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杯酒,蕭寶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一時騎虎難下。
“蕭小姐,不過是一杯酒而已,你不會連這個面子都不給我吧?”雲涯巧笑嫣然,端立在燈光下,璀璨的燈芒灑落在她身上,美的絢爛奪目。
蕭寶兒笑容僵硬,恨不得把酒潑她臉上。
“我看,她是不敢喝吧,莫不是這酒中摻了毒藥?看把蕭小姐嚇的,臉都白了。”伊佩蘭翹着蘭花指走過來,斜睨着蕭寶兒,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樣子。
雲涯看了眼伊佩蘭,兩人飛快交換了一個視線。
雲涯捂着嘴,一臉驚嚇的模樣:“毒藥?這話伊小姐可不能亂說……。”
“我又沒說是你們在酒裡下毒,怕什麼?”伊佩蘭看着蕭寶兒鐵青的面色,笑道:“但是有的人倒是做賊心虛了,酒是你端過來的,你要是喝了,就證明這酒沒問題,你要是不敢喝,那就證明這酒有問題……。”
蕭寶兒恨毒了伊佩蘭,這個攪禍精,只會敗她的事兒!
上官卿捂嘴笑道:“蕭小姐怎麼可能會做這樣的事情呢?她跟紀小姐無冤無仇的…怎會下毒害她,佩蘭姐,你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幾人一唱一和,很快吸引來更多人的注意,聽到幾人的話後,想到剛纔江寒碧的事情,再看蕭寶兒的目光都變了,對着她指指點點。
蕭寶兒臉色一瞬間變的非常難看,手中的酒杯變成了一個燙手山芋。
“如果蕭小姐想證明自己的清白,那就請把這杯酒喝了吧。”伊佩蘭咄咄逼人的說道,她這人向來隨性慣了,也都見怪不怪。
“伊小姐,我相信蕭小姐是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雲涯柔聲說道。
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被伊佩蘭打斷:“紀小姐,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哪,還是謹慎點爲好,你大度善良爲別人着想,壞人害你的時候可不會考慮這麼多。”
“這……?”雲涯無奈的看着蕭寶兒,“蕭小姐……。”
“我喝…。”蕭寶兒咬牙切齒的說道,“不就是一杯酒?你們有必要如此逼我嗎?紀小姐,我遂了你的意喝了這杯酒又怎樣?”
話裡話外儼然雲涯成了惡人。
“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一開始是你主動來給紀小姐敬酒的,這些我們大家都看到了,怎麼現在又成了紀小姐逼迫你喝酒了呢?不知道的還以爲紀小姐欺負人呢。”
伊佩蘭的話成功噎到了蕭寶兒,蕭寶兒畫着精緻妝容的面容上一片扭曲之色,恨不得立即掐死伊佩蘭,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不就是一杯酒嘛,磨磨蹭蹭的……。”上官卿咕噥道。
蕭寶兒如今是羣狼環伺,沒人會爲她說話,進退維谷。
她越猶豫,就越證明這酒有問題,大家都不是傻子。
蕭寶兒咬了咬牙,一仰頭把酒給喝光了,然後倒翻酒杯,展示給所有人看。
雲涯含笑道:“我就知道是我們誤會了蕭小姐,蕭小姐,剛纔有冒犯之處,還請海涵……。”
蕭寶兒扒開人羣,慌不擇路的跑了,人人指着她的背影議論紛紛起來,大意都是蕭夫人那麼知書達禮的一個人,怎麼會教出這種不知禮數的女兒。
晏頌暗中使了個眼色,眼眸在燈影變幻中幽深如海,高大的身軀如松柏挺立,給人無限的安全感,一時不少女人目光偷偷往他身上掠去。
“就這種貨色也想跟本小姐鬥,哼……。”伊佩蘭剜了眼蕭寶兒離開的方向,嘲諷的笑道。
“伊小姐,剛纔謝謝你了。”雲涯真誠的說道。
“你別謝我,我可不是爲了幫你,我只是看那些女人跟蒼蠅一樣盯着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隔應的很,現在世界終於清淨了。”
雲涯笑了笑,挺喜歡伊佩蘭這種性格,“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
“拜託,不要笑的那麼假好嗎?給人感覺很虛僞,而且我最煩你們這種假惺惺的名媛。”
伊佩蘭毒舌慣了,見人不懟兩句心底就不痛快,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一般人面子肯定掛不住,然而紀雲涯依舊笑如春風,沒有絲毫難堪,不得不讓伊佩蘭佩服這份養氣功夫。
“不過你比東方那女人強多了,我勉強接受你,跟你做朋友吧……。”伊佩蘭一臉勉爲其難的樣子。
晏頌眼眸一冷,伊佩蘭下意識縮了縮脖子,雲涯拽了拽他的衣袖,“晏哥哥,我跟伊小姐有話要說,你等我一會兒好不好?”
