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嚐嚐這豬蹄湯,我熬了足足三個小時,湯濃肉勁道。”李嬸端着小碗,想要親自喂雲涯。
雲涯聞到這味道就有些反胃,擺擺手:“我不想喝。”
顏顏從一旁躥出來,搶過李嬸手裡的碗咕咚喝了一大口,“哇,真的好好喝。”
李嬸叉腰大怒:“你個死丫頭,偷吃偷到小姐頭上來了,把碗給我放下。”
顏顏聳了聳肩膀:“早跟你說過,小姐最討厭吃這種油膩的東西,還不如便宜了我呢。”
“你……。”李嬸氣的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雲涯頭痛的揉了揉眉心:“好了,我想休息會兒,你們出去吧。”
李嬸抿了抿脣,推搡着顏顏離開了病房。
病房裡安靜下來,雲涯這才感覺世界清靜了許多。
還是有些不放心,她給馮叔打過去電話:“保護好渺渺,一定要確保他的安全。”
“小姐放心。”
雲涯看了眼時間,晚上七點,她在等林韜的消息。
“可惡,果然是騙我的,男人的話沒一句可信的。”躺在病牀上,林思離喋喋不休的罵道。
翻來覆去睡不着,一閉上眼睛滿腦海都是林韜的臉,他的笑,他的聲音,快要把她給折磨瘋了,猛然坐了起來,“啊啊啊啊”抱頭尖叫起來。
護士立刻衝了進來,還以爲出了什麼事,結果女孩披頭散髮直挺挺又躺了回去。
“我一定是瘋了。”
爲什麼要想他,他就是想害自己,是自己殺母仇人的兒子,也就是自己的仇人,這樣的人她怎麼能想他呢?
對,一定是太累了,腦子含糊不清,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剛閉上眼睛,放在牀頭的手機“叮咚”響了起來,她條件反射般睜開雙眼,拿過手機看了一眼。
來自林韜的短信。
猶豫了一下,她點開。
【最近有事要忙,可能沒辦法去醫院看你了,好好休息,等我回來。】
最後四個字讓林思離的心猛然跳動了一下,心底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悅,當她意識到的時候,臉色倏然慘白,突然把手機扔了出去。
她果然是瘋了……
——
“吃飯了。”審訊室的門打開,一個穿着警員制服的男人大步走了進來。
將一份盒飯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樑禹手上戴着手銬,一動就作響,“謝謝。”他聲音乾啞的說道。
把盒飯打開來,香味躥進鼻子裡,餓的前胸貼後背的樑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吃。
突然,他夾菜的動作頓了頓,擡眸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只見這人身材十分高大,雙手背後站在他面前,幾乎遮擋了全部的燈光,壓迫感讓他忽然有些呼吸困難起來,這人帶着警帽,幾乎整張臉都遮掩在陰影中,唯獨露出一截下巴,以及嘴角微挑起的一抹森冷。
樑禹心跳猛然加快,被他不動聲色的掩飾下來,“我有點口渴,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倒杯水來?”
男人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樑禹鬆了口氣,筷子放了下來,這飯不能再吃了。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男人忽然轉身,戴着手套的手猛然掐住樑禹的脖子,根本就不給樑禹反應的時間,抓起一把菜就往樑禹嘴裡塞,樑禹掙扎了幾下,下意識想要把飯給吐出來,男人一手捏在他喉嚨上,他被迫將飯菜全部嚥了下去。
男人鬆開手,後退了幾步。
