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杜子衿躺在散發着陽光青草味道的被辱中,一顆被燙到狂跳的心才慢慢平復下來。
閉上眼,因爲知道他就在外面,心裡竟十分的安寧。
那是一種平靜到絲毫沒有漣漪的心境,這是杜子衿重生以來都不曾體會的平靜,很快,這種安心平靜讓她進入夢鄉。
等到感覺到內屋傳來的清淺呼吸平緩綿長,蕭夜離才輕輕開了門走出去。
平靜的面容隨着腳步愈快而有了裂痕,蕭夜離知道,眼前的這一切都到了盡頭。體內的溫度再也壓不下去,很快,他就會陷入昏迷,在他沒辦法守護在杜子衿身邊保護她的時候,必須提早給她安排好……
腳步有些踉蹌,蕭夜離狼狽的一頭扎進冰冷的溪水中,哆哆嗦嗦的掏出懷中的信號筒子,猛地一按,一朵幽藍的煙火在夜空悄悄綻放。
沒想到發作的這麼快,還是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做完這一切,蕭夜離已經精疲力竭,任由自己仰面躺倒在溪水中,冰涼的水不斷的漫過來沖刷着他的身體,臉……
慢慢的合上沉重的再也撐不開的眼皮,蕭夜離最後的影像便是漆黑的夜幕上那一抹最亮的星光。
一個時辰後,一雙繡着飛鷹圖案的皁靴出現在小溪邊,無聲的看着仰面躺在溪水中已經陷入昏迷的蕭夜離。
…………
耳邊是清脆的鳥鳴,鼻翼下充斥着清冽芬芳的氣息,一夜無夢,杜子衿緩緩睜開雙眼。
“醒了?醒了就回家吧!”耳邊傳來一道醇厚的熟悉聲音。
杜子衿一驚,猛地坐起身,循聲看過去,不是幻聽,切切實實的高大身形,滿臉的絡腮鬍……“大哥……”
杜千允咧嘴爽朗一笑,“還能認出是大哥,我還以爲你樂不思蜀,連大哥都不認識了。”
杜子衿坐起身,下意識的環顧四周,沒有見到意料中的那道清雋身影,不由疑惑道,“蕭夜離呢?”
“我命人將他送回蕭府了。”杜千允起身,在杜子衿牀邊坐下,擡手摸了摸她的頭語重心長的開口,“你雖然才離開幾天,可是外頭卻發生了許多翻天覆地的變化。每個人身上都有自己的使命,有必須要去完成的事情,你須知道,你和蕭夜離,不可能永遠留在這個地方。”
杜子衿愣愣的,可能是她剛睡醒大腦還不清醒,她怎麼聽不懂大哥在說什麼。
“阿滿乖,你的一生還很長很長,目光要放遠。”杜千允看着一下子無法接受事實的杜子衿語氣越發輕柔溫和,“蕭夜離身體內的毒發作了,必須要有解藥才行,想要解藥就必須回去。”
“毒發了?這麼嚴重?那……回去就有解藥了嗎?”杜子衿愣愣的問道,聽到蕭夜離毒發的事實心狠狠擰了一下。
杜千允點頭,“咱們也回去,不管發生什麼,都要站出來去面對,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杜子衿任由杜千允拉着,木然的起牀,爲什麼大哥今天說的話她大都聽不懂?
兩人簡單收拾一下便出了竹屋,看着空蕩蕩的山林,任憑哪個角落都不見那抹熟悉的身影了,杜子衿這才深刻的意識到,蕭夜離真的離開了。
目光觸及竹籬笆外線繩上迎風飄展的花布巾,杜子衿的眼淚一下子就逼到眼眶外。他承諾過的話一句都不會食言,他真的把弄髒的花布巾給她洗乾淨了,所以……她終有機會吃上一口他親手烤的魚的。
杜子衿突然轉身,快速折了回來,將已經晾乾的花布巾取下來,小心翼翼的摺疊收好。
回去了,她依舊是心中沒有放下恨的那個杜子衿,那個跟蕭夜離是兩條不會相交的平行線。
等到花布巾收好,杜子衿臉上的脆弱已經全部收起,取而代之的是勇氣和堅定。
杜千允藉着去太子府探望杜子衿將人悄無聲息的送回吟風居,而這一路上,她已經知道大哥的身份被太子捅破了,如今正傳的人盡皆知,驚掉所有人的下巴。因定國公夫人與皇帝二十多年前的私情被抖露,一時間定國公和杜千允都陷入極爲難堪被動的局面,尤其是身爲女子的安筱毓,更是受到不少唾罵嘲諷,受到千夫所指。
想不到她不過離開三四天,就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且這件事情還是被太子揭露的。大哥的身世這麼隱秘,之前在太子身上完全看不出徵兆,怎麼突然就被他發現端倪了?
杜子衿的平安迴歸,讓一直提心吊膽的雪鳶她們四個終於鬆了一口氣,喜極而泣。
看着煙娘穿着自己的衣服也在屋裡,杜子衿心有頓悟是怎麼回事,當即讓墨槐將她先送走,這才問了自己離開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終歸對煙娘這個替身不放心,杜子衿細細的詢問不在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事無鉅細,包括說話時的神態,吃飯的菜色等都一一問及。既然是太子曝露了大哥的真實身世,那麼他對她這個妹妹定是有所懷疑試探的,偏偏那個時候自己被擄走不在,不知有沒有露出馬腳。
“太子妃失蹤的當日太子就過來了,看着比平日更加冷淡,他把奴婢們都趕出屋子,說是要跟太子妃私下說話。”牧漁率先回憶,“當時奴婢們不在屋裡,也不知道太子對煙娘說了什麼,等後來奴婢問她的時候,煙娘卻說太子沒說什麼,只是交待晚飯會帶沈夫人一道過來。”
“後來奴婢們就按照各位主子的習慣嗜好準備,應該不至於出什麼岔子,當晚也沒出什麼狀況。”雪鳶緊接着輕聲開口,“煙娘吩咐準備的竹葉青酒也是太子愛喝的……”
“酒?”杜子衿敏銳的抓住可疑的關鍵物品,心中霎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備了多少酒?幾個酒杯?”
雪鳶被杜子衿陡然凝重的神情驚的一下子也緊張起來,仔仔細細反反覆覆回憶了,“兩盅酒,因沈夫人懷孕不宜飲酒,是以只准備了兩個酒杯……”
杜子衿知道要壞事了,“煙娘服侍太子的那一夜呢?她也喝酒了?”太子不知道,可是沈一念是知道自己不能飲酒的,狡猾如沈一念,不會沒有發現這麼明顯的漏洞的,可她這一次居然這麼沉得住氣,幾天過去了居然沒有背後動作?
她?還是他?雪鳶一時不知道杜子衿問的是誰,慢了一拍纔回,“那天夜裡煙娘和太子都喝了一些,都不多……”
說完突然驚愕失語,雪鳶猛地捂住嘴巴,太子妃對酒精敏感不能飲用,她居然犯了個這麼大的疏漏卻一直沒有發現。
雪鳶的反應,在場所有人都明白過是怎麼回事,一時間屋子裡靜悄悄的,誰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