晏頌擡手摸了摸雲涯的頭髮,目光暗含警告的瞪了眼伊佩蘭,這才轉身離去,人卻沒走遠,和同齡人攀談起來,目光卻始終關注着雲涯的一舉一動。
“晏哥哥脾氣就是這樣,沒嚇到你吧?”雲涯含笑道。
“搞笑,我伊佩蘭怕過什麼人?”伊佩蘭傲嬌的揚眉,打死都不會承認自己剛纔真的差點被對方嚇到。
“跟冷庫似得男人,到底有什麼好?一個個搶的跟急眼的公雞似得……。”伊佩蘭哼唧道。
另一邊,蕭寶兒飛快的衝出宴會廳,將手伸到咽喉裡,想要把剛纔喝進去的酒全都嘔出來。
她嘔的眼淚都出來了,口水織成長長的線,大口大口的喘息。
指甲深深的摳進柱子裡去,眼底恨意凜冽。
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她沒接,便一直不停歇的打下去。
拿出紙巾擦了擦嘴,蕭寶兒直起身來,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接通。
“計劃取消……。”
“什麼?你玩兒我們兄弟的是吧,老子什麼都準備好了,你說取消就取消?”手機裡一道兇惡的聲音傳出來,震得人耳朵發麻。
蕭寶兒厭惡的皺眉,把手機拿遠點,冷聲道:“我說取消就取消,否則剩下的錢你們別想拿到。”話落直接掛斷了電話。
“艹……這臭娘們兒騙老子。”酒店後門一處無人注意的草叢中,男人惡狠狠的咒罵道。
“大哥,那錢我們還能拿到嗎?”有人小心翼翼的問道。
“這娘們兒翻臉不認人。”男人想了想說道:“還是先離開這裡再說。”
這裡四周都是保安,萬一被發現可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要不是對方出一大筆錢,他還真不願冒這個險,沒想到對方臨陣放鴿子,心底那個鬱悶啊。
“小心,有巡邏的保安。”幾人連忙退回去,屏住呼吸一動都不敢動,等巡邏的保安走了之後,幾人才慢慢探頭出來。
“沒人,趕緊走……。”男人剛準備溜,喉嚨忽然一陣發涼,他整個人猛然就僵怔在原地,垂眸看去,就見不知道什麼時候,一隻手從背後圈過來,一把鋒利的匕首正對準他的咽喉,只要他敢亂動,他相信那刀子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劃破他的頸部動脈。
一股涼氣忽然從尾骨往上躥。
“你……你是什麼人?”這人也算鎮定,冷靜下來之後開口問道。
“要你命的人。”話落匕首往前送了送,鋒利的匕刃劃破肌膚,血腥味悄然在空氣裡流動。
男人趕忙舉起雙手:“有話好好說,咱別動刀子行不?”
“呵……對付你們這種小嘍囉,還用不着爺爺動刀子。”那聲音冰冷而嘲弄。
對方直接一腳踹在他背心,他整個人往前跌去,另外兩個兄弟壓在他身上,他還來不及掙扎,耳邊聽得對方的聲音:“那人之前怎麼跟你說的,你就怎麼做,否則,我讓你豎着進來,橫着出去。”
等幾人慌忙爬起來,四周燈影寂寂,遠方傳來宴會紙醉金迷的言笑晏晏,冷風吹過髮梢,幾人同時打了個哆嗦,面面相覷,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大哥,我們不會遇見鬼了吧?”
