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進去的時候,翠嫂已經在了,她是聽到動靜跑過來的,夫人不在,她現在就如一隻無頭蒼蠅般到處亂轉。%d7%cf%d3%c4%b8%f3
看到雲涯和晏華進來,立刻激動的迎過去:“紀小姐,您一定要救救五爺啊……。”
雲涯淡淡的拂開她的手,“我盡力。”
她走過去,看了眼牀上躺着的人兒,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晏南風,瘦的脫了型,臉上顴骨高突,印堂發黑,脣色發紫,一看就是將死之兆。
雲涯擡手給他把了脈,他的手比她的手還涼,指下形銷骨立,令人心驚。
她眉頭越蹙越緊,身後晏華輕聲問道:“怎麼樣?”
雲涯搖搖頭,放下了手。
不是她不願救,而是無能爲力去救,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從死神手裡搶人。
晏南風已經是油盡燈枯,藥石難醫。
晏華不可置信的捂着嘴,眼淚滾滾而落,“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雲涯扭頭看着她,她第一次見晏華哭的如此傷心,心底瀰漫着淡淡的心疼,可是她醫術再高,對於晏南風,她卻是無能爲力了,實際上,根據他的身體狀況,他多活這麼多年已經是最大的奇蹟了。
翠嫂哀嚎一聲,忽然“噗通”一聲跪在雲涯面前,“砰砰砰”給她磕頭,“紀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家五爺,求求你了……。”
雲涯趕忙起身,蹙眉淡淡道:“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翠嫂紅着眼眶,跪在地上不起來,那張蒼老的臉上滿是堅定:“紀小姐,我知道您醫術很高,還是華神醫的徒弟,您肯定能救五爺的,我知道您因爲大奶奶心存芥蒂,但只要您能救五爺,大奶奶一定會感激您的,我給您當牛做馬報答您……求求您了。”
“砰砰砰”頭顱磕在地板上發出鏗鏘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深夜裡聽來如此震撼。
她雖然和陸玉珂助紂爲虐,但無可否認,她是個忠僕。
“咳咳……。”牀上的人兒咳嗽了一聲,緩緩睜開雙眼,那真是一雙漂亮又幹淨的眼睛,那一瞬間,讓她想起了渺渺。
晏華立刻撲過去,“五叔,你醒了。”
翠嫂擦着眼淚屈膝過去,笑道:“五爺……。”
晏南風目光在晏華身上掠過,停留在站在牀尾的少女身上,他笑了笑,但那笑容實在不怎麼好看,很快又是一陣輕咳。
他道:“你是阿頌的未婚妻,對嗎?”
雲涯靜靜看着他,幽燈閃爍,卻照不亮他眼底的漆黑。
“我是紀雲涯。”她淡淡道。
晏南風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真好啊,我祝你和阿頌……咳咳白頭偕老……。”
“謝謝。”
“五叔,你別說話了。”晏華眼淚珠子如串了線般往下掉。
晏南風想要擡手摸摸她的腦袋,就像小時候無數次那樣,然而他擡起的手卻最終無力的垂落。
“華兒,對不起了。”
晏華拼命搖頭,“不要,五叔,我不要你離開我。”她伸手抱着他,腦袋埋在他的胸口,身下的胸膛是那麼瘦,她心如刀絞,只是拼命搖頭。
晏頌和華神醫從門外進來,雲涯快步走過去,“師伯,麻煩您走這一趟了,您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救救五叔?”
華神醫吹鬍子瞪眼睛,扭頭狠瞪了眼晏頌:“大半夜的把我從被窩裡撈出來,你們一個兩個的,尊師重道知不知道?”
晏頌一臉無辜,死豬不怕開水燙。
雲涯笑道:“師伯,情況緊急,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五叔的情況我剛纔看了,已是油盡燈枯,不知師伯有什麼好的法子?”
