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溺水身亡這件事就這麼輕輕被揭過,府中也不再嚴查奸細暗人,慢慢的人心就鬆懈下來。
中秋將至,每天迎來送往,節日的氣氛愈漸濃厚。
這日,杜子衿接了宮中的旨意和以皇后的名義下的中秋宮宴的帖子。
往昔中秋,皇宮也會舉辦中秋盛宴,可權勢赫赫的定國公府卻從不曾去皇宮赴宴,以前的杜子衿從不曾覺得奇怪。如今想來,才發現不妥,知道這個中的蹊蹺。
今年安筱毓腿傷了,傷筋動骨一百天,是以有足夠的理由不去。可杜子衿身爲新晉的絢兮郡主,卻沒有這樣的資格和膽色說不去。
雪鳶和牧漁聽聞已經開始小聲商議着進宮那日該穿什麼服飾配什麼頭面首飾等等,杜子衿笑着打斷,“不必費那個心思考慮那些,中秋有資格進宮赴宴必是羣臣、有誥命的婦人和有封號的小姐們,是以都是按品階着裝,都是有規制的。”
牧漁的興奮被打擊,頓時有些訕訕,隨即又逞強,“雖說着裝頭面有規制,可妝容上還有珠釵簪子都可以額外另選,若不佩戴那鎮得住場面的飾品,豈不是被別家小姐搶了風頭?”
雪鳶心知,牧漁這丫頭大約還在不忿千金宴上蘇雲扇佔盡風頭,這次有心藉着中秋宴讓小姐豔壓全場,把那些個小姐的風頭都蓋下去。可她不知,她這般想,小姐卻沒有同樣的心思。
杜子衿輕笑,“小丫頭片子,中秋宮宴還有皇后貴妃並許多的公主在那呢,我去搶這種風頭作甚?無端的去招人嫉恨嗎?咱們只要不出岔子不落下乘即可。”
雪鳶也跟着笑牧漁的天真,“這丫頭不想還有這一番好勝的小性子,可你拿小姐作伐作甚,有本事自己豔壓滿院子的小丫頭去。”
這麼一打趣,杜子衿也笑了起來,連帶牧漁亦是漲紅着臉又氣又笑。
正在笑鬧之際,墨槐緩步走了進來,這段時間她恢復的不錯,已經能拋開拄拐和別人的攙扶,開始慢慢的獨立行走了。
“墨槐,你怎地自己過來了?”杜子衿眼尖的率先瞧見了走的異常緩慢的墨槐,聞聲回頭的牧漁靠的近馬上過去扶她。“你的身子需要將養着,怎麼一個人走這麼遠的路過來?”西跨院到這正院主屋可是不短的一段距離,這於一個曾受重創瀕臨死亡的來說,是個不小的工程。
墨槐由牧漁扶着,一路超負荷的沉重頓時輕鬆不少,但她清秀的面容不曾顯露分毫。待到走到杜子衿面前,表情柔和的開口。“收到了墨二哥的消息,墨桑不在,奴婢想着可能是要緊的消息,便拿過來了。”說着將藏在袖中的一個青色棉布包拿了出來遞給杜子衿。
杜子衿一聽墨二哥便知,肯定是託他查安家淵源的那樁事有迴音了,便快速將墨槐手中的青布包接過,邊解開便吩咐道。“牧漁,你扶着墨槐到羅漢牀坐下歇息。給她多拿兩個靠枕墊着。”
雪鳶知道杜子衿此刻急於解惑,便也跟着一道去照顧墨槐,給她弄了點心果子吃解悶。
杜子衿在桌案前坐下,青布包解下,露出半本青皮殘本。紙張泛黃破損,上面一半被火燒過,書頁之上還有許多黑色污漬,看着倒像是陳年的血跡。殘本上頭夾着兩頁信紙,是墨小白寫的,大約就是說這半本孤本便是他辛苦尋來的僅有的有關安家的歷史記載了,再多的便沒有了。杜子衿知道墨小白的本事,一個能從父親手中的精英手中行事遊刃有餘的鬼才,連他也這麼說,怕是放眼整個大興朝,亦不可能找到更多的信息了。
安家是千年大族,有過極其輝煌的歷史,但是傳承至今,曾因大興朝開國君王對安氏一族的偏見,便下令毀去所有有關安家一脈的史實記錄,更嚴令不準再提及有關安氏的隻言片語。慢慢的,百餘年下來,市面上能找到的記錄書籍甚少,大約除了安家內部,外人已經甚少知道安氏當年的歷史了。
杜子衿匆匆看完墨小白的書信,心中卻是疑惑更甚。究竟發生瞭如何重大的事情,能讓一國君王如此忌諱,嚴令不準提起。
可即便遭君王如此避忌,安氏一族在這後來的百餘年依舊屹立不倒,雖然低調卻無人敢小覷。
帶着疑惑,她就着窗口的光線,翻開了面前這本殘破不堪的冊子。
因着已被燒燬大半,杜子衿也只能從隻言片語中連猜帶蒙的去理解。這本冊子是記載到大興朝建國之初的,大約也是那個時候被毀的,不過關於安氏一脈的一切,凡大事均會記錄在冊,這相當是是一本安氏的宗譜。
因着前半段被毀去,杜子衿只能從後半段大約看個梗概。安氏一族淵源流長,人才鼎盛。前朝的風氣開通,女子與男子的社會地位相差不大。安氏當時出了許多聞名一時的女子,甚至有許多女子入朝爲官。這從各個時期宗譜上出現的諸多女子名字以及其到達的鼎盛成就紀要裡可以看出,只是後來風化開放之後,皇權被分解弱化,女子野心逐漸膨脹,有些試圖掌控江山自成一統……這其中牽涉了當時安氏一族的族長之嫡女,亦導致了安氏一夕之間的分崩離析。
其中最爲關鍵的兩個女子的名字,安羽惜和安幻昕。因爲前半篇冊子被毀,雖然安羽惜這個名字數次提及,但並未過多描述,因此杜子衿看的不甚分明。但能在一本宗譜中多次提及,想來她是做了多麼了不起的事情以至於被後來那麼多的族人仰望當做楷模。而那安幻昕,據說她當時身居高位手握重權,卻被牽扯進了謀反之列,以此被安氏一族招來滅頂之災,大廈傾覆,安氏龐大而複雜的家族體系幾乎在一夕之間崩塌覆滅,視爲安家之恥。
從這半本宗譜中,不難看出當初盛世繁華民風開化,也不難想象當初的安氏一族的鼎盛輝煌。大約就是因爲如此吧,皇權宗室對百姓的統治弱化最後招致覆亡。是以從大興朝開朝以來,吸取前車之鑑奉行三綱五常和三從四德,對女子教條尤爲嚴苛,女子一生的命運榮辱皆侷限在後院。
但是安氏一族,卻是比皇權更久遠牢靠的存在,雖然在前朝後期的動盪中幾乎闔族覆滅,但時隔多年依舊是文人清流之首,別人難及其項背。
這麼強韌的生命力……會不會就是安家秘密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