樑禹指着他,“你……你……。”忽然雙手抓住脖子,臉色發紫,雙眼死死瞪着對面的男人。
男人薄脣勾了勾,聲音滄啞:“這是你最好的歸宿。”
樑禹忽然口吐白沫,臉頰上青筋暴露,最終十分不甘的歪倒在椅子裡,雙眼死死大瞪,身體在抽搐中漸漸平靜下來,手臂最終無聲的垂落。
男人漠然轉身,擡手理了理帽子,耳後一朵紫色的薔薇花一閃而逝。
警局裡亂成一團,男人鎮定的走出警局,只聽身後忽然有人大喝道:“站住。”
男人腳步沒有絲毫停留,快步走出警局。
身後的警察掏出手槍,朝天鳴槍,大喝道:“我讓你站住。”
男人腳步不僅未停,反而加快了許多。
跳上路邊一輛跑車,在警察的槍聲中絕塵而去。
看着後視鏡裡追上來的警車,不屑的勾脣:“不自量力。”
方向盤急轉,在車流裡騰挪閃移,三兩下就將警車甩開,完美的製造車禍,徹底隔絕了警車的身影,隨着“砰砰砰”幾輛轎車的連環撞,然後是車子的翻滾聲,以及巨大的爆炸聲,沖天而起的濃煙遮蔽了明媚的陽光。
男人慵懶的打着方向盤,動了動耳機,用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語笑道:“任務完成。”
——
樑禹死了。
兇手大搖大擺的走進警局親手殺了樑禹,最後又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製造了一起連環車禍,造成七人死亡,二十人受傷,一名警察因公殉職。
兇手如此猖獗,在警局來去自如,這對警察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發動全城對此人進行追捕,不禁是爲了給死去的同事討還公道,更是爲了樑禹以及他背後的犯罪集團。
雲涯聽到消息後暗恨,是她大意了,竟然忘了對方會殺人滅口,樑禹就這樣死了,他身上的線索也就斷了。
對方還真狠啊,視人名如草芥,太過猖狂。
看來接下來她必須要更加謹慎,因爲她預感到她將要面對的人,是有多麼的窮兇極惡。
警察對外封鎖了消息,以免引起民衆恐慌,接下來便展開全城搜捕,雲涯怕如此一來會打草驚蛇,準備提前行動,林韜對此表示沒有異議,他那邊也已經安排好了。
雲涯從牀上起身,換上黑色褲子黑色長風衣,穿上一雙黑色皮靴,彎腰認真的繫着鞋帶。
腦海裡掠過很多,這一刻,都化爲了眼底的堅定。
長髮紮了個馬尾,看起來瀟灑利落。
從保鏢手裡接過一把小巧的手槍,“這是常哥讓我交給您的。”
雲涯掂着手槍,眸光逐漸幽深。
忽然上膛,輕巧的瞄準保鏢的腦袋,眼神犀利森涼。
保鏢雙腿一抖,一動也不敢動。
雲涯薄脣微勾,笑着收了槍:“沙漠之鷹,謝謝常叔了。”
她在國外練過射擊,對槍不陌生,雖說準頭差了點,以前是瞄靶子,現在要瞄人頭了,雲涯不僅沒有絲毫害怕,反而血液都沸騰了起來,很期待,很興奮。
帶上鴨舌帽,口罩,裹緊了風衣,在保鏢的護送下,離開了醫院。
一路上保鏢爲她劈清了道路,又正是深夜,無人發現她的離開。
坐上車子,前後幾輛車子將她的車子圍在中間,在黑夜裡飛速疾馳,朝目的地移動。
“常叔,先別急,等我的指令。”雲涯掛了電話,給林韜打過去。
“現在情況怎麼樣?”
“ok,一切都在掌控中。”
雲涯總覺得不對勁,是不是太順了?遂即又暗嘲自己多想,“好。”看了眼手錶:“五分鐘後,發動攻擊。”
雲涯坐在車裡,閉上雙眼,深深吸氣,再緩緩吐出。
車子行駛的越來越荒僻,最終在城郊一處廢舊的工廠外停下,工廠廢棄了很久,四周生長着半人高的灌木叢,車子剛剛停下,就聽到第一聲嘹亮的槍響打破了沉寂的夜色,夜鳥驚飛,飛蟲驚走。
在越來越密集的槍響中,雲涯雙手緊握落在膝蓋上,一顆心漸漸冷靜下來。
這個夜晚,註定是充滿血腥與黑暗的,在槍響中,一個個生命倒下,卻爲了心中的堅持和信仰前仆後繼,不畏死亡。
有人突破警方的火力突圍成功,又落入新一輪包圍圈。
