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安”?這個名字聽來有點耳熟,但是在公主的印象中已經非常模糊,似乎是跟一段公主兒時的記憶有關。
“你是……”
李君安擡起頭來,雖然跪在地上,但是氣宇軒昂、不卑不亢,“草民乃城郊無爲居的管事。公主十年前曾駕臨寒舍小住了數月,令寒舍至今仍蓬蓽餘輝。”
“原來你是國老李開宗家裡的管事?”左瑛心中一亮。她想起來,那個曾經輔佐三代帝皇的李開宗曾經是個富甲天下的巨賈,後來時逢亂世,他棄商從政,將所有家產變賣用來募集兵馬,幫助公主的祖父太祖皇帝打江山。他不光出資出力、獻謀劃策,爲人也謙讓大度有長者之風、品德受人稱頌,所以後來官居師徒、開國郡公,歷任三朝元老,在朝廷中德高望重,頗有一定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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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皇帝也就是公主的父皇因爲感懷李開宗的恩德,在洛陽建都後甚至連自己的皇宮還沒建好,第一件事就是將他當年已經變賣的舊宅院無爲居贖買回來,命人重新修葺一番後賞賜給他。
因而公主被送回洛陽後,在皇宮建成以前曾經在無爲居寄住。那時候年近不惑的李君安就已經跟隨李開宗多年,也重回舊府爲李開宗管理宅院,所以公主的記憶中有他。
“公主還記得草民,令草民倍感榮幸。老爺雖然雲遊在外,但是草民在無爲居中,旦夕等候公主再度大駕光臨。”李君安說完,連磕了三個頭才起身,畢恭畢敬地退下。
左瑛看着那祖孫兩人離去的背影,玩味着剛纔發生的事情,總覺得與其相信這是事出偶然,不如相信這是一場聯袂表演。
嗯,是的,表演。絕大多數人懷着各自的目的,在人生的很大一部分時間裡都是在表演;知道自己在表演的人是演員,不知道自己在表演的人是道具。左瑛喜歡將自己當做觀衆,喜怒不形於色地觀賞着一幕幕好戲,運氣好的時候還能輕易看出這背後的導演、編劇。
只是不知道祖孫兩的這場“表演”票價幾何。只爲博左瑛一笑?還是想要點更貴重的東西?
忽然間,那個一度已經遠去的小身影又折了回來,蹦蹦跳跳地來到左瑛面前。
“姐姐,爺爺說過‘禮尚往來’。”風兒擡頭看着左瑛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還沒長齊的牙齒,小手瓜遞過來一樣用蠟黃色的絹布包裹着的東西塞進左瑛的手裡,“這個送給姐姐你。”
左瑛剛好奇地接過東西,手感上好像是一片手掌長短的小木片。風兒一扭頭,“咯咯”笑着,風一樣蹦蹦跳跳遠去了。
打啞謎這種流行於古人當中的風雅之事可不是黑社會大姐所應該在行的,但是這並不代表左瑛就沒有這樣的天賦。
一面簡樸的銅鏡中,映出了緋羽端坐在鏡前纖細柔美的身姿。她的身後是自己所居住的並不寬敞卻乾淨整齊的房間。
她鬆開腰間的帶子,輕輕掀開自己衣服的前襟,又將裡面的裹胸解開,胸前一片猶如凝脂的潔白肌膚露了出來;雪白的肌膚讓中央一塊深紅的印子顯得格外刺眼,那就是剛纔被李皇后身邊的內侍踹了一腳的地方。
緋羽用指尖在印子上一按,從那裡蔓延開來的傷痛雖然不至於痛徹心扉,但還是讓她的眉頭微微一顰。
正在這時候,緋羽聽見房間的門上被“咯咯”地扣了兩下,連忙將前襟交疊上,扭頭看去。還沒來得及答應,門便被推開,叫着門進來的是一高一矮兩個宮女。
這兩個宮女都面帶笑容,手上各自拿這些什麼東西。
看見是她們兩個,緋羽好像鬆了口氣,朝她們微微笑了笑,繼續不緊不慢地繫好自己解開的衣帶。
這兩個宮女,稍微高些的那個叫桂香,是緋羽入宮前不久才調到永寧宮來的,因而跟緋羽走得比較近,兩人的關係日益親密,成爲好友;而稍矮的一個叫蓮露,她做事粗心健忘,經常犯錯挨罰,是緋羽處處爲她打圓場,替她善後,才讓她少捱了很多打罵,所以她對緋羽非常感激,常常跟緋羽來往,對緋羽以“姐姐”相稱。而這兩人又因爲都跟緋羽親近的緣故也彼此交好。
“緋羽,剛纔看見你被那些惡奴踢了好幾腳,一定傷得不輕。”桂香一隻手給緋羽遞上手中的一個深棕色的小瓷瓶,另一隻手搭在緋羽的肩上,“這藥膏治療瘀傷最管用了,上次家裡人聽說我在這裡總是挨公主責打,於是想盡辦法託人給我捎來,我還一直沒捨得用呢。來,我幫你塗上。”
緋羽下意識地抓住了自己的衣領,但是又因爲自己拒絕別人的好意而流露出歉意,輕聲道:“感謝桂香姐姐,我自己塗就可以了,不必麻煩你。”
“行行行,”桂香笑着將小瓷瓶放到梳妝檯上,“你啊,大家都是多年的好姐妹了,怎麼還是那麼害羞?我想到現在,永寧宮裡的姐妹們都沒人見過你除了臉蛋和雙手以外的肌膚呢!得,那姐姐就不勉強你,一會兒你自己塗吧,記得一定要塗哦,別浪費了姐姐我的一片心意。”
緋羽朱脣一抿,恭順地點了點頭,“妹妹我一定記得。”
“那這碗田七紅棗湯就先趁熱喝了吧,是我們託膳房的朋友加緊給熬製的。”蓮露小心翼翼地將手中提着的一個食盒放到梳妝檯上,揭開蓋子,從裡面端出一大碗藥香撲鼻的熱湯放在緋羽面前,“放心,知道你向來吃素,沒有在裡面放肉。”
“正是,藥可以緩些再用,但是這碗補氣益血的湯就必須趁熱喝纔對身體有益。”桂香也笑着勸道。
緋羽看了看熱氣騰騰的田七紅棗湯,又看着身旁的兩人,不由心中一暖,“桂香姐姐,蓮露妹妹,你們對緋羽真好。”
桂香笑道:“傻妹妹,說什麼客氣話呢。你受傷,我們心疼。快把湯喝了吧,早日復元纔是要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