“儘早準備後事得了,折騰來折騰去,也不過是苟延殘喘,還不如讓他趁早解脫,再說了,那個女人的兒子,我吃飽了撐的救他?”華神醫翻了個白眼,走到一邊椅子上坐下,蹺着二郎腿。
晏華忽然撲到他腳下,跪在地上,泫然欲泣:“華神醫您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在世,求求您救救我五叔,以後我給您唸經祈福,只求您能救我五叔一命。”
對於這樣小姑娘的哀求,華神醫還是不忍拒絕的,他嘆了口氣:“好了,你起來吧。”
晏華愣愣的看着他,眼淚還掛在臉上。
“一個兩個的,淨不讓人省心。”華神醫冷哼一聲,甩袖瞪了眼雲涯,擡步朝牀邊走去,彎腰探了探脈,捋了把鬍鬚來回走路,晏華焦急的看着,想問卻又忍住了。
“師伯,怎麼樣?”
“他這是先天臟腑氣血生化功能衰退,溼熱之邪阻滯靜脈,氣血瘀阻所致的氣血兩虛,早就熬幹了身體,沒救了。”
華神醫都說沒救了,翠嫂泣不成聲,“我苦命的五爺啊,你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晏華蹬蹬倒退兩步,面色蒼白如紙。
雲涯早知如此,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他身體內已經多器官開始嚴重衰竭,人類的手段怎能抵得過自然的規律,即使她被稱做能在死神手下搶人的nyx醫生,被譽爲本世紀最大的奇蹟,可是她此刻只能眼睜睜看着一條生命在她的面前慢慢流逝,而無能爲力。
“但是嘛……。”華神醫話鋒一轉,所有人全都看着他。
轉折就表示還有希望。
“我這裡有一顆金仙丹,可讓他再多活一段時間,但是這期間必定會經受常人無法承受的痛苦,我這金仙丹可是十分珍貴的,一般人我還不給呢,要不是看在我這師侄的面子上,我纔不給呢。”
華神醫將藥扔給雲涯:“井冰水送服,走了走了,回去睡覺去。”
話落轉身就走,背影十分瀟灑。
雲涯追出去,哪裡還有他的身影。
雲涯打開盒子,只見裡邊躺着一顆金色的藥丸,指甲蓋大小,看着金光燦燦的,跟電視劇上演的那些招搖撞騙的道士煉製的浮誇丹藥並沒有什麼不同,但她知道,這個華神醫真是個高人,他給的藥肯定不錯。
晏華高興的說道:“太好了五叔您有救了。”
晏南風苦澀的笑了笑,他寧願就這樣死了,但看小丫頭高興的模樣,心底又格外不捨,罷了罷了,反正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再多熬一段時日又如何?
“媽呢?”晏南風忽然問道。
晏華愣了愣,她今兒一天都沒見到祖母了,五叔出了這麼大的事她都沒來,平常她可是跑的最快的。
晏南風目光看向翠嫂,翠嫂目光躲閃,她也找不到大奶奶,心底急死了,但不能說出來讓五爺擔憂,“大奶奶有點事去辦,近兩天可能都不會回來,五爺您安心養好身體,等大奶奶回來看到您好好的,不知會有多高興。”
晏南風笑了笑,沒有再刨根問底。
晏華和翠嫂心底都清楚,雖然有華神醫的神丹吊命,晏南風卻還是免不了死亡的下場,也就這段日子罷了,晏華心頭籠罩着層層陰霾,面上卻笑的格外甜美。
雲涯和晏頌牽手走出屋子,緩緩吐出一口氣,心頭像是壓着一塊大石頭,沉甸甸的。
“你說,這是不是陸仙娥的報應?”雲涯扭頭問道。
她作得孽,報應在她的兒子身上,這也算是另一種懲罰了。
晏頌握緊她的手,“冤有頭債有主,五叔是無辜的。”
雲涯嘆了口氣,累極了靠在他肩上:“雖然看慣了生老病死,卻還是很難受,我是不是很矯情?”