林韜一腳踹開鐵門,鐵門搖搖晃晃墜落地上,蕩起漫天的塵埃。
屋子裡只有幾個扛着槍掃射的小嘍囉,林韜皺眉吩咐下去:“立刻展開搜捕,把整棟樓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來人。”
“是。”特警立刻對整棟樓展開搜捕。
“怎麼樣?”雲涯低聲道。
“情況不太好……。”想到什麼,他臉色立刻大變,快步朝外邊跑去,邊跑邊大叫道:“快速撤離這裡,一刻都不要耽誤。”
只聽“砰”一聲震響,大樓搖晃了幾下,然後火光沖天,接連爆炸起來,有沒來得及逃出的警察被爆炸吞沒。
林韜被氣流從二樓震了出來,幸虧底下是個沙坑,他掙扎着爬起來,胳膊鑽心的疼,把爆炸中嵌入胳膊裡的玻璃碎片拔出來,撕爛一片衣角做了個簡單的包紮,耳機裡傳來紀雲涯的聲音:“喂,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林韜哼了一聲:“放心,死不了。”
雲涯臉色異常難看:“我們中計了。”
林韜暗暗磨了磨牙:“我早就猜到會這樣,放心吧,我早有安排。”
雲涯坐在車裡沒動,很快冷靜下來,對方一直在釣她,但誰釣誰還未可知,雲涯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忽然聽到外邊傳來動靜。
一道黑影靠近車窗方向,傳來常叔低沉的聲音,黑暗裡,令她一顆心安定下來。
“小姐,不用擔心,我會寸步不離的保護您。”
常叔這些年也沒閒着,訓練了一批人,每一個都是他根據特種兵的作業訓練出來的,輕易不出動,這次,算是派上大用場了。
雲涯降下車窗,看着黑暗裡傳來的打鬥聲,以及此起彼伏的槍響,“要活捉青哥。”
常叔皺了皺眉:“這人一直沒露面,暫時還沒查到他的下落,此人的狡詐出乎預料,幸虧我們早有防備,否則今天就會陷入被動。”
“他今晚一定會來。”
雲涯推開車門走下來。
常叔驚訝道:“小姐,您快去車裡呆着。”
雲涯擺擺手:“他們不會傷到我的。”
常叔蹙了蹙眉,“這樣也不能掉以輕心。”
雲涯笑笑:“常叔,你太小看我了。”
她掏出手槍,瞄準打鬥的身影,薄脣微勾,“試試我的槍法怎樣?”
常叔震驚的瞪大眸子,這槍也只是用來給小姐防身,但看拿槍的架勢,明顯不是生手啊。
雲涯瞄準,眼神冷靜的驚人。
“砰”一聲槍響,雲涯被後力震的往後倒退了一步,被常叔扶了一把,擔憂的問道:“小姐。”
雲涯自嘲的笑笑:“槍法很爛。”
只見那已經居於上風的人忽然停下手中所有動作,轟然倒地,黑衣人深手摸了摸,扭頭震驚的望來。
正中眉心,當場死亡。
常叔誇讚道:“小姐槍法真好。”
雲涯挑了挑眉,對這誇獎很受用,不過還是謙虛的說道:“歪打正着罷了。”
注意到紀雲涯,有好幾道黑影衝了過來,卻均被攔在包圍圈外,雲涯冷眼看着,就歪靠在車門上。
這場打鬥一直持續了半個多小時,地上躺了很多屍體,有對方的,也有她的人。
“看來是不會出現了,沒想到堂堂的青龍堂堂主,竟然也是個縮頭烏龜,呵呵真是長了見識了。”雲涯嘲諷笑道,在常叔打開的車門中,彎腰坐進去。
這時,一道強勁的風力穿透層層黑夜朝雲涯飛來,雲涯頭也未回,鬢髮被勁風吹起。
常叔猛然探出手,堪堪停在雲涯耳畔。
只見他兩指間夾着一枚飛鏢,鋒利的尖刃閃爍着幽冷的光芒,危機四伏,殺機重重。
傳聞這個青哥,最拿手的就是飛鏢。
“小姐您沒事吧?”常叔擔憂的問道。
雲涯拂了拂鬢髮,勾脣笑了笑,轉過身來。
對方不是殺她,是警告。
如果常叔剛纔沒有出手,她也不會有事,因爲她就是有這種自信,她是不會殺了她的。
“紀小姐,你果然讓我刮目相看。”黑暗中一道陰涼的聲音驀然響起,這聲音真是少見的難聽,猶如涼膩的毒蛇,蟄伏在暗處,靜靜等待觀察,只待一個時機,便會躥出來咬你一個措手不及。
雲涯勾了勾脣:“讓你刮目相看的還在後頭,有本事就露面,當一隻縮頭烏龜很有意思嗎?”