“別胡說。”那叫大哥的有點兒見識,看了眼四周,這裡是酒店後花園,平時不對外開放,因爲前廳有宴會,今晚後花園給封住了,此刻一個人都沒有。
往前走了幾步,身邊有人指着前方說道:“那裡好像有個人。”
“過去看看。”幾人走過去,只見躺在花叢裡的是個妙齡少女,此刻臉色潮紅,衣衫凌亂的倒在草叢裡,十分吸引人眼球。
“乖乖,這是妖精嗎?”另一個男人一臉猥瑣的就要伸出魔爪,大哥立刻拉住了他:“先等等……。”
想到剛纔那人的話,大哥目光幽沉下來,皺眉看着草叢裡的少女,眉頭漸漸蹙起。
“大哥,你腦袋上……。”身邊的人指着他的腦袋,不可思議的說道。
男人擡手摸了摸腦袋,什麼都沒摸到,然而他卻猜到了,在他眉心中央,驟然出現一個紅點,不管他走哪兒,那個紅點都如影隨形。
一股涼氣從腳底板往上躥,男人兩股戰戰,卻飛快的在心底做了決定。
“什麼都別管,就按我們之前的計劃,把這人帶走……。”
兩個小弟雖有疑問害怕,對大哥卻是無條件信任,聞言兩人迅速拿出早準備好的麻袋,給女人套上,扛到肩上就準備開溜,他們來之前就已經踩好了點兒,但因耽擱了一些時間,恐怕不能平安出去,但奇怪的是,幾人一路暢通無阻的離開了酒店後花園,直到坐上車子,發動離開,離酒店越來越遠,幾人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等車子消失後,一道身影緩緩自黑暗中現身,漫不經心的吹着槍口,脣角勾着一抹冷笑。
“殺雞焉用牛刀?”
伊佩蘭真的是個很彆扭的女孩子,她明確的體現了口是心非這個成語的確切含義,她不論喜歡什麼還是不喜歡什麼,總是反着來,比如她心底其實是認可紀雲涯的,嘴上卻不停貶損,總是能變着花樣的損人,不管她怎麼說,雲涯總是一臉雲淡風輕的迴應,絲毫不將她的話放在心上,不得不說跟這種人打交道,還是雲涯最在行,沒一會兒伊佩蘭就敗下陣來。
“我很好奇,你是怎麼做到這麼淡定的,要是別人指着你的鼻頭罵你,你也不會還嘴嗎?”伊佩蘭好奇的問道。
雲涯抿脣微微一笑,端的是一個嫺靜優雅:“和無聊的人對罵是一件十分無聊且愚蠢的事情,有這個時間,我大概已經解了一道困擾多日的高數題了。”
伊佩蘭砸吧了一下嘴巴,這個時候才感覺到兩人之間的差距,“好吧,我在你眼中就是這麼個無聊且愚蠢的人。”
“你不是。”雲涯含笑看着她,她的笑容總會讓人感覺十分真誠,“你是一個有趣的人,最起碼對我來說是這樣的。”
伊佩蘭笑了笑,繼而揚眉,“有趣的人?算是一個好評價嗎?”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紀小姐,我是上官卿。”上官卿笑着朝雲涯伸出手,雲涯點點頭;“上官小姐好。”
蘇湘走過來笑道:“紀小姐,我是蘇湘。”
雲涯眉梢微挑:“你是六嬸的孃家侄女吧,蘇小姐,失敬失敬。”
“你叫我湘兒就好了。”蘇湘落落大方的笑道。
雲涯笑着點點頭:“以後有時間來晏家玩兒,六嬸如今懷了寶寶,這種場合她是無法出席的。”
年輕女孩子很快就能說到一起去,沒一會兒就要好的不得了,上官卿一口一個雲涯姐姐的喊着,這大腿抱的也是快。
伊佩蘭朝着某個方向點了點,對雲涯道:“看到了沒,那女人才是藏得最深的。”
東方漪端着紅酒杯,和某位貴婦談笑風生,看起來絲毫沒有受其他事情的影響。
雲涯微微一笑,漫不經心道:“藏的再深,也終有露頭的一天。”
伊佩蘭笑了起來。
這時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從宴會廳外大步走了進來,男人一看就屬於精英人士,手中提着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進來後目不斜視,卻無一人敢忽視他的存在。
“這男人是誰?”有不認識的人低聲問道。
“連鍾秘書都不認識?他可是秦先生身邊最得力的秘書了,秦先生最是信任他,只是他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鍾秘書。”晏南陌大步迎上去,鍾秘書笑着將禮物遞過去:“這是秦先生讓我送來的禮物,祝福晏少爺和紀小姐訂婚愉快,一點小禮物,不成敬意。”
“秦先生太客氣了。”莊曦月接過禮物,不管這裡邊裝的什麼東西,最起碼是對方的一個態度,以後沒人敢再看輕雲涯的身份,莊曦月嘴角的笑容越發溫和。
雲涯和晏頌手挽手一起走過來,晏頌道:“代我向秦先生問好,有時間一定登門拜訪。”
鍾秘書笑着點點頭,目光在雲涯面容上掠過,快的如蜻蜓點水般,“禮物送到,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阿頌,你去送送鍾秘書。”晏南陌開口道。
“兩位留步,你們忙。”鍾秘書如來時一般匆匆走了,徒留滿地猜疑。
鍾秘書就代表了秦先生,不過是一個訂婚宴而已,竟然能勞動鍾秘書大駕,看來秦先生和晏家……
一些敏感的人已經在心內轉了個九曲十八彎,接下來要有什麼風向?