晏頌攬着她單薄的肩頭,心疼的說道:“人有時候,要學會放過自己。”
服了藥,晏南風就睡了,晏華一直守在他身邊,連眨眨眼都捨不得,生怕一閉上眼睛,五叔就沒有了。
翠嫂低聲道:“華小姐,您去休息吧,這裡我來守着。”
晏華搖搖頭:“沒事,我守着就好了,你去睡吧。”
翠嫂嘆了口氣,五爺在晏家就是個隱形人的存在,除了大奶奶就只有華小姐把五爺放在心上了,華小姐從小就和五爺關係好,要不是那次……
罷了,說那些還有什麼用:“華小姐,您注意身體,我就在隔壁,熬不住了就來叫我。”
話落腳步蹣跚着走了。
第二天一早,大奶奶失蹤的消息不脛而走,整個晏家都譁然了。
晏南宵連單位都沒去,聯繫了警察,警察聽說晏家的大奶奶失蹤,哪兒敢耽擱,馬不停蹄就來了,失蹤還未超過四十八小時不能立案偵查,但對方可是晏家大奶奶,警方不敢含糊,派了警局骨幹警員前來。
晏南宵別的本事沒有,愚孝倒是一等一的,陸玉珂不見了,他比誰都着急,警察那裡倒是有了線索,經過調查,陸玉珂最後出現的地方是榮居園,期間晏頌和紀雲涯都進去過,從那之後陸玉珂就再沒出現過,這可能牽涉到晏家的家事,警察是個聰明人,只說讓晏南宵去榮居園看看。
很快晏福找來,說是老爺子要見他,晏南宵蹙了蹙眉,卻還是老老實實去了。
晏南宵進屋裡,被撲鼻而來的中藥味嗆得下意識皺起了眉頭,他看到老爺子牀前服侍着一個貌美的少女,溫柔細膩,是這久病沉痾的房間內一道靚麗的風景。
那少女站了起來,朝他溫柔的笑了笑:“大伯。”
他認得這少女,晏頌的未婚妻,商門出身,長的國色天香,但不知爲何,他一眼看到這少女就覺得不喜。
不冷不淡的點點頭,他走過去站在牀前三步遠的距離,恭敬道:“爺爺,您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他對這個爺爺也沒有多少感情,心底甚至還有一絲怨恨,明明他纔是長孫,然而爺爺卻最喜歡三弟,不僅從小把他養在身邊,親自把他教養長大,還給他鋪路,讓他的仕途一帆風順,再看其他幾個兄弟,除了老四之外,哪個不是碌碌無爲,連他一個長房長孫,到外邊別人看的也是晏家的面子,背地裡不知道怎麼編排他,更何況,爲什麼三弟娶的妻子也比其他兄弟的強,再看他自己……心底越發不甘起來。
老爺子看着這個長孫,他長的不像老大,卻是像了他的母親,一雙吊梢眼,女子顯刻薄,男子便覺陰險,容貌在七個兄弟中是最平凡的,而他本人能力也很平庸,懦弱無能卻又剛愎自用,仕途上多年原地踏步,上級就算想提拔他,也要掂量掂量他有沒有這個能力,要不然反而會弄巧成拙,他不僅不知反思進步,反而得寸進尺,要不是南陌在那裡站着,他早讓人查到頭上來了。
一開始他對這個長孫也是抱有期待的,但是後來,他徹底失望了,陸玉珂根本就沒有教養好這個兒子,是啊,他怎麼能指望一個大字不識潑辣陰毒的村婦能教出來一個合格的家族繼承人?
“南宵,最近工作上怎麼樣?”老爺子開口問道,語氣十分溫和,就像一個慈愛的長輩。
晏南宵愣了愣,老老實實的回道:“一切都還好。”
確實還好,有個那麼厲害的堂弟,誰不給他三分面子,他貫會狐假虎威,一方面不屑那個三弟,一方面又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三弟所帶來的便利。
“嗯,不管是做人還是做事,都要腳踏實地,你從小就老實,開拓不成,卻能守成,我老了,活不了幾天了,以後晏家就靠你們了。”
晏南宵蹙了蹙眉,爺爺是什麼意思?諷刺他投機取巧嗎?他在仕途上受小人挑撥,確實油滑長進了不少,但他也不是傻的,從來沒被人捏住過把柄,難道爺爺知道什麼了?
