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夜離跨進屋子的時候,便看見頭髮雜亂衣衫不整的顧傾城正拿着一塊布巾沾了水正小心翼翼的替太子擦拭小腿上被蛇咬傷的那個深可見骨的傷口。很是仔細專注的模樣,而已經清醒過來的太子則是靜靜躺着一聲不吭,漆黑的眸子深深的注視着她。
蕭夜離並未被眼前這一幕感動,只是無動於衷的開口,“太子殿下既然已經醒了,那便配合屬下調查今日白衣菴菴主無憂之死一案。”
“什麼?無憂死了?”顧傾城驀地一聲驚呼,隨即又很快安靜下來,略微朝着太子的方向挪過一點坐着,低下頭再也不開口了。
顧傾城的第一反應是震驚,看着不像是裝出來的,蕭夜離冷淡的目光從她背影轉到太子臉上。
太子由最初的驚詫到冷靜下來,一雙深邃黑眸冷漠的直視蕭夜離,看不出半點心虛的樣子。“你倒是要本宮如何配合?”
太子畢竟是太子,生而尊貴,久居上位,那種與生俱來的天家威嚴和氣勢,叫一般人心生怯意。
然則這一切,在蕭夜離眼中視若無物。別人的氣勢別人的態度都絲毫不能影響到他,只一貫冷清淡然的問,問題犀利直指核心。“太子怎麼會出現在白衣庵後山?且無憂死在顧大小姐屋裡,原本該待在那裡的顧大小姐卻與你一道出現在後山。”
太子沉默了許久沒有開口,其俊美的臉一貫冷酷沒什麼表情,看不出有什麼難言之隱的樣子,倒是看着只是不願配合的模樣。
蕭夜離冷淡的目光從太子腿上的傷一直遊移到顧傾城的雜亂短髮上,因她自剛剛開始一直垂着頭,是以看不清什麼表情。“既是如此,那我有絕對的理由懷疑顧大小姐殺人。若是二位不配合,那麼本將軍也只能將顧大小姐定爲殺人犯做結案,皇上那兒還等着我的結案陳詞。”
太子冷酷的表情終於有了裂痕,他微微皺眉,不悅道。“蕭將軍不必威脅本宮,也不要以爲辦案是在玩過家家,可以這般草率。稍有差池,就會出現冤案,傷及無辜。”
蕭夜離冷冷反擊,“太子既是清楚辦案的門道,又何以這麼不配合?自古那些錯案冤案,往往都是嫌疑人不肯配合或是故意誤導所致,想必此事太子更是清楚。”
太子被一噎,顧傾城迅速擡頭看了一眼他,因是揹着蕭夜離,是以他並沒有看到他們對視交流了什麼。
“傾城這近三年幫了本宮許多,因着被本宮連累得罪齊王,落得進白衣庵清修的命運。本宮……”太子突然眼神一閃快速略過顧傾城低頭螓首的模樣後才語氣疏離的繼續,“本宮顧念舊情,不忍其受苦,便趁着重陽登高就近過來探望。誰知正巧撞見那無憂老禿尼正在虐打傾城且起了殺心,情急之下本宮出手打暈了無憂,之後便帶着傾城離開。”他不是沒有看到她期待的眼神,也沒有忽略後來她眼中的失望,可是眼下還不是時候,貿然將兩人的關係親口公之於衆,換來的不是理解和祝福,而是數不清的輕視嘲諷。這樣於她的清譽還是他的未來都不會是助力,只能成爲阻礙。即便有一天他真的能大權在握,亦是會被後世詬病的,是以他不能冒這個險。
“那爲何逗留在後山,且……這般狼狽?”蕭夜離這一****的倒是委婉,畢竟兩人被找到時的狼狽凌亂很容易讓人聯想誤會。
“傾城……不願走。”太子面色一冷,之後便不願再多說,其中曲折不願道於外人聽。
“以太子的能耐,應該不至於被區區一條毒蛇擊垮吧?”蕭夜離語氣微揚,明顯帶着懷疑。
太子驀地臉色一變,咬牙冷戾道,“當時那蛇攻擊的是傾城,本宮又一時輕敵纔會被纏住。”
事實上,兩人當時關於去留的問題發生了激烈的爭執,拉扯間誰也沒留意樹叢間居然竄出一條毒蛇。第一個發現的他情急之下只能護着顧傾城,卻不想還未覺察到情況的顧傾城以爲他想強行帶她離開,狠狠推開他反抗,他一時不察被推的後退兩步正巧落在蛇口之下,這才被狠狠咬了一口。
若非發生這個意外,他又何至於被人發現,落得如今被動的局面,恐怕今日之行不日便又要被傳的人盡皆知了。
“可是如今,除了你們自己,並無人能證明,太子當時只是打暈無憂,而非殺害。”蕭夜離無視太子的情緒變化,只一貫冷淡的指出事實。
“你懷疑本宮?”太子今日所遭受的只能用奇恥大辱來形容,耐心早已耗光,是以對於蕭夜離的懷疑渾身都充斥着戾氣。
“在沒有抓住真正的兇手之前,太子殿下便是最大的嫌疑人,畢竟據你的供詞,是真正對無憂下過手的。”蕭夜離眼皮都沒有掀一下,完全無視眼前的人有多尊貴此刻有多生氣。“況且,我有何理由相信太子只是劈暈無憂以解救顧大小姐於虎口,而非見到顧大小姐受制於無憂手中生死一線一時激憤下手沒了輕重,以至於失手殺人呢?”
“你……”太子第一次覺得,蕭夜離是如此難纏之人,面對一個天塌地陷也不能令其動容之人,真真是挫敗。
“以蕭將軍言下之意,只有抓住了真正的兇手才能洗脫太子與我的嫌疑?”驀地,從頭至尾一直保持沉默,除了最初聽聞無憂死了發出驚呼的顧傾城終於開口說了第二句話。
蕭夜離漠然的將視線投給顧傾城,沒有否認,卻是默認的意思了。
太子卻怕顧傾城消極之下破罐子破摔想要自己認了這罪名讓他脫身,便憂心急切的制止,“傾城,此事與你無關,不要亂說話。”
蕭夜離見太子突然這般急切的樣子實屬古怪,眸光掠過懷疑一閃而逝。
顧傾城卻是回眸對着太子微微一笑,那種稍安勿躁的篤定自信令太子微微一愣。
“蕭將軍,我來白衣庵雖不久,可也對於這種表面上佛光普照、道貌岸然實則私底下髒污納垢的地方略知一二。”顧傾城站起身,挺着腰背正對着蕭夜離,渾身的自信會讓人一下子忽略她的狼狽和雜亂無章的頭髮。“那些見不得人的交易無憂肯定做的不少,又焉知不是被人過河拆橋,殺人滅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