“爸。”晏頌眉頭微蹙,叫住晏南陌。
晏南陌拍了拍他的肩膀,朗笑道:“別想那麼多,你今天是新人,要開開心心的,其他的一切都有爸給你扛着呢。”
晏頌沉默的點了點頭。
“那人是什麼身份?怎麼大家都一臉諱莫如深的啊,難道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上官卿好奇的問道。
伊佩蘭斜了她一眼:“閉嘴吧,小心禍從口出。”
上官卿趕緊捂住嘴巴。
東方漪從看到鍾秘書出現之時起,面色就越來越難看,秦先生是什麼意思?
公開支持晏南陌嗎?
如果一開始東方漪還是胸有成竹,然而此刻,她卻忽然有種無法掌控的無力感,彷彿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脫離了她的掌控……
東方漪看了眼紀雲涯和晏頌,兩人今天真是大出風頭,恐怕未來半年京都最大的八卦就是兩人的訂婚宴……
如果一開始她還能繃住,然而此刻,她卻有些坐不住了。
她怎能眼睜睜看着晏家發展壯大,如今東方家族最大的對手就是晏家,只要扳倒晏家,東方家族將會踏平所有的攔路石,從此扶搖直上……
她正在心底想着對策,就見一人從外邊走進來,那人白衣清華,溫潤如玉,燈光灑落在他身上,卻照不透男人眼底的朦朧霜華。
她眸光驟然微眯起來,目光在男人和紀雲涯身上來回駿巡,眼底忽而透出一抹幽光。
裴家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兒子,這在京都不是什麼大秘密了,裴家如今風雨飄搖,後繼無人,裴輕寒回來後,不知裴家的未來將會走上怎樣的道路。
關於裴輕寒的身份,裴家一直隱瞞的很好,但天下無不透風的牆,尤其是現代這種信息化社會,根本就沒有瞞不住的秘密,但也只是聽說,在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根本無法將他和那個傳聞中兇殘的黑道魁首重合在一起。
直到晏頌開口叫他裴先生,這些人才明白過來,看着這個男人的目光瞬間就變了。
男人溫雅而笑,笑容像落地窗外的月光一般皎潔無暇,“恭喜你們了。”
他將禮物遞過去,雲涯含笑接過來:“謝謝。”
他能來,她就很感激了。
裴輕寒目光溫軟的看着她,此刻的她如他記憶中一般,美的動人心魄,那是在他的夢中描繪了無數次的輪廓和畫面,這一刻,四周的喧囂浮華彷彿都已遠去,他的世界一片安靜,他的眼中,只看得到一個她。
但很快,那眸中情緒層層斂去,猶如微風吹皺湖面,卻又在轉瞬間被流水所覆蓋,平靜的像是一切從未發生過一般。
“哎……這男人不是上次那個……?”上官卿指着裴輕寒驚訝的說道,她對這個男人印象十分深刻,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有那麼好的氣質,好到可以讓人忽略他的容貌。
伊佩蘭雙手抱臂,淡淡道:“姓裴,裴家剛找回來的那個私生子。”
“私生子……?”上官卿捂着嘴不可置信的叫出聲,看別人都在看着自己,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可惜了……。”這麼優秀的男人,竟然是個私生子,上官卿無不惋惜的說道。
伊佩蘭嗤笑一聲,不屑道:“私生子又怎麼樣?如果裴家還有後代,裴老頭也不會着急忙慌的把他找回來,他是裴家唯一的繼承人,私生子這個標籤,又能說明什麼?”