“激將法對我沒用,我只是代爲轉告您一句話。”
雲涯暗暗握了握拳。
“你果然沒有令我失望。”
“你讓她出來,別像只縮頭烏龜一樣躲在陰暗的角落裡,這樣做有意思嗎?否則總有一天,我一定把她的皮給扒下來,攤開在陽光下。”雲涯冷聲說道,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沉默。
雲涯跑了幾步,“你給我說話,給我滾出來。”
常叔皺了皺眉:“人已經走了。”
雲涯眉眼陰戾:“把人給我抓回來。”
常叔立刻吩咐下去。
林韜親自帶人去追。
雲涯癱軟了一般後退一步,靠在車門上,雙手捂住臉。
果然是她!
什麼都沒有確認了真相的這一刻心如刀割,痛的她呼吸不過來。
她究竟想要做什麼?像陰影一樣根植在她的生活裡,她要做什麼?她想做什麼?
常叔擔憂道:“小姐……。”
“常叔,你都猜到了吧。”雲涯苦澀一笑。
常叔嘆了口氣:“小姐,我永遠都會站在您這邊。”
雲涯鼻子發酸,非常想哭:“她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這是一個無解的命題。
想到什麼,雲涯臉色大變:“渺渺……快回去。”
常叔臉色也是一變,親自開車送雲涯回去。
雲涯給家裡打電話,一直無人接聽,她心底漸漸不安起來,依照那人的尿性,爲了懲罰她,一定會拿渺渺做文章,而且她曾經想要帶走過渺渺。
如果如果出了什麼事,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常叔安慰道:“小姐別擔心,迎風是我親自訓練出來的,小少爺一定沒事的。”
車子一路飛馳,駛進了莊園,在別墅外停下,雲涯迫不及待的打開車門衝下來。
屋子裡躺了一地的僕人,一個個疊羅漢的疊了起來,雲涯手腳發涼,忽然怔在那裡。
常叔隨後走進來,檢查了一番說道:“小姐放心,這些人只是暫時暈了過去,並無性命之憂。”
她忽然朝樓上跑去,推開雲渺的房間門,屋子裡靜悄悄的,卻再也沒有那個少年單薄的身影。
雲涯呼吸忽然發緊,雙手不知該往哪裡放,像只無頭蒼蠅般在房間裡亂轉,她臉色發白,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看起來是那麼無助。
“渺渺……渺渺……。”
她找遍了房間的每個角落,卻始終沒有找到他的身影,“你別跟我玩捉迷藏了,你快出來啊……。”
她輕輕的呢喃聲隨夜風飄散,如此辛酸,如此悲傷。
常叔走過來安慰道:“屋子裡沒有打鬥痕跡,看來小少爺沒有受到傷害,迎風也不在,這孩子聰明的很,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小少爺給您安全的帶回來。”
“啊啊啊啊。”雲涯忽然抱頭尖叫起來,她像瘋了一樣逮到東西就砸,這副樣子嚇壞了常叔,“小姐……?”
“紀瀾衣,我恨你。”她把手裡的花瓶當成了紀瀾衣的臉,狠狠的砸在地上,尤不解恨,又上腳去踩,彷彿這就是紀瀾衣的臉,踩膿踩爛猶不解心頭之恨。
常叔看着發瘋的雲涯,深深嘆了口氣,這究竟是這樣的矛盾和仇恨啊。
“小姐,我們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小少爺纔對。”常叔的提醒讓失控的雲涯一瞬間清醒過來,她倒退一步,深吸口氣,腳踩到玻璃渣也沒有絲毫感覺,快步朝門外走去。
常叔隨後跟上來,邊走邊打電話,可惜迎風的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人現在在哪兒?”雲涯打通林韜的電話,冷聲問道。
林韜感到她情緒不對勁,低聲道:“對方早有準備,安排了直升機準備出城。”
既然要走,就一定會帶上渺渺。
“再拖一會兒,我馬上就到。”
常叔派去追查的人也沒消息傳來,迎風一直聯繫不上,但是這個時候雲涯反而越發冷靜下來。
對方是不會也沒膽子傷害渺渺的,他們要做的只是帶走渺渺,而她會在此之前找到,然後把渺渺搶過來。
常叔親自開車,“滴滴”一條短信發過來,生怕錯過重要信息,常叔一手打方向盤,一手拿出手機點開。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常叔快速說道:“小少爺有消息了。”
話落雙手打上方向盤,在下一個路口迴轉,竟是於原來的方向背道而馳。
“怎麼說?”