他知道爺爺看不起他,心裡眼裡只有三弟,他心底很不服氣,嘴上就道:“不是還有三弟嗎?”
老爺子看着他,嘆了口氣:“你三弟他是個做大事的人,很多事他顧不過來,家裡以後就靠你了。”
感情他就是三弟的跟班,永遠只能跟在他屁股後頭打轉,憑什麼?
晏南宵壓下心底的不甘,嘴上應道:“是,我知道了爺爺。”
“你明白爺爺的苦心就好。”
晏南宵眯了眯眼,忽然說道:“有件事我想問問爺爺,還希望爺爺能夠如實相告。”
“你想問什麼?”
“我媽失蹤了,失蹤前她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在榮居園,還請爺爺告訴我,我媽究竟在哪裡?”話落逼近一寸,目光緊緊盯着老爺子的臉。
老爺子就知道他要問這個,閉了閉眼,低聲道:“你回去吧。”
“爺爺,我需要知道我媽的下落,你如果不告訴我,我就只能讓警察來搜了。”
“你敢。”老爺子猛然睜眼,那眼底的冷厲讓晏南宵下意識後退一步。
“關於你母親的事情,到此爲止吧,有的人,是該爲自己作得孽恕罪了。”
那可是自己的親媽,晏南宵怎麼可能就這麼算了,“爺爺,我已經調查過了,當時晏頌和這個女人也在,我媽的失蹤是不是跟他們有關?你別想包庇他們,如果真的跟他們有關,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話落目光陰狠的瞪了眼雲涯。
雲涯恍然未覺,含笑道:“大伯這話可就是無端的誹謗了,我跟晏哥哥都是有身份的人,你這樣無端誹謗,會給我們的名譽帶來嚴重的損傷,我知道大奶奶的失蹤讓你很着急,但你也不能隨便污衊啊,小心禍從口出。”
少女面上雖笑着,眼底卻滿是冰冷的嘲諷,一個小小的商女就敢頂撞他,晏南宵怒急攻心,大步過去揚手就想要給她一巴掌。
“大伯可要想清楚了,這一巴掌打下去可會是什麼後果,自己究竟能不能夠承受得了。”少女語氣滿是威脅,眼底甚至還夾雜着一抹幸災樂禍,像是迫不及待想要他的巴掌落下來。
晏南宵的手就那樣僵硬的停留在半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她是晏頌的未婚妻,晏南陌未來的兒媳婦,根據幾次簡單接觸,他發現二房對這女人寶貝的很,他要是真打了她,晏頌那煞神還不找他拼命……
“南宵,當着我的面竟敢打人,還是你未來的侄媳婦,你真當我是死人嗎?”老爺子氣的吹鬍子瞪眼睛。
晏南宵無奈收了手,低聲道:“孫兒不敢。”
“還有你不敢的事情嗎?貪污受賄,濫用職權,以權謀私,你真能耐了啊,真當大家都是傻子嗎?要不是南陌給你擋着,你早被人扒了皮填到監獄裡去了,還給你在這兒耀武揚威的打他的兒媳婦?”
隨着老爺子的話落,晏南宵面頰一寸寸變得蒼白,袖下的手緊緊握成拳頭。
“這些事我不跟你追究,但也就到此爲止,你要不想晚節不保,就給我老實一點,要不然南陌也保不了你,至於你媽的事情,從現在開始就不要提了,我累了,你出去吧。”
話落躺回去閉上了雙眼。
晏南宵拳頭握緊了又鬆開,在小輩面前受此奇辱,他的自尊心受到嚴重挑戰,比被人扒光了衣服還要恥辱。
二話不說轉身離開了房間。
雲涯對這個大伯還真沒一點好感,蛇鼠一窩,真不愧是陸玉珂生的,