上官卿目光忽然亮了亮:“照你這麼說,這個男人還是個績優股了?佩蘭姐,我看她和你就挺相配的,要不你考慮考慮?”
伊佩蘭翻了個白眼,頭扭到一邊去:“你什麼眼光?這種男人能配得上我嗎?”
上官卿就知道她會這麼說,忽然湊近她說道:“既然你看不上,那讓給我好了?我最喜歡這款男人……。”
伊佩蘭敲了敲她的腦袋,“就會撿我不要的東西,你什麼時候纔能有點兒出息?”
上官卿嘿嘿一笑:“我這輩子就跟定佩蘭姐了。”
莊曦月和晏南陌是第一次見到裴輕寒,兩人都是人精,立刻猜到了對方的身份,熱情的招待起來,所有人都以爲裴輕寒是看在晏家四房的面子上纔會前來,連莊曦月和晏南陌都是這樣認爲的。
然而只有雲涯和晏頌清楚,他是爲誰而來。
“裴老先生身體還好嗎?”晏南陌開口問道。
“一切都好,勞晏先生掛心了。”男子溫和的笑道。
“今天宴會賓客衆多,如有招待不週的地方,還請見諒,裴先生,請便。”
裴輕寒笑着點點頭。
“我聽說裴先生來自江州?好巧,我們今天宴會的女主角也是來自江州,兩人說來還是老鄉呢,不知道裴先生和紀小姐原先可曾認識?”說話的女人二十歲左右的年紀,並未刻意壓低聲音,不少人都聽到了。
這明顯挑事兒的節奏。
雲涯眸光微閃,看向說話的女人,這女人名叫趙婷,平素和江寒碧走的最近,這是要給江寒碧報仇嗎?
晏頌緊緊握住雲涯的手,目光冷寒的射向說話的女人,趙婷心頭露怯,但很快挺直脊背,笑道:“晏少爺真是緊張紀小姐,讓人看了好生羨慕……,不過我沒有別的意思,晏少爺別多想,我只是想到裴先生和紀小姐都來自江州,不得不感嘆一聲緣分的奇妙啊,紀小姐,你說是嗎?”
這話分明就是想讓人多想,一對異性男女扯上緣分,讓人不多想都難。
雲涯含笑道:“趙小姐說笑了,江州那麼大,總有……。”
“是,我和雲涯自小就相識。”一道清寒的聲音驀然打斷了雲涯的話,雲涯忽然感覺手心一陣刺痛,忍不住扭頭看向身側的男人,就見晏頌抿着脣,目光冰冷的看着裴輕寒。
裴輕寒的話瞬間引起一片譁然,一時各種曖昧的目光在雲涯和裴輕寒之間流轉,雲涯不解的看向裴輕寒,但她相信,他是不會害自己的。
東方漪站在人羣外圍,抿了口紅酒,眼底流轉着幽冷的光澤。
上官卿砸吧了一下嘴巴,低聲道:“這是姦情要暴露的節奏嗎?”
裴輕寒無視所有人的目光,微笑着走到雲涯面前,“我知道大家都在猜測我和雲涯的關係,那我就告訴大家……。”
所有人看着晏頌的目光都變了,彷彿他頭上已經成了一片綠油油的跑馬場……
晏頌薄脣緊抿,冷眸盯着裴輕寒。
袖下的手捏的“咔嚓咔嚓”作響。
裴輕寒目光落在雲涯臉上,含笑道:“我曾答應過你,有一天親自爲你披上嫁衣,雖然我來晚了,所幸……還不算遲。”
雲涯脣角微彎,眸光晶亮如星,仰頭看着他:“原來你還記得。”
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裴輕寒笑了笑,擡起的手最終默默縮了回去,含笑道:“那是自然,我妹妹說的話,我怎麼能忘呢?”
上官卿瞬間抓住話頭,“妹妹?”