“迎風現在在城北郊區的一片農田裡,小少爺在附近走散了,他正在尋找。”
怎麼會在城北郊區?但現在明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兩人快速往城北趕去,路上常叔派人先趕去尋找。
從城南到城北,幾乎穿越整個城市,深夜的路上行人本就罕見,一路疾馳而過,越往北走越荒僻。
一道身影忽然衝出來,常叔緊急踩了剎車,再晚一步就撞上了,這人膽子忒大。
攔車的少年十七八歲,一米七八的身高,穿着一身黑色勁裝,濃眉大眼,生的好生精神。
常叔推開車門下來,“迎風,究竟怎麼回事?”
這迎風就是常叔安排在渺渺身邊保護他的保鏢,之前去國外參加僱傭兵比賽,年僅十九歲就奪得了冠軍,被譽爲傭兵之王,拒絕國外高集團的聘請,回國回來雲渺身邊當了個保鏢,這是他的職責,當初他被常叔收養,被他一手訓練出來,就是爲了這樣一天,他早就知道,他的命不是自己的,是少爺和小姐的。
迎風看着隨後走下來的少女,恭敬的垂下腦袋:“屬下失職,請小姐責罰。”
“到底怎麼回事,渺渺現在在哪兒?”
原來當晚有高手潛進別墅企圖帶走渺渺,對方知道渺渺身邊有高手,使用調虎離山之計調走了迎風,抓走了渺渺,迎風心知中計,一路追出來,對方沒有任何惡意,似乎還怕傷到了雲渺,因此雲渺裝作內急,被兩個保鏢監視着下車小便的時候,鑽進了玉米地就不見了身影,他一直在附近找,奈何小少爺是個聾啞人,給尋找增加了難度,不僅他在找,對方的人也在找。
“距離少爺失蹤已經過去了四十分鐘,少爺一定還在這片玉米地裡,我們必須趕在對方之前找到少爺。”迎風冷靜的分析道。
雲涯看向一大片烏壓壓的玉米地,在黑夜裡猶如一頭蟄伏的猛獸,漆黑無垠,一不留神就被吸入進去。
她義無反顧的踏了進去。
常叔趕緊攔在她面前:“”小姐,您在車裡等着,我親自派人下去找,這玉米地不是您該來的地方。”
雲涯面不改色的繞開他:“沒有什麼應不應該,我只知道,我必須找到渺渺。”
常叔抿了抿脣,交代了迎風幾句,便追上來在前方開路,給雲涯將攔路的玉米撥開,玉米葉子細長,其鋒利堪比刀鋒,雲涯心急之中玉米葉子在她白淨的臉上劃出好幾道淺淡的口子,她卻毫不在意,腳下未停。
玉米地一望無際,看不到盡頭,她找到下半夜也沒有渺渺的身影,不由得滿心絕望。
渺渺一定躲在某個地方,又冷又餓,等着她找來,她不能退縮……
想到這裡,疲憊的身心像是突然被注入無限的力量,一下子精神過來,腳下未停,繼續尋找起來。
“小姐,您不能在這樣下去了,否則還未找到少爺,您倒是先倒下了。”常叔無奈的說道。
她的臉上被掛了大大小小的口子,還有手上,全都是玉米細長鋒利的葉子勾出來的淺淡傷痕。
“不……我一定要找到渺渺。”她目光堅定執著,誰都別想讓她放棄。
誰知下一刻,雲涯身子一歪,眼看就要倒在地上,常叔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看着她在月光下蒼白的臉色,無奈道:“小姐,小少爺不會有事的,我先送您出去,馬上就增派人手過來尋找,天亮之前一定會找到少爺的。”
雲涯掙脫開來,又走了兩步,晃了晃腦袋,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身子不爭氣……給我撐着,一定要找到渺渺……
然而遂即而來的,是一陣天旋地轉,臨昏迷前她看着漫天璀璨的星月,嘴裡還在喃喃叫着渺渺的名字。
看着懷裡昏迷過去的少女,常叔長嘆了口氣。
“孽債啊……。”
老太爺,您在天之靈,請一定要保佑小小姐和小少爺平平安安的,不要再讓小姐禍害她們了……
抱着雲涯從玉米地裡鑽出來,坐進路邊的車子裡,常叔朝站在車外的迎風吩咐道:“加派人手,天亮之前一定要找到小少爺,否則這個罪你我都擔不起。”
“是。”迎風恭敬的垂下腦袋,目光從少女蒼白的面容上一晃而過,捏了捏手心。
雲涯尖叫了一聲直起身來:“渺渺……。”
“小姐。”守在牀邊的李嬸立刻擔憂的走過來,“小姐,您可醒了,我這就去叫醫生。”
雲涯一把抓住她的手:“渺渺呢?找到了嗎?”
