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個糟糕到完全說不上威脅的女人,狄蓮卻沒有忽略她充滿侵略性的眼神,出於女子天生的警覺,她還是自覺的防備起這個從海盜團裡跟過來的女人。
“我擔心時間長了你的身體撐不住……”狄蓮一瞬間變得凌厲的目光掃過狼狽的顧傾城,隨後轉身跟上寂文樓的腳步輕聲解釋。
即便心中早已豎起防備和敵意,可是狄蓮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甚至沒有問一句寂文樓跟回來的女人是什麼人。
顧傾城剛從海水裡爬起來,凍得瑟瑟發抖,臉上的僞裝被水一泡越發的狼狽噁心,又加上潛了一段水,早已筋疲力盡,只能默默的跟在寂文樓後面。
寂文樓直接穿過甲板朝船艙的方向走去,聽了狄蓮的回答,只冷聲強調一句,“我走之前都已經安排了,誰給你的膽子擅作主張打亂我的計劃?”
“大當家的,你別怪小蓮了,她也是擔心你,況且這其中也有我一半的責任,主動攻擊也是我同意了的。”韓成見寂文樓第一次不加剋制毫不留情的發泄着自己的怒氣和不滿,偏偏是對着狄蓮一個女子,看着狄蓮一臉受傷沉默的表情就忍不住出聲解圍。
寂文樓抿脣冷冷的掃了開口解圍的韓成一眼,隨即目光落在海面混亂打鬥上,很多人落了水慌不擇路正朝着這邊游過來。
“讓我們的人撤回來,馬上離開這裡。”寂文樓駐足看了一會兒,就對着指揮官沉聲吩咐。
“是。”指揮官忌憚寂文樓罕見的怒火,忙轉身去調度收兵。
“大當家,你先回房把溼衣服換下來,彆着涼了……”狄蓮見寂文樓停下來之後就不動了,便頂着壓力小聲的勸了一句。
在她心裡,再大的事情都敵不過寂文樓的身體重要。
寂文樓沒有看狄蓮一眼,掃過海面的混亂,便擡腳朝船艙走去。
顧傾城想開口問問寂文樓打算怎麼安排自己,可是一想到剛剛他壓抑着怒火的冷沉質問,她就有了忌憚,略有遲疑,就眼睜睜的看着寂文樓的背影消失在自己面前。
這下好了,鬼魅海盜團毀了,她斷了自己的退路來到這麼一個陌生全新的地方,眼下這麼狼狽難堪,卻不知道該找誰。
最後還是韓成,看着顧傾城一個人站在那裡發呆,就多嘴問了一句,“小蓮,文樓帶回來的這個陌生女人怎麼處理?”
狄蓮面對寂文樓的譴責,說不難受是不可能的,正沉默着自我調適,猛然聽到韓成的詢問,便回神轉頭看了顧傾城一眼。
心中對於顧傾城的來路不是沒有疑問,只是既然寂文樓將她從海盜窟裡帶回來了,定然有他的用意。可是寂文樓卻並沒有嚴明要怎麼安排這個女人,到底她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取得寂文樓的信任的?面對這些疑問,狄蓮微微蹙眉,審視的目光來回在垂着頭的顧傾城身上打量。
“先將她弄乾淨了,派兩個人看管起來,什麼時候等大當家的發話再做處理。”狄蓮最後淡淡的開口。雖然本能的對這個莫名出現的古怪女人懷有戒心和敵意,可大多數時候,她是個冷靜自制的人,不會因爲一己私利或者沒弄清楚狀況就去爲難別人。
韓成微微皺眉,也是上下打量着看起來非常糟糕的顧傾城,這人雖然是寂文樓帶回來的,可他也沒說清楚要怎麼處理。想來想去,覺得狄蓮的決定較爲合理,便點頭,招呼了兩個人過來將顧傾城先帶進去處理乾淨。
顧傾城此時已經沒有說話選擇的權利,只能別人說什麼她就做什麼,是以當人朝她吆喝跟着走時,她就默默的跟了上去。
不知道爲什麼,她直覺的感覺到,這個冷豔冰雪的女人對她有種莫名的敵意。心中略思忖,她就明白過來,這個冷豔窈窕的女人肯定對寂文樓有着不一樣的感情,這纔會防着所有出現在寂文樓周圍的女人。
狄蓮漠然的看着顧傾城走進船艙,一時之間心裡閃過茫然,心田一片荒蕪。
有時候,她覺得再也堅持不下去了,可是又不甘心,她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等着他,她等着他那麼久,總覺得再堅持一下就好了,於是一次又一次的這樣安慰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挺過來到現在。
“你不用擔心這個女人,文樓的眼光不至於這麼差,我會讓人盯着她的。”韓成平日裡雖然是粗獷不拘小節的人,但有時候性子比誰都細膩,一下子就看穿了狄蓮平靜下的擔憂。
狄蓮冷不丁的被韓成說中心事,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倒沒有一般女子的羞澀,回過神來只是淡淡一笑,其中的苦澀只有自己知道。
整個寂家堡的人都知道了,就連韓成這樣神經大條反應遲鈍的看明白了,可他就是能跟個沒事人一樣。
船開始起航離開,狄蓮看着海面上慢慢遠去的那些人在撲騰,含怨帶愁的目光漸冷,如同她的心一樣。
韓成見此,只能無奈一嘆,先行離開。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寂文樓洗了個熱水澡,又換上乾淨的衣服,心中遷怒責怪的情緒也已經冷靜下來,能夠很好的控制住了。
出來的時候聞到熟悉的藥味,只不過斷了兩天,寂文樓當然不可能把這股味道給忘了。只是這一次,他卻有了不一樣的感受,他很清楚,縱觀整艘船上,也只有狄蓮會爲他熬藥,可就在這之前,她還被控制不住情緒的他斥責了一頓。
狄蓮,應該是他生命中陪伴了最久的一個女人了。
只是……
他對她,卻生不出家人朋友之外的那種感情。他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思,可是他真的無能爲力,這麼多年一直不想傷害她驕傲的自尊,所以一直等她自己醒悟的那一天。
很顯然,他的沉默,反而讓她越發的執迷不悟。
從小到大,因爲身上肩負的責任以及他的心疾,所以他一直很自制,給人的印象也是冷靜理智的,甚少有情緒波動。
他也曾一度以爲自己本來就是冷清寡情之人,世上的人和事都如此無趣,他想要的又這麼輕易簡單就可以得到,沒有什麼能讓他激動衝動。
一直到他在那個光靄明媚溫暖的上午,遠遠看着她素白纖瘦的身影穿過“葉如飛凰之羽,花若丹鳳之冠”的豔麗鳳凰花慢慢走到自己跟前,一瞬間的心跳加速,讓他終於明白,有些人根本不需時間相處,僅僅一眼,就能走到他心裡。
他就這麼現站在那裡,看着她走過一條不算太長的山路,然後就走進了他心裡。
根本無法抵抗,只是,也是那一刻他才知道,這個讓他等了近三十年的人,還是晚了。
情動和緣滅都在一瞬間,自此他明白了萬千情感都由天不由己。
從此,他只能把這份心思深藏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