雲涯猜到他是什麼意思了,忽然覺得有些鼻酸,飛快垂眸掩去眸底的情緒。
“雲涯是我認的乾妹妹,在我心中,她就像我的親妹妹一樣,以後我就是她的孃家,如果讓我知道她在你那裡受了委屈,我這個做哥哥的,可一定不會放過你的。”隨着裴輕寒的話落,全場一片譁然。
裴輕寒竟然認了紀雲涯當乾妹妹,裴輕寒那是什麼人啊,南方黑道界的老大,響噹噹的人物,做他的妹妹,以後橫着走都沒問題,更別提他現在還有另一重身份,京都裴家唯一的繼承人,這紀雲涯嫁進晏家還不算,還有了裴輕寒這麼強有力的後盾,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哪。
東方漪暗暗咬牙,目光落在裴輕寒身上,剛好和對方望過來的眼神撞在一起,東方漪心神一跳,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擡手悄悄落在胸口,一顆心跳的飛快。
裴輕寒勾了勾脣,笑容透着幾分涼薄血腥,卻在燈光的照射下,溫雅如玉,翩翩君子,不知惹得多少女子的芳心跳動。
訂婚宴結束了,最爲人所津津樂道的,便是裴輕寒和紀雲涯關係的猜想,但兩人表現的坦蕩蕩,彷彿任何齷齪的想法加諸在兩人身上便是對兩人的褻瀆,再加之當事人晏頌都沒說什麼,他們這些外人又能說些什麼?只能暗歎紀雲涯好命罷了,現在又多了裴家一個大靠山。
將賓客全都送走,雲涯累極了,晏頌脫下外套裹在她身上,心疼的抱着她,莊曦月走過來說道:“阿頌,你帶雲涯先回去休息吧,這邊我來善後。”
晏頌點點頭,抱起雲涯離開。
“走吧。”車窗緩緩上升,隔絕了男子的目光,一道嘆息聲幽幽漂浮在黑暗的夜空下。
傅白看着男人略帶惆悵的臉色,心底搖頭,寒哥又是何苦呢?
“郭山的人都處理乾淨了嗎?”裴輕寒淡淡問道。
提到正事,傅白立刻正襟危坐道:“寒哥放心,都處理乾淨了。”
“將消息透露給晏頌,接下來他會知道該怎麼做的,將咱們的痕跡都抹乾淨吧。”話落靠回椅背裡,擡手捏了捏眉心。
“是。”
晏頌將雲涯放到牀上,拿帕子給她擦了擦臉,收拾好一切,小心翼翼的關門出來,黃毛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走過來低聲道:“老大,都處理乾淨了。”
晏頌大步往外走,眸底一片冰冷,“把人交給媒體。”
這就太狠了吧,完全把人往死路上逼,但這個想法黃毛也僅是在心底過了一下,便瞬間拋諸腦後,不把別人逼到死路上,下一刻你腳底踩的也許就是懸崖。
——
“秦先生到底是什麼意思?他不是向來不管這些事情?怎麼會派人來送賀禮?”
東方家的書房內,東方健厲聲問道。
東方漪蹙了蹙眉,淡淡道:“父親,您先彆着急,我已經派了人去查,事情應該不會是我們想的那樣。”
“任何事我們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秦仲文這個人你不瞭解,他跟前邊那些人可不一樣,不會任我們乖乖拿捏,他的野心大着呢,他現在向晏家表態,是不是代表他想把晏家劃拉到他的戰船上去?”東方健分析道。
“父親何必怕他?秦仲文如若離了我們東方家族的扶持,一樣是寸步難行,我就不信他不乖乖上船。”
“你想的太簡單了,咱東方家和晏家就像古代皇帝的左右丞相,用來互相制約平衡,可當這種平衡一旦被打破,一方就勢必要被另一方吞併,我東方家族雖枝繁葉茂,然晏家更是樹大根深,要是硬扛,也只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實乃下下之策。”
“依父親之見呢?”東方漪問道。
“現在只能先靜觀其變了,你表弟的事情別再管了,立即抽手,我就知道這小子早晚要闖大禍,希望是我想多了……。”
靜觀其變嗎?東方漪眸光微閃。
雲涯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從今天開始,她就是晏哥哥名正言順的未婚妻了。
她迎着太陽微笑,阿芸笑道:“今天天氣真暖和,看來春天真的要來了,真好。”
雲涯在毛衣外套了件毛呢褂子,竟然也不覺冷,吃過早飯去老爺子那裡呆了一會兒,和老爺子提出要搬出去住,老爺子竟忍不住落淚。
雲涯心底也頗覺難受,太爺爺對她那麼好,她實在是不忍心離開他,可是就這樣住在這個大院子裡,她心裡實在是彆扭,最後答應太爺爺會經常回來看他,太爺爺纔算是勉強答應下來。
雲涯從榮居園出來,見路邊的枯樹發了新芽,被寒冬摧殘了一整個冬天的世界此刻在陽光下煥發生機,春天是真的來臨了。
她一邊走一邊欣賞大自然的奇妙,和蘇玉走了個照面。
“六嬸。”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訂了婚,雲涯氣色也好了許多,真是人比花嬌,看的我真想再年輕個幾十歲。”蘇玉打趣道。
“六嬸莫要取笑我了。”雲涯羞澀的垂眸,蘇玉拉着她的手,道:“害羞什麼?我聽三嫂說,等你們滿二十歲,就讓你們領證呢,算來也就再差兩年了,還是說,你連兩年都等不及了?”
