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小白慢慢皺眉,他這麼端坐着,擰眉靜靜的看着對面悲傷和恨意都還未消退乾淨的杜子衿眼神期待的望着他。
這一刻,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即便豁出這條性命,能換得她再也不悲傷和仇恨,亦是值得。
對着那雙陽光下清澈如琥珀般晶瑩的眸子,他覺得自己竟是甘願沉淪的。
“會。”思緒早就飛遠,墨小白聽到自己堅定而溫柔的回答。
“真的?謝謝你墨二哥……”
一瞬間,墨小白見到了這輩子最美最璀璨的煙花綻放。
那是如此美的令世間萬物都要黯然失色的一張臉,一笑,令凝固的秋日都變得鮮活起來。
那一瞬,墨小白只聽得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我只有一點要求。”
杜子衿見他應下,便放下心來,聽聞他只有小小要求,當然是很爽快同意。“好,你說。”
不自覺的,墨小白噙着溫柔笑意,“我無條件配合你實行你的復仇計劃,但我想知道,在你的計劃裡,你最終的結局是怎麼樣的?”
剛纔杜子衿的反應令他擔心,她的復仇計劃會是與仇人玉石俱焚,而單從她自毀聲譽放出流言伊始便可見端倪。
杜子衿一怔,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在這場復仇計劃之中,她從未曾考慮過自己的命運會如何,反正重生以來便是撿來的一條命。爲了報仇,爲了解救前世遭逢厄運的人今生免遭遇難,讓她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
從未想過,內心充滿仇恨的自己還能幸福和善終。可是面對眼前這個第一次見面卻似曾相識的人,這個只一句話便願意幫她的人眼底的擔憂和關切,她卻說不出那樣殘忍的話來。
墨小白等了許久也不見杜子衿回答,但從她遲疑的表情和長時間的沉默便知道,她肯定從未想過給自己留退路。
這丫頭,真是固執倔強的讓人心疼。墨小白趕在杜子衿開口前說道。“行了,你沒想好就不用回答了。但是你必須跟我保證,一定不能爲難自己傷害自己行嗎?”
杜子衿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她做不到的事情沒辦法承諾,可是墨小白的好心她卻無法拒絕。
“無論什麼時候什麼事情,眼前一時的困難和絕望都不能成爲你一生的障礙,你一定得相信,肯定還有別的路可以走,千萬不可逼自己走進絕境。”墨小白醇厚低沉的嗓音緩緩流淌,帶着一種讓人忍不住信服的魔力。
杜子衿忍不住默默的點了點頭,輕輕道,“好!”
“那就這麼說定了,以後但凡你遇到任何困難,我定會竭力替你排解,你……”墨小白一鼓作氣的保證,就把中途杜子衿反悔,爲了不知道哪門子的仇恨將自己折了進去。他可以忍受這個姑娘不屬於她,卻絕不能忍受這個世上再沒有她。
話還沒說話,就聽得外頭傳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談話被打斷,墨小白不悅的皺起眉頭。
“外頭出什麼事了?”杜子衿好奇的走到半開的窗口,憑窗而望。
因着八仙樓二樓隔音效果極好,是以在廂房內談話根本不用擔心被人偷聽,墨小白便沒有關窗,這會兒卻極後悔怎麼沒把窗戶關上,要不也不至於被打擾。
暗氣歸暗氣,墨小白還是跟着起身走到窗邊往樓下望去。這是隔壁的小套間裡的飛柳也帶着墨桑牧漁走了出來,應該同樣也是聽到樓下的爭吵聲了。
“飛柳,你下去瞧瞧怎麼回事?”墨小白掃了一眼淡淡的吩咐飛柳。
“小姐,我們都吃飽了,這八仙樓的酒菜味道真真是好,剛剛小二哥已經將你們這邊的裝了食盒送上來了。”待飛柳出去了,牧漁笑嘻嘻的跑到杜子衿面前,因着要談事,墨小白吩咐了小二將酒菜送到小套間裡。“這會兒還熱着呢,奴婢去給你們取過來。”
杜子衿回頭看着牧漁無憂無慮的天真模樣淡淡一笑,回到桌邊坐下,“好,都有些什麼味道極佳的菜餚,一會兒走的時候打包回府給孃親爹爹嚐嚐。”
墨小白聽了杜子衿的玩笑話也跟着笑起來,動作瀟灑折身返回飯桌前坐下。“你放心,你爹爹肯定是早已嘗過。不過八仙樓的八寶牛腩和荷葉粉蒸肉卻是極出名的,雖是平常菜色,但取材用料都非常新鮮考究,大廚手藝又極佳,來過八仙樓的人這兩道菜都是不能錯過的。”
杜子衿看着牧漁和墨桑忙前忙後將各色色香味俱全的佳餚布上桌,含笑接過墨小白的話頭,“聽墨二哥一番描述,若是不嘗,今日便日枉虛此行了。”
“八仙樓的菊花釀亦是京城一絕……”墨小白見她感興趣,便想把自己鐘意全都推薦她。
“小姐體徵異於常人,不可沾酒分毫,若不然便會渾身起紅疹……”墨桑適時地提醒,不得不擾了自家兄長的興致。
墨小白略微尷尬的停下,頗爲哀怨的看了一眼自家不懂風情的妹子,“這個……”
杜子衿笑出聲來,舉起筷子專心對付面前的美事來。
這時飛柳回來了,低着頭也不敢看杜子衿的方向,只低聲將樓下發生的事情大略概括的說了一遍。
起因就是金家大少爺的小舅子欺霸良家女子,致使人家懷孕又始亂終棄。現在女子的孃家人豁出臉面不要追着鬧起來,當街將事情抖了出來請街坊鄰居評理,那何姓小舅子竟是翻臉不認人,將女子爹孃打傷了。
杜子衿略略聽了一會兒,隱隱聽到金家大少爺,什麼姓何小舅子之類的字眼,便放下筷子問道。“金家?是那個清州皇商金家嗎?”
飛柳聞聲快速擡頭看了一眼杜子衿,又看了墨小白一眼,見他點頭纔回話。“就是那個金家,金家大少爺便是金老爺子的嫡長孫,亦是唯一的孫子金彥斌。聽說風評不錯,做生意眼光獨到,讀書亦有天賦,正準備今年的秋闈……”
“那金大少不是跟大小姐定下親事的公子嗎?如今還未成親,怎地冒出一個何姓小舅子?”牧漁一向快人快語,聽到此處直言不諱的將疑惑宣之於口。
墨桑拉了一下牧漁,她還一臉莫名。
杜子衿心知牧漁性子單純,並不是有意曝出家醜,便對着墨桑搖了搖頭。“無妨,牧漁說的極是。不滿墨二哥,這金家大少爺早年便於我大姐姐訂下婚約,只是大姐姐近兩年身體一直不好,這才耽誤了婚期。我不曾聽大伯母與金家退婚,那金家大少爺何來的小舅子一說?”
“這……”墨小白一時語塞,考慮許久才婉轉道。“當下大族世家男子,多是成親前便有通房姬妾,只是爲了議親多數藏着掖着不爲人知。那何姓小舅子大約是他自己虛榮不知好歹,將此事宣揚了出去……”
“……”杜子衿的臉色唰的一下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