮躁的心境轉爲平靜,他才慢慢地開口,卻是問張九延道:“九延,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張九延冷不防他突然問出這個問題,遲疑片刻,對着他搖搖頭,說道:“難道說,你有喜歡的人了?你在爲這個煩惱?”
李重元下意識地點點頭,卻又趕忙搖搖頭,像是爲了替自己澄清,趕忙補充道:“我也不清楚,也許是,也許不是。”
張九延卻暗暗點頭,覺得他這反常的舉動應該跟這個原因脫不了關係,也許他是喜歡上了師門當中的哪個女弟子,或許羞於啓齒,或許是苦於沒有相見的機會,更嚴重些,或許是那姑娘不中意他,所以纔會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至於他爲什麼不跟自己的兩個師兄說,反而跟他提起,也許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吧。
這樣想罷,他便試探着地說道:“重元,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或許可以跟我說說,你喜歡上了雲天門裡的哪個姑娘,或許我們兩個想想辦法……”
他話音未了,已被李重元打斷,只見對方說道:“不是姑……”然而三個字一落,就再也沒了聲音,不由疑惑望去。
李重元差點沒把“不是姑娘”四個字給說出去,急忙捂住了嘴,可不想讓對方知道他心裡念着的是自己的師兄,趕忙將話岔開。張九延見他不願說,也不強求,便將自己先前的來意說了出來。
原來他從他師父陸容那裡得到消息,說是謝玄已經離開雲天門,外出雲`游去了,沒個十年八載的不會回來。李重元聽了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他們三人正爲謝玄何以這麼長時間還不出現而惴惴不安,因爲他不出現則以,一出現必要尋他們的不是,他是巴不得謝玄永遠不出現,反正他對三個徒弟不管不問,早不指望他傳道授業解惑了。
他心裡這麼想着,嘴上便說了出來:“這個不稱職的師父最好永遠都別出現。”
然而話音剛落,他又疑心自己說錯了話,有些不安地朝張九延看去,張九延見他神情惴惴,笑了一笑道:“你別擔心,我不會說出去,我也不喜歡這個師伯哩。”
兩人重新回到院子裡,彼時王揚、傅青書正等在院子裡,他們之前聽到喊聲返回院子裡,卻既不見張九延,也不見李重元的人影,猜想他們兩個或許結伴出去了,等了一段時間,終於把這兩人給等了回來。
李重元雖然出去散心了一會兒,消了一點悶氣,但是再次見到他倆時內心仍覺尷尬,便一聲不吭地走到了一邊,故意露出冷漠不願說話的神情。張九延將謝玄離開雲天門的事情告訴給了王揚和傅青書,要他們不必擔心,還說如果有什麼事需要幫助,儘管來找他好了。
王揚將人送走,彼時李重元推說身體不舒服獨自進房去了,先前王揚見他神情有異,一聲不吭,不曉得他是怎麼了,現在聽說他是身體不適,並不懷疑,走到門口,敲了幾下門,問了兩句,聽李重元回答含糊疏離,好像不願意他進去看他的樣子。王揚雖然覺得奇怪,也沒作多想,只囑咐他好好休息,也就回房修煉去了。而傅青書和阿黃也自往扳指裡去了。
到了晚飯的時間,便是三人每天一聚的時刻,傅青書從扳指裡摘來新鮮的野生瓜果,阿黃早已經跳在石桌上開吃起來,唯獨缺了李重元。王揚以爲他身體仍還不舒服,便走到房門前叩門喚了一聲,聽到裡面沒聲響,有些擔心,便推門進去。彼時李重元聽到他師兄喚他,他雖沒出聲,但還是下了牀,走出去開門,便和王揚撞個正着。
王揚便問他怎麼了,是不是身體還不舒服,其實修仙之人已經很少會生病了,他卻不知道李重元生得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恐怕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了。李重元見他師兄這麼關心他,如何還狠得下心不去與他說話,只是剛要開口,然而一擡頭看到了站在後頭的傅青書,臉立刻沉了下來,輕輕哼了一聲,與王揚擦身而過,只淡淡地說了一句:“沒什麼。”
看到李重元對他露出憤然之色,聽到他對自己哼了一聲,傅青書以爲是自己的錯覺,只是他看得清楚,聽得明白,根本不是錯覺,不由地納悶自己是怎麼招他了?正值王揚也鬧不清楚李重元是怎麼了,兩人不由面面相覷,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三人這頓晚飯吃得甚是沉悶,沒了往日的說笑,王揚察覺出了李重元的不妥,想要跟他好好談談,便暗中傳話給傅青書,讓他先回扳指裡去,留他們兩個獨自說話。傅青書自從王揚主動親了他之後,開心之餘不再像以前那樣患得患失,胡思亂想,對王揚的話沒有異`議,點了點頭後人已消失不見。
王揚便向對面的李重元問出自己的疑問,卻見對方依舊垂着頭不發一言,真是又好笑又好氣,責備道:“重元,你又不是女孩子,怎麼扭扭捏捏地,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話不能夠說的?”
李重元聽王揚將他比成扭捏的女子,大有看不起他的意思,以爲是王揚有了傅青書後就看不起自己了,頓時來了氣,驀地仰起頭,直視着對方脫口而出道:“師兄你是不是喜歡傅青書?”
“……”他這個問題將王揚打了個措手不及,頓時愣住。
李重元也豁了出去,不打算再自己一個人生悶氣,見王揚沒聲音,再度追問道:“師兄你真得喜歡傅青書?”
“……”王揚此時緩過神來,注視他片刻,斟酌着開口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他雖沒有直接承認或否認,但這句話顯然已默認了自己與傅青書的關係,如果傅青書在場聽見,心裡不知得多開心呢!
然而他對面的是李重元而不是傅青書,聽到王揚似是已經承認了,當下五味雜陳,一顆心跌倒了谷底,顫抖着嘴脣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好,片刻之後再度開口:“師兄你爲什麼會喜歡傅青書?”
他不待王揚開口回答,終於喊出口道:“師兄你知不知道,我也喜歡你!”
“……”王揚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他哪裡曉得李重元不光知道了他與傅青書的關係,還對他說他也喜歡自己,怎麼自己的兩個師弟前後都向自己表了白?
“我有那麼受歡迎嗎?我怎麼一到這個世界就這麼有男人緣了?”他心裡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