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所在的永寧宮雖然以“宮”爲名,其實只是一座相對獨立的宮闕,大周天子的宮殿建安宮中的一個小小的角落。
如果以前你在網上發帖說“我開車繞自己新買的莊園一圈,用了兩個小時”而被人嘲笑“以前我也有這麼一輛破車”的話,現在你可以嘲笑他們屌絲沒見過世面了。
據左瑛所知,建安宮的佔地面積有三百公頃,相當於三個中南海、十一個克里姆林宮、四十個白宮、五十餘個青瓦臺。如果只能用馬車跑的話,別說兩個小時,兩個半小時也未必能繞一圈。
但是得益於宮內道路設計合理,駕着馬車在宮室之間穿行還是相對便捷的。
來到怡神殿時,大開的殿‘門’兩邊跪着兩列內‘侍’、宮‘女’,個個都神情凝重,噤見左瑛身後帶着幾個宮‘女’邁進殿來,都只是陸續磕頭在地行禮,不敢出聲喧譁。幾個隨行宮‘女’也知道現在皇帝患病,不能浩浩‘蕩’‘蕩’地進去打擾皇帝休息,都自覺的留在大殿‘門’口等候,只留緋羽一個人傍着腳步還有點浮的左瑛,繞過‘門’口的屏風,穿過陳設講究、面積寬廣的內堂進入內室,來到皇帝的‘牀’榻前。
這時候,皇帝雙目緊閉,仰躺在背後是珊瑚屏風的沉香木‘牀’榻上,一動不動,看來是在昏睡當中。他的身上蓋着絲繡錦被,‘牀’榻上掛着的蠶絲簾帳用‘玉’鉤從兩邊挽起,幾個御醫圍在一旁皺着眉頭、捋着鬍鬚,低聲商議着什麼。
‘牀’邊除了幾個待命的宮‘女’以外,還跪坐着一個衣着雍容、釵環華麗的‘女’眷。
看見左瑛走進來,幾個御醫和宮‘女’都立刻紛紛行禮,只有那個‘女’眷沒有回頭,好像什麼都沒有覺察一樣。
“見過皇后娘娘。”即便只是背影,左瑛也認得這個‘女’眷,她就是皇帝的正室,正宮鳳儀殿的‘女’主人,李皇后。
李皇后依然不着急回頭,聳着削肩啜泣了幾下,再慢悠悠地用手絹抹了兩下眼淚,才緩緩回過身來。
她約莫二十歲出頭,身姿曼妙、雲鬢高聳,粉黛略施就已經儀態萬方,儘管臉‘色’蒼白,雙眼通紅,也遮蓋不住她面容的姣好。
李皇后幾乎沒去看左瑛一眼就一邊又回過頭去,一邊冷淡道:“公主請恕本宮要照顧陛下,不便起身還禮。”
左瑛很快想起來她的這種不屑的態度背後到底是什麼原因。
這時候,那幾個御醫停止了討論,當中爲首的一個滿頭白髮的御醫走上前來朝左瑛和李皇后一行禮道:“皇后娘娘、公主殿下,請移駕內堂,容臣詳加稟告。”
衆人正要舉步,忽然聽見‘牀’榻上傳來皇帝虛弱的聲音:“不用迴避……就在這裡說……朕要聽……”
“陛下!”李皇后看見皇帝醒過來,立刻撲到‘牀’邊,伸手撫‘摸’着他的臉。那張原本意氣風發、俊逸神飛的臉龐,竟然好像就是在暈倒前的剎那間變得如此枯槁憔悴,令人心酸。
“是,陛下……”幾個御醫唯唯諾諾,不敢忤逆。
爲首的那個年邁的御醫一拱手,吞吞吐吐道:“稟告陛下,陛下五臟虛乏衰竭、脾臟臃熱腫脹……因而纔會咯血暈厥……”
“那到底是什麼病?應該如何診治?”李皇后追問道。
“這……”年邁的御醫的額頭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恐怕是陛下‘操’勞過度、積勞成疾所致……”
“恐怕?!你們看了半天,居然還確定不了是何種病症?!”李皇后站起來,‘激’動地朝御醫咄咄緊‘逼’,“你們、你們是想人頭落地嗎?!”
御醫們嚇得紛紛跪倒,忙不迭磕頭求饒道:“臣等無能……請皇后恕罪!請皇后恕罪啊!”
“朕問你們……”皇帝雖然‘精’神不振,但是頭腦卻依然清醒,他似乎聽出了御醫的話有所保留,“朕的病……能不能治……”
“陛下!”李皇后又哭倒在皇帝的‘牀’邊,“陛下洪福齊天,很快就會百病消除、康復如初了。”
“你們……老實告訴朕……”皇帝根本無心理會李皇后,他這時候說出每一個字好像都在耗費着極大的‘精’力。
“回陛下,”那年邁的御醫直起腰來,戰戰兢兢道:“臣等無能,只怕陛下已經病入膏肓,臣等……”
“你們胡說什麼?!陛下還年富力強、如日中天……你們!你們……”李皇后以手捂臉,哽咽住了。
好端端一個二十多歲‘棒’小夥,既不是每天20個小時對着電腦,又不是給富士康打工,怎麼輕易就‘操’勞過度、病入膏肓了呢?左瑛嗅到了一股異樣的氣息。
但是不管皇帝得的是什麼病,這些御醫是否有所隱瞞,他已經醫‘藥’妄效恐怕是真的,因爲宣告皇帝無‘藥’可醫,是要擔負殺頭的風險的。
“皇后,替朕傳、傳尚書令……”皇帝用虛弱的聲音命令道。
李皇后剎住正要繼續質問御醫的嘴,忙吩咐旁邊一個內‘侍’去辦。那內‘侍’答應一聲,匆匆離開了房間。
“瑛兒。”皇帝擡起無力的眼皮,看着左瑛。
聽見皇帝叫自己,左瑛走上前去,跪在他的‘牀’邊。
“瑛兒,朕……沒奢望過自己能有父皇和太祖皇帝的豐功偉業,只想、只想剷除‘奸’佞,匡扶社稷……守住我賀蘭氏祖孫三代的基業……沒想到……”皇帝的忽然身體一‘抽’搐,又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陛下!陛下!……”李皇后趴在皇帝的身旁,泣不成聲。
左瑛伸手擦拭着皇帝嘴邊的鮮血,早已在道上見慣生死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體內血液的親情羈絆,在手指觸碰到那鮮紅溫熱的液體的剎那,並不多愁善感的左瑛,居然感到一陣隱隱的心痛。
“瑛兒,”皇帝緩過氣來,繼續艱難道:“朕知道,你向來無心於朝政、無意於帝位……你的兩個兄長都無法完成的事……朕、朕也不想再爲難你了……朕……只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皇帝的眼神變得蒼老,“朕,這就讓尚書令,擬、擬詔書……將帝位傳予太師……他就、不會爲難你了……替朕宣太師……”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