家裡最近發生了許多事情,蘇玉心頭就像壓着一塊大石頭似得,沉甸甸的透不過來氣,現在有了雲涯和阿頌的喜事衝一衝,就像一線陽光透過烏雲照射而來,讓她終於鬆了口氣。
這時,孟淑景帶着晏星風塵僕僕的趕回來,見到兩人連招呼也沒打,便急匆匆的走進了榮居園。
晏星紅着眼睛,一看就是哭過,她也沒來得及跟雲涯打招呼,就被孟淑景帶着走了。
看兩人的模樣分明就是出事了,雲涯和蘇玉對視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老爺子,您可一定要給錦兒做主啊,您是不知道她現在過的什麼日子,那姓衛的就不是個東西,合着他老母和小三兒一起欺負到錦兒的頭上來,可憐錦兒孤兒寡母的,現在人都瘦的不成樣子了,她也是您的曾長孫女啊,她小時候您是最疼愛她的……。”
雲涯老遠就聽到孟淑景的哭訴聲,當真是催人淚下,原來晏錦的婚姻也過的不幸福,看來孟淑景還不知道晏華的事情,接連的打擊之下,她是否能承受得了?
老爺子嘆了口氣,“人呢?”
孟淑景立刻推了一把晏星:“快把你大姐領過來。”
晏錦當年因爲忤逆陸玉珂,陸玉珂一氣之下直接將晏錦從宗譜除名,趕出晏家,那時候她掌家,沒人敢說半個不字,孟淑景雖然鬧過,最終也是無疾而終,後來想到晏錦在國外生活的還算幸福,漸漸也就釋然了。
然而這個女兒向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如果不是她親自找去,不知道自己的女兒竟然過着那種日子,到現在想起來,她依舊忍不住氣的眼前發黑,把衛家那窩雜種給剁碎了喂狗的心情都有。
她做主把晏錦從國外帶了回來,陸玉珂不在了,只要有老爺子發話,晏錦還是晏家大小姐。
雲涯看到晏星帶着個瘦弱的女子走了過來,那女子瘦的皮包骨頭,遠遠望來就像一具行走的骷髏架子,瘦的令人心驚。
那女子身邊還跟着一個同樣瘦小的孩子,兩人活像從難民營裡逃出來的難民似得。
蘇玉捂着嘴,不可置信道:“錦兒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當初嫁到晏家的時候,晏錦還沒嫁人,晏錦長的漂亮,性格也爽利,很招人喜歡,她因爲是家裡第一個曾孫輩的,老爺子最是喜歡她,晏錦也如願以償的長成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在她的記憶中,晏錦是驕傲的、明媚的、倔強的,雖然看着好說話,卻敢與反抗一切壓迫。這一點從她當初敢冒着被逐出家門的危險也要反抗包辦婚姻時就看出來了,就是這樣一個明媚如火的女子,究竟是經歷過怎樣的事情,把一個好好的人給盤剝成這樣?
那女子離得近看,更是形銷骨立,頭髮乾枯失了光澤,臉色蠟黃,雙眼無神,只是跟着晏星的腳步在走,看起來如同一個木偶人一般。
倒是她腳邊的孩子,一雙大眼睛滴溜溜亂轉,很是有靈氣。
“錦兒,我是六嬸啊,你還認得我嗎?”蘇玉淚眼模糊的走過去,越看越辛酸。
女子眼珠子木然的轉了轉,毫無聚焦的看着面前的人,乾涸的嘴脣上下碰了碰,乾啞的像是枯井一般的聲音傳來:“六嬸?”
“是,我是六嬸。”蘇玉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只覺得那指骨瘦到驚人。
女子長髮後的眼珠飛快的掠過一抹幽光,雲涯暗道不好,“六嬸,快讓開……。”
話剛出口的瞬間人已經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