李嬸一臉懵逼:“小少爺怎麼了?”
雲涯鬆開她,掀開被子赤腳跑了出去,跑的又快又急,李嬸在後邊小跑也追不上。
在客廳里正遇到從外邊大步走進來的常叔,看到雲涯醒了,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雲涯劈頭就問道:“常叔,找到渺渺了嗎?”
常叔臉上的笑容一寸寸消失,搖了搖頭。
雲涯捂住臉:“都是我不好,我把渺渺給弄丟了,都是我的錯。”
“小姐,這怎麼能是你的錯,要錯也是那些綁走小少爺的人的錯,您放心,要是找不回小少爺,我也沒臉再出現在您面前。”話落轉身大步離開。
這時,管家馮叔從外邊大步走進來,“小姐,門外有位自稱姓傅的男子求見。”
常叔腳步一頓,扭頭看向雲涯。
姓傅?雲涯眼眸微眯,她認識的人中姓傅的人屈指可數。
“把人請進來。”
很快,一名身材修長、氣質儒雅的男子走了進來,這張面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正是裴輕寒的貼身助理傅白。
“紀小姐,我今日是代我們家先生而來,請您赴寒舍一敘。”傅白禮貌的笑道,只是那笑容透着幾分精明和算計,令雲涯莫名不喜。
“裴先生找我何事?”雲涯現在滿腦子都是渺渺,實在沒有閒心再去應付裴輕寒。
傅白笑笑,眼底飛快的掠過一抹幽暗:“紀小姐去了就知道了,而且您絕對不會失望而歸。”
雲涯討厭這種故弄玄虛的感覺,下意識要拒絕:“改日……。”
“紀小姐,我說過,您不會後悔的。”
雲涯擰眉想了想,裴輕寒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現在找她,必定有要事,她雖心急渺渺,但一時半刻也不會有結果。
看了眼常叔,常叔暗暗點頭,雲涯笑道:“好,我跟你走一趟。”
傅白垂眸,眼底劃過一抹得逞的笑意,轉身,恭請:“紀小姐,請。”
車子開進裴家別墅,雲涯從車裡下來,跟着傅白一道朝別墅內走去。
看到雲涯,阿凌一臉不可置信,畢竟網上新聞傳的那麼兇,紀雲涯現在應該躺在醫院的病牀上,怎麼可能會毫髮無損的出現在這裡?
面對阿凌疑惑的目光,雲涯只是回以一笑,並沒有解釋太多。
傅白帶着她朝樓上走去,走到臥室門前,低聲道:“紀小姐來了。”
裴輕寒愣了愣,她怎麼現在過來了?
但很快反應過來,下意識整了整衣領,走過去打開門,傅白和紀雲涯正站在門口。
掩脣乾咳了聲,抱歉的笑笑:“讓你見笑了。”
雲涯看着他,短短時間,消瘦了不少:“身體不好嗎?”
