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家三口說了許久的話,一直到半夜三更宋嬤嬤才親自又將人送回子樂閣。
因着前一夜睡得晚了,是以第二日睡到很晚才起身。
“小姐,你醒啦?”睜開眼的第一時間,守在一旁的牧漁就發覺了,忙上前詢問。
過了父母這一關,之後的計劃都會變得順利許多,大約是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下,所以這一覺倒是睡得很沉,醒來精神亦不錯。
“你們昨夜等我也等到很晚,今日怎地不多睡一會?”杜子衿嘴角揚起柔和的弧度,由牧漁扶着坐起身的瞬間,長髮如瀑而泄,溫和的表情更襯得她雅緻動人。
“還睡?這都快晌午了。”牧漁誇張道,可愛的臉上表情豐富,卻也討喜。
杜子衿淡淡一笑,便沒再說些什麼。她知道,她是主子可以任性隨意,牧漁她們底下做事的,哪能任性隨意呢?且雪鳶墨桑她們不在,牧漁身上的擔子也不輕。
穿戴洗漱完畢,杜子衿見牧漁似模似樣的吩咐門外頭的小丫頭去廚房把午飯端過來,便坐下問道,“雪鳶那兒有沒有消息回來?墨二哥的傷到底如何了?”
“奴婢正想跟小姐稟告呢,一大早雪鳶姐姐就遞消息回來了。”牧漁見小丫頭進來佈菜,便起身接過,“你們出去吧,這兒有我伺候就行了。”等小丫頭們出去,她跟着到門口看了兩眼這才把門關上重新回到桌旁,“雪鳶姐姐說,墨二哥的傷勢看着還是挺嚴重的,失血過多,有兩處都在要害上。好在墨桑在,眼下已經脫離危險了,好生照料慢慢就會恢復的。雪鳶姐姐還說了,等墨二哥傷勢穩定了,墨桑姐姐會先回來,她要留下照應到墨二哥能自己自如行動纔回來。”
杜子衿點點頭,眼中皆是擔憂,“那是自然。想不到墨二哥受了這麼重的傷,他可曾說過是何人所傷?”
牧漁擺好飯菜,也是一臉困頓的搖頭,“這倒是不曾提及,大約是墨二哥還未提起。”
“也罷,等有機會出府看望的時候再親自問墨二哥吧。”杜子衿接過筷子,便低頭斯文優雅的用起飯來。
牧漁表情略有躊躇,可還是耐心等着杜子衿用完飯纔開口,“小姐,聽聞三房那邊又不得安生。”
“何事?”果然,杜子衿一聽,便擱下筷子。
“大約又是錢鬧的……”牧漁小心翼翼的看了杜子衿一眼,發現她沒什麼特別的情緒才大膽的往下說道,“頭兩天三夫人將銀子全拿出來填補那窟窿後,據聞二少爺和四少爺都回去要過銀子。三夫人正缺銀子哪還有多餘的給他們揮霍,於是就鬧得不愉快,三夫人爲此稱病不出。昨天傍晚又是三老爺回去要銀子,結果似乎兩人又大吵了一架。三老爺沒拿到銀子本就窩着一肚子的火,剛沒出院子就被哭的傷心欲絕的雪姨娘攔着,說是書哥兒高燒幾天了三夫人硬是無視晾着不肯請大夫。三老爺憤怒之下又折回去質問責罵三夫人,還動起了手……”
杜子衿聽聞杜淳海又動手,不禁眉心深蹙,“三嬸孃怎麼樣?可有要緊的?”
牧漁搖頭,“三夫人哭鬧了一番,但是沒請大夫,不過當晚驚動了老夫人,派了錢嬤嬤過去送了銀錢給三老爺,後來的事就不清楚了。”
“這三房怎地這麼能花錢?吃穿用度府中都有份例,就算外頭花銷,也不至於這麼多吧?”杜子衿目露懷疑道。
“聽聞三老爺喜歡喝花酒,之前不是還養了個外室……大約就是那樣吧,聽府中園子裡看護花木的二牛哥說,反正找姑娘喝花酒是很燒銀子的。”到底是十三四歲未經人事的小丫頭,提及此事難免羞於啓齒,是以一兩句帶過便不再細說了。
杜子衿也是面色一紅,心中有數,就不再追問了。可心裡還是懷疑,若只喝花酒這一樣,也不至於要花銷那麼多,三叔父把俸祿填進去還不夠,每回都要回來問三嬸孃逼要銀子。
“小姐,常安候府顧大小姐遞上拜帖。”門外小丫頭的稟報聲打斷了杜子衿的沉思。
牧漁忙跑去開門,拿了帖子揮退那小丫頭,卻不說是見還是不見。
她知道小姐其實並不待見顧家大小姐,但是小姐不發話她也不能僭越做決定。遞了帖子放到杜子衿面前的桌上,小聲道,“這顧家大小姐不是要去庵廟常伴青燈古佛了嗎?她來找小姐是作甚?”
桌下的雙手緊緊攥拳,杜子衿垂眸看了一眼面前的拜帖,剛勁瀟灑的字跡,是顧傾城一貫的筆鋒。
顧傾城這一舉動是何意?是發現了她在背後的動作還是……試探?
“想這麼多做什麼,把人請進來便知道了。”伸手用力的抓着拜帖,杜子衿冷冷一笑。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與顧傾城,總有一天會正面槓上的。
“小姐?”牧漁驚訝的看着杜子衿,她以爲小姐肯定是不太樂意見顧大小姐的。
“怕什麼,敵明我暗,雖然我在背後做了許多事情,可她知不知情還是未知,暫時還沒撕破臉。我若不見,豈不是白白浪費這大好的優勢惹她懷疑麼?”
“奴婢這就去請顧大小姐進來。”牧漁點頭。
“吩咐小丫頭在第一進的花廳了準備茶水。”杜子衿淡淡的開口,言下之意不要將人帶到閨房中來。
“奴婢省的。”牧漁微微一施禮,便匆匆出去準備。
杜子衿起身,踱步到梳妝檯前坐下,望着鏡中眉眼帶着戾氣怒恨的女子,越發的覺得陌生。
顧傾城坐在花廳中,已經喝了兩盞茶了,卻還沒見杜子衿的人影,想着接下來要實行的計劃,心中不免多了一分焦躁。
“你家小姐怎麼還沒來?”這已經是顧傾城不下三次問的同樣問題了。
“夫人行動不便,小姐替夫人掌家,每天都要處理大大小小的事情幾百樁,真真是忙得不得了。”伺候茶水的小丫頭口齒伶俐,眼神也沒有過多的停留在顧傾城怪異的髮式上,是牧漁特地選了安排過來的。“顧大小姐您別急,奴婢再去催催?”
“罷了,既然阿滿這麼忙,那我還是下次再……”顧傾城算着時間差不多了,太子派來接她的人快到了。
“顧姐姐,真是對不住,勞你久等了……”這廂顧傾城話還沒說完,就聽聞花廳外傳來杜子衿的道歉聲。
“哪裡,是我考慮不周,你這麼忙還要叨擾你。”不得已,顧傾城只能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