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曾無故責罰奴婢,昨日是奴婢壞了規矩,小姐便讓掌事的雪鳶姐姐重新教導了奴婢。之後只是按例掌嘴二十以示懲戒。奴婢領完罰只是嘴角略有紅腫,並不曾受傷,後來小姐還派了墨桑姐姐替我敷藥消腫。”
青玉雖是恭恭敬敬的跪着回話,但是身子卻是僵着,臉也不敢朝杜子衿方向看。經過了昨天的一系列事情,當時雖然氣憤惱怒,還曾請人遞消息給四小姐的丫鬟投誠結盟,卻不料早有人暗中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後來聽得墨桑說,她老子娘已經離了國公府。若是爲着老田家的體面就不能再鬧,該是本本分分的做事。小姐一向待身邊的丫頭寬厚,這以後到了年歲出去,比起一般小官家的千金不遑多讓。可若是自己不珍惜,國公府再容不下她,出去以後那日子,比起以前那農家小戶家的丫頭也不會好多少。青玉想起以前看到莊裡農婦們的孩子,那是洗衣劈柴打水做飯,養豬餵鴨子幹農活,如曬雨淋曬得皮糙肉厚,只要一想起那樣的情景便忍不住渾身一激靈。爹孃緊顧着兄長,嫂嫂跟自己始終隔一層,若她自己再不爭氣,就一輩子只能掙扎在泥裡了。
青玉這才頓悟了,也不鬧了,後來墨桑默默的替她上藥也不反抗了。其實傷也不重,這不才一夜,就好的差不多了,撲了粉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杜子靈驚愕的張大嘴巴,那模樣不知有多傻,待她回過神後又不甘心道。“是不是杜子衿威脅你了?你別怕,祖父母都在,會爲你做主的。”
青玉只是平靜的搖頭,“奴婢句句屬實,小姐確實不曾苛待我。相反,這一年多在子樂閣當差,小姐爲人寬厚不擺架子,時常有各種打賞,奴婢非常感恩知足了。”
“那你老子娘呢?那田嬤嬤被她趕走你也不恨?”杜子靈咬牙切齒的提醒。
青玉跪着的身體微微一晃,隨後堅定的搖頭,“四小姐別誤會我家小姐了,奴婢老子娘年事已高,早年多有操勞,落下許多毛病,已經不能勝任子樂閣的差事。是以也曾多次私下跟奴婢說過想要回家去幫嫂子帶孩子,怡兒弄孫共享天倫。這一次奴婢的娘懇請小姐準她歸家榮養,小姐也是考慮許久才同意,這才稟了夫人厚賞才離開的。”
“你說謊,昨日你明明不是這麼說的……”情急之下,杜子靈脫口而出。
杜老夫人王氏一看情形不對,忙厲聲呵斥。“孽障,還不快給我住嘴。”
杜子靈被這麼大聲一喝,只覺得羞辱難當,整個暈暈乎乎渾渾噩噩的。最後眼眶一紅,啪嗒啪嗒的落下淚來。
杜老夫人王氏狠狠的瞪着她,原本事情有了轉機,好好的卻又被這不成事的搞砸了。
杜淳風見事情弄清了,與女兒無關,原本心中憋着的那一股氣倒是泄了不少。
杜子衿沉靜的端坐一旁,昨日田嬤嬤一離府雪鳶便發現了青玉跟杜子靈院裡的丫鬟通了氣。當時杜子衿也是防了一手,就當未雨綢繆,就派了墨桑去上藥勸說,早早的消除隱患,果然此刻派上用場了。
“你這孩子,連聖上都誇讚五姑娘賢良恭敏,怎可再去質疑她的爲人,這豈不是質疑聖上的話麼?”三夫人李氏一看形勢不對,立刻事後諸葛亮的打圓場。
不想一直裝睡不啃聲的杜老太爺驀地一喝。“閉嘴,愚婦,天子豈是爾等婦孺妄議的,你想禍及杜家滿門嗎?”
因杜老太爺聲音淒厲驚惶,就連杜子衿也是嚇了一跳,不由想到前世杜家的結局,心頭突突跳了兩下。
杜淳海驚嚇回神之後,也是惡狠狠的怒瞪了三夫人李氏一眼。
三夫人李氏羞愧的麪皮漲紅,喏喏稱是,再不敢說其他的。
“好了,辰光也不早了,都散了吧。”杜淳風生了一晚上的氣,茶也沒喝,這會兒冷靜平復下來了,倒是覺得又渴又累了。
他也看出來了,三房的人這麼上串下跳的就是怕他將他們掃地出門。離開國公府之後的蕭索他也清楚,他並不是真的記恨他們三房,說到底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着筋,只是他們時不時的蹦躂,中傷傷害他至親的人,他實在是心煩又憤怒,盛怒之下才把話說絕。
此事緩過氣來,想想其實大可不必如此絕情。但是說出去的話又不能收回,此刻不免有些躊躇。
杜子衿跟着起身就站在杜淳風的身邊,對於他的表情當然看得一清二楚,心下一轉也能明白他在爲難什麼。便含笑率先開口。“四姐姐看來昨日跪祠堂還沒徹底反省,祖母昨日可說了,你的閨閣禮儀需要好好調教,需禁足三個月,罰抄女戒三百遍,還要好好學規矩。可別再自己規矩還沒學好,每天跑出來抓別人的小辮子。”
一番話,便是將杜淳風之前盛怒下的驅趕輕輕揭過。
聞言,杜淳海坐直身子,臉上表情一鬆。三房的人聽了皆是鬆一口氣,若是真的被趕出去,那真正是面子裡子都沒有了。
“你……”杜子靈雖氣憤難堪,但內心深處卻也是鬆了一口氣。
不管怎麼樣,總算不用被趕出去。
“就按阿滿的意思吧,不過若再有以後……”杜淳風想着同在一個屋檐下,還是難免磕磕絆絆,就又有些猶豫。
“不會,不會,二伯放心,以後我一定會好好看着靈兒以及整個三房的人,定不會再發生今日之事。”三夫人李氏忙出聲服軟,見好就收。
“希望如此,不然父親剛纔所說的依然有效,還請三嬸孃以後要好好當好三房的家。”杜子衿回眸對着三夫人輕笑,燈火下明豔絕美的少女巧笑俏兮。
李氏暗暗咬牙,強顏歡笑着起身,“二伯請放心,一筆寫不出杜字,自然明白家和萬事興的道理。”
杜淳風點頭,也不欲再多說,“那樣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