“一點小感冒罷了,不礙事。”感冒一直很頑固,這也是腦袋受傷後留下的後遺症。
“感冒不能掉以輕心,拖得時間長可能會引起鼻炎、肺部感染,重則可能引起腎功能衰竭。”
裴輕寒看着她的眼睛,笑容清雅,對她的關心很受用。
“你來是爲了……。”
“咳咳……。”傅白咳嗽了幾聲,出聲道:“老大,您跟紀小姐就一直站在這裡聊天嗎?紀小姐是女生,站久了會累的。”
裴輕寒笑道:“那去樓下,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說。”
雲涯瞥了眼傅白,這個人鬼鬼祟祟的,到底想要幹什麼?她可沒功夫跟他們瞎扯。
趁雲涯轉身的功夫,傅白朝裴輕寒擠了擠眼睛,多年共事,裴輕寒對他再瞭解不過,不由得哭笑不得。
客廳,兩人相繼在沙發上坐下,阿凌奉上茶,被傅白給拉了下去。
氣氛一下子沉默下來,略顯幾分尷尬。
雲涯抿了抿脣:“你找我來究竟有什麼事?我還很忙……。”潛臺詞就是,沒時間跟你閒聊。
裴輕寒看着杯子裡裊繞的香茶,眸光如霧般迷濛,低低道:“青哥狡詐,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對付得了,你們昨晚,太過冒失。”
雲涯眉眼沉了下來,雙拳緊握:“是我大意了。”
裴輕寒看着她瑩玉般白淨的小臉,嘆息道:“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雲涯擡眸直視着他的眼睛:“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可能會這麼快查到。”
“我說過多少次了,跟我不用說謝謝,但如果能讓你安心,我無所謂。”
雲涯抿了抿脣,垂下眸光。
“關於眼角膜的事情,謝謝你,我知道如果不是你,我可能還要再等等。”
“你幫了我那麼多,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兩人之間,明明看似親近,卻又分明隔了千山萬水,每次當他想要靠近的時候,她便總是將他隔絕在心門之外,永遠也走不到她的心裡。
裴輕寒心底有些失落,他不知道對這個女孩究竟抱着一種怎樣的心思,是好感?喜歡?還是愛?他自己也辨不清,只是看到她,就想親近,看到她和自己保持距離,就會失落、傷心,平靜了十幾年的心湖,在她出現的那一刻,猶如投入了一顆石子,蕩起輕微的漣漪,一圈圈仰起波瀾。
她於他,總歸是有些不同的,而這點不同,究竟來源於哪裡?他早已辨不清,也不想辨清。
心念電轉,他不想她在他面前露出這種敷衍的態度,這不是他想要的。
他扭頭看向站在二樓的傅白,意思不言而喻。
傅白心道還沒說兩句話就要露底牌,這泡妞手段不行啊,然而裴輕寒眼神堅決,隱含一絲寒意和警告,傅白不敢違抗,只能領命。
雲涯聽到從二樓傳來的腳步聲,下意識擡頭看去。
少年穿着白衣白褲,只是此刻那衣面上卻沾染了塵土,凌亂的髮絲下是一張白皙俊秀的臉蛋,面色略顯憔悴,一雙眸子卻如同被水洗過一般透着少見的清澈純淨,雖然滿身髒污,卻無損那剔透如水晶般的乾淨氣息,雖落於塵埃,卻如明珠般,風華難掩。
看到雲涯,那少年眸子裡掠過一抹委屈,眼底一層水色漸漸瀰漫上來。
雲涯不可置信的站起來,然後大步衝過去,將他緊緊抱在懷裡。
“渺渺……。”
她沒有想到,她找了一夜的渺渺,竟然會在裴輕寒這裡,一直高高懸起的心這一刻終於落到了實處。
渺渺雙手緊緊揪住她的衣角,強裝的鎮定在這一刻徹底鬆懈下來。
“我的人昨晚找到的他,他很警惕,衣服也不換,飯也不吃,本想早點把他送過去,奈何……。”他瞪了眼傅白,他從中作梗,硬是把雲涯給騙來了,對於傅白的苦心他又何嘗不懂,但感情、無法強求。
雲涯鬆開他,上下打量着他:“有哪裡受傷嗎?”
雲渺抿着脣,搖搖頭,手卻緊緊抓住雲涯的手,握得很緊,生怕一眨眼雲涯就丟了。
雲涯心底越發愧疚。
她牽着雲渺走到裴輕寒面前,真誠的說道:“你救了渺渺,就是救了我,這份救命之恩,我銘記在心,以後只要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儘管開口。”
每當她想和他劃清界限的時候,卻總是欠了他更多,這就像是一個死循環,雲涯心頭除了無奈就是無奈。
裴輕寒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她總是和他之間劃分的如此明顯,而他,除了成全她,還能怎麼做?
雲涯和雲渺離開後,傅白着急的說道:“老大,你怎麼不趁機多跟紀小姐培養一下感情,背後默默爲她做了那麼多,一句話都不說,紀小姐什麼時候纔會把注意力落到你身上?”你什麼時候才能跟紀小姐修成正果?
裴輕寒臉色沉了下來,冷冷的看着傅白,那眼神雖淡去極涼,讓傅白忽然有些膽顫心驚,這表明,老大真的生氣了。
“只此一次,下不爲例,否則,我身邊留不住一個不聽話的屬下。”
傅白心頭寒顫,趕忙垂下目光:“是。”
裴輕寒輕嘆口氣,幽幽道:“握在手裡的沙,握得越緊,流失的越快。”
傅白摸着腦袋一頭霧水,高深莫測的,表示一句也聽不懂。
他的愛,不是握緊,而是放手,這是他選擇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