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微亮,雪鳶便進了正房內室等候杜子衿起身伺候,卻發現牀上空無一人。被褥很亂,一摸入手冰涼,像是離開很久了。
雪鳶驀地一驚,但是一時沒確定情況也不敢聲張,裡裡外外仔仔細細都找了一遍,只發現了枕頭邊留下一陣銀針。
這才驚覺杜子衿真的出事了,忙找了牧漁,墨桑墨槐一起過來關緊了房門商量對策。
“太子妃看來並非自願離開的,她是被人挾持了。”墨桑查驗過那支唯一留下的銀針肯定的開口,仔細看那銀針針尖還有瑩瑩藍光,“這是一種產自東馳國的冷毒,能在最快的時間內讓人失去意識。”
“東馳國?怎麼還牽扯到異國人了?主子是不是被他國奸細擄走了?”牧漁一聽,頓時火急火燎的擔心。“眼下只有我們四個知道,可咱們都是內宅女子,不能光明正大的出去找人,是不是找那位……”說着,有些遲疑的擡手指了指屋樑,意指一貫來去無蹤的月冥。
“不行,不能找他。”墨槐突然出聲,斷然否決,“太子妃發覺月冥最近形跡可疑,便遞了信去安大學士府查月冥的來歷,這不就出事了。”
“你覺得……太子妃的失蹤跟月冥有關?那你能感覺出月冥在府中嗎?”墨桑轉頭問現在她身邊的墨槐。
還未等墨槐回答,雪鳶就沉聲嚴肅打斷,“現在擺在咱們最要緊也是最嚴重的問題是,太子妃已然確定失蹤了,這事若是傳出去太子妃名譽會受損。且咱們也不能確定,要多久才能將她找回來,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我們要如何遮掩過去不讓別人發現。”
此話一落,所有人才意識到杜子衿失蹤背後更深一層的問題,女子清譽最重,更甚性命,這事若是傳的人盡皆知,那以後杜子衿在太子府中恐怕處境艱難,寸步難行。尤其是雪楓院那位,恐怕無時無刻不在找機會整倒杜子衿……
屋子裡一下子沉默了,過了半晌牧漁才遲疑的看着雪鳶小聲輕問,“咱們是不是將住在後院那位,先拉出來代替太子妃坐鎮吟風居?”
雪鳶沉着臉,眉心深鎖,一時也拿不定主意。那煙娘長得再像太子妃,她也是個冒牌貨,且不說時間長了會不會露出馬腳穿幫,她怕會有更多更深一層的麻煩,只是現在她們心亂了考慮的不周全暫時還想不到。
“這會不會是一個陰謀?太子妃,還有我們……是不是落進了別人精心設計的圈套裡了?”墨槐冷不丁的語出驚人,一下子將所有人心底最害怕不敢觸及的那個假設說了出來。
“那……”墨桑目光落在手中的銀針上,一時左右爲難,“那我們該怎麼辦?太子隨時會過來,太子妃失蹤一事定然瞞不住了……”
屋裡再一次陷入死寂,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雪鳶的眼睛掠過已然大亮的窗戶,當下拍板,“來不及了,先將煙娘拉出來頂替着,我們時時監視着,最主要的是咱們自己不能露出馬腳。”
其他三人馬上慎重的點頭應下,墨槐繼而補充,“一會兒我回一趟定國公府,將太子妃失蹤一事告訴國公爺和夫人,讓他們悄悄的去將太子妃找回來。”
“二哥人脈廣,要不要跟他知會一聲?”墨桑開口問道。
“二哥親自去追查那殺了修容師的徒弟去了,暫時不在京中,還是不要去了,定國公門下精銳的斥候也不少。太子妃失蹤一事,我覺得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墨槐想了想,便否決了墨桑的建議。
“那行,既然決定,咱們分頭立即分頭行動。”雪鳶沉重的聲音中難掩焦慮。
…………
體內兩股真氣亂竄,毒發加上邪乎交織,真真讓蕭夜離痛不欲生。
這一生所有的定力都用來抵擋這一刻的邪念和痛苦都不夠,腦中僅存的一絲理智告訴他,杜子衿是太子妃,是別人的妻。
即便是他渴望的女子,也不可以,他們正落入別人的圈套,爲了兩人好,應該要馬上離開這個地方。
大腦清晰的是這樣想的,可是他卻做不到,且這種意識開始越來越薄弱,心理防線也越發脆弱。
秀美精緻的臉上異常的蒼白,一貫點漆似的清冷雙眸如今卻赤紅妖冶,嘴角下頷佈滿血跡,看着如浴血的妖王一般冶豔幽冷。他修長白皙的手指彷彿生根一樣落在杜子衿臉上,以一種極緩慢極虔誠的姿態,顫抖着的溫柔拭去她嘴角的血跡。
再多一次凝視都是對她的褻瀆,這樣的罪惡感煎熬啃噬着蕭夜離的心,靜靜的靠左在牀邊的地上,感受着氣血逆流爆裂血管五臟的疼痛,即便這樣,也覺得……是幸福的。
強迫自己靜下心來調息,不求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毒逼出體內或是恢復傷勢,但求集中精力剋制體內的邪念。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盤旋在屋內的催情香氣卻始終縈繞鼻尖,揮散不去。豆大的冷汗從額頭臉頰滑落,蕭夜離緊咬牙根,忍受蝕骨穿心的折磨,身上的衣服悉數被汗水浸透,整個人彷彿從水裡撈起來的一樣狼狽,再不復昔日的矜貴優雅,淡然從容。
杜子衿的混沌的意識被後心陣陣鈍痛驚醒,從她緩緩睜開眼對上緋色朦朧紗帳之際,還有些怔然發懵。
她的臥房怎麼變成了這麼豔俗的模樣?
意識真正復甦的那一瞬間,杜子衿纔想起漆黑不見五指的夜間有東西猛撲向自己,然後脖子一蟄就失去意識的那一幕,這才驚慌緊張的摸着脖子坐起身,警覺的目光四下打量——
對上牀頭如守護神一樣盤腿坐着一動不動的蕭夜離時,還沒等杜子衿鬆一口氣,就看見蕭夜離猛地張開雙目吐出一口血來。
“蕭夜離……你怎麼了?”杜子衿還穿着夜間歇息的白色單衣,被蕭夜離驚的忙不迭的跨跌下牀,雙膝咚的一下重重跪在蕭夜離面前。
杜子衿這纔看清滿臉是汗充滿痛苦的蕭夜離有多狼狽,只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被人挾持,醒來身邊卻是受了傷痛苦萬分的蕭夜離,看着他滿頭滿臉的汗,下意識的擡手想要替他擦拭。
“別動!”對上杜子衿擔憂緊張的清澈雙眸,蕭夜離費盡全力才從牙縫裡憋出兩個字。
然而杜子衿的動作太快,已然撫上蕭夜離的臉頰,快速拭去半邊臉的汗水。聽了他的阻止,杜子衿才停下動作,不解的看着他,“怎麼了?”
溫軟的不可思議的觸感,讓蕭夜離強行辛苦剋制了許久的理智一瞬間轟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