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一如平素那般安靜,連只鳥叫聲都聽不到。
雲涯走進別墅,喬一站在門口親自迎接,見雲涯進來,立刻快步迎過去。
“紀小姐,您來了,先生已恭候多時。”
雲涯淡淡點頭,快步走了進去。
喬一斜了眼十八,“你就站在這裡等着吧。”
這裡的安保級別絕對是世界頂尖的,連一直螞蟻都別想鑽進來,對於雲涯的安全,十八是放心的,聞言撇了撇嘴:“是。”
喬一瞪了她一眼,“回頭再找你算賬。”話落快步追上雲涯的腳步。
十八朝他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姑奶奶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倒是先找到我頭上來了。
透明的落地窗前,喬博文轉過來輪椅,慈愛的目光望着雲涯,“來了。”
雲涯含笑問道:“喬爺爺近來身體可好?”
“你這丫頭,一走也不說來看我。”
“還不是家裡事情太多,莊姨和晏叔叔又不在,三奶奶又病了,晏家大大小小的事情,我不幫着照看怎麼行?”
“你啊,還沒嫁到晏家,晏家就這樣剝削你,短短几天就瘦了這麼多,我就不信晏家那麼多人,就找不出能人來,非要欺負你一個小姑娘?”喬博文吹鬍子瞪眼睛。
雲涯笑着走過去,蹲下身子給喬博文錘着腿,柔聲細語的說道:“喬爺爺,您想多了,晏家對我很好,現在是莊姨不在,於情於理,我都該幫着照看點。”
可不是,晏家現在病的病走的走出遠門的出遠門,一個能主事的都沒有,雲涯也是趕鴨子上架,不過好在她將晏家裡裡外外都處理的很好,和平常一般無二,足見雲涯手段智慧。
“晏家要敢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給你撐腰。”喬博文拍胸脯說道。
雲涯笑道:“那就多謝喬爺爺了。”
雲涯絕口不提叫她來什麼事,兩人說了會兒話,喬一在門外說道:“先生,午飯準備好了。”
“走吧,咱先吃飯。”
雲涯推着輪椅往外走。
午飯十分簡單,炒了兩盤家常菜,一個家常豆腐,一個燒茄子,都是普通百姓天天都能吃到的菜,最後還有一盤爆炒牛腩,應該是單獨爲雲涯加的葷菜。
“在我這裡吃飯,委屈你了。”
雲涯拿起筷子,含笑道:“這纔是生活。”
喬博文讚賞的看着雲涯:“說的沒錯,難得你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覺悟。”
雲涯吃飯不喜說話,慢條斯理的吃着,隨便一個動作便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優雅。
喬博文時不時擡眸看她一眼,眼底涌動着複雜的情緒,雲涯不是沒有注意到,不動聲色的安靜用餐。
這菜品雖簡陋,但掌勺的是大廚,依舊把這家常的菜做出了精緻的味道,美味則美味,卻總是感覺缺少了一些生活的氣息。
吃完飯,喬博文回房間休息去了,雲涯在院子裡四處散步,眼見喬一揪着十八走了,不由得抿脣微笑。
想到十八的來歷,雲涯看着遠方的蒼翠山脈,輕輕嘆息了一聲。
十八一開始還跟她死不承認,雲涯什麼也沒說,後來十八憋不住雲涯的冷暴力,自己就承認了。
她只說自己不會對雲涯構成任何傷害,答應了一個人,會用生命保護雲涯,但那個人的身份,十八卻不肯多說,並表示如果雲涯要告訴喬先生,她不會阻攔。
當時那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想想就有些好笑。
她的武功跟明月一個路數,雲涯一早就發現了,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這麼巧合的事情,明月前腳剛走,後腳十八就到她身邊了。
雖然十八沒說,但云涯已經猜到了,她就是明月的人。
能把自己的人安插進國安局特工組,看來明月背後的勢力還真不容小覷。
對明月,心底還有些怨念,但現在,那些怨念全都化爲了不捨和思念。
死明月,你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也不知她現在在哪兒,有沒有找到渺渺?
喬博文午休醒來,要雲涯陪他下棋,一盤棋子,一盞閒茶,一米陽光,愜意人生。
“你這丫頭,當我糊塗不成?別讓我,咱就正兒八經的殺一場。”
“喬爺爺,是您棋藝高超,我輸的心服口服……。”
“你得了吧,你這話讓我老臉更臊,別再絞盡腦汁的想着給我讓子,我喬博文雖然老了,腦子可還沒糊塗呢。”
雲涯抿脣笑了笑:“那好吧,要是輸了,喬爺爺可不準哭鼻子。”
“嘿……你當我小孩子不成?”喬博文白了她一眼。
雲涯棋藝可是能輕輕鬆鬆贏了國手手把手教大的繼承人,喬博文也頂多算個擅長,若雲涯認真起來,自然殺他個片甲不留。
“我輸了。”喬博文笑着看向坐在對面的少女,執棋沉穩,心思縝密,步步爲營,若生爲男子,只怕這世間難盛其慧,倒是可惜了。
“我只知你書法好鋼琴好學習好,不知你棋藝還這般出衆,要是參加比賽,還有那些國手什麼事?”
“玩玩兒還行,喬爺爺謬讚了。”雲涯捏着棋子一顆顆撿回棋婁裡。
“你是個極聰明的孩子,有的話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我想你也應該猜出我今日找你來的目的了。”
雲涯捏棋子的手頓了頓,斂眸淡笑,陽光下美好的似一幅畫。
“雲涯愚笨,不知道喬爺爺找我來做什麼?”
“你若愚笨,這世間就沒有聰明人了。”喬博文嘆息了一聲,幽幽道:“我之前一直病着,沒有時間和精力管事兒,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紫荊會的事,這個組織近來一直在國內爲禍,幸虧有晏頌出手,才暫時遏制事態沒有往更嚴重的方向發展,但這個組織若一日不除,便會有一日大患,我們的國家和百姓便會時刻處在危險之中,生命和財產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不利於國家的長治久安。”
雲涯輕聲細語的說道:“紫荊會?倒是第一次聽說……。”
那棋子沁涼,雲涯握在掌心,只覺得那涼透過手心流躥至四肢百骸,手腳冰涼。
“我已查明,這個紫荊會的老大queen是個女人……不止如此,她還是華國人,更與你……淵源頗深。”喬博文擡眸看着雲涯,雖然他不想走這一步,但他雖喜歡雲涯,心疼雲涯,但他更要爲國家和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着想……
“哦?是嗎?我該說是幸運呢?還是不幸?”少女說話的語氣輕如雲煙,仿若泡沫,輕輕一戳就破了。
“雲涯……。”喬博文無奈的看着她:“你想想她這些年來的惡行,想想我們國家的子民……你忍心看她們受苦受難嗎?”
“呵……。”雲涯輕笑一聲:“她們受苦受難,與我何干?你要做憂國憂民的大英雄,那是你的抱負,我只是個小女人,只想平平靜靜的過自己的日子,你找錯人了。”
“她若不除,你哪兒來的平靜日子過?”
“那你想要我做什麼?”雲涯忽然擡眸看着他,那樣清澈又嘲諷的眼神,令喬博文下意識愣了愣,繼而心底泛上一股愧疚,下意識別開了目光。
“雲涯,你是她的女兒,她是不會傷害你的,你知道她有多少勢力有多大的野心嗎?到時候首當其衝的就是晏家。”
“嘩啦”棋子散落一地,“你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說的這麼輕鬆?”
雲涯厲然喝道,眼中的兇狠嚇到了喬博文。
一切彷彿只是喬博文的錯覺般,下一瞬,少女又恢復了溫柔乖巧的微笑,弧度恰到好處,卻彷彿一張完美無缺的面具,僵硬到心碎。
“雲涯…你……,我不逼你了,本就是我太自私,想的太美好……。”
“如果我幫你殺了queen,你能給我多少好處?”雲涯忽然說道。
喬博文震驚的看着她。
雲涯垂眸把玩着棋子,嘴角勾着一抹漫不經心的淡笑:“恐怕這個世上也只有我才能接近她了,我們各取所需,不是正合你意?”
如果一開始的接近就是抱有目的,紀雲涯,你在傷心什麼?
人心本就如此,若還不能看透,你可真就白活一世了。
喬博文驚訝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那個女人,可是她的親生母親,她卻用如此漫不經心的語氣和他討論用那個女人的命能換來多少好處,絕情的、讓人有些心涼。
原來,這纔是真正的她。
喬博文心底有着淡淡的心疼,他告訴自己該適可而止,但理智告訴他,這是一步非走不可的路。
不能心軟。
“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
呵,好大的口氣啊。
“第一、我要中石油1%的股份。”
中石油是國企,利潤驚人,就算是1%的股份,每年的分紅都比雲氏集團全年的總利潤還多好幾倍,這丫頭可真是……獅子大開口啊。
喬博文毫不猶豫的說道:“好,我答應你。”
雲涯勾了勾脣:“就不再考慮一下?”
“這是你應得的。”
“第二、華清園那邊的地皮,我要了,留着以後拓展雲氏集團的業務。”
華清園是京都寸土寸金的地皮,一平萬兩黃金也不爲過,雲涯還真是……
喬博文咬了咬牙:“好。”
“第三……。”
喬博文眼睜睜盯着雲涯的嘴,這丫頭還要什麼?
雲涯莞爾一笑:“第三還沒想好,等以後想好了再告訴你。”
還不如直接說了呢,搞的喬博文心裡七上八下的,這些都是最直接的利益,對喬博文來說並不難,他看着雲涯言笑晏晏的面容,心底不是滋味兒。
用這些利益來換國家的長治久安,是很划算的一筆買賣,但他心底卻高興不起來。
“好,這筆買賣我接了,queen的命包在我身上。”
雲涯緩緩起身,素手彈了彈裙襬上的灰塵,含笑道:“喬爺爺,既然事情已經說清楚了,那我就先告辭了,至於具體的,等有時間,我們再聊。”
話落轉身離去。
“雲涯。”喬博文開口叫住她。
雲涯腳步微頓,卻並未回頭,“喬爺爺還有什麼事嗎?”
“謝謝你還願意叫我爺爺,是我對不起你……。”喬博文無奈說道。
雲涯笑吟吟道:“我覺得喬爺爺做的很對,這是最省時省力的一個辦法,如果我是你,我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你是一個好官,人民該記住你的名字。”
你的心裡裝了天下人,卻獨獨裝不下我。
“更何況,我也得到龐大的利益,就算爲了這些,我也該全力以赴。”
話落頭也不回的離去。
他不信這孩子當真如此絕情,他只恨自己,爲何要逼迫一個孩子呢?
若他能預知未來,知曉未來的風風雨雨,更悔此刻所爲,悔到腸子都青了,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賣,所有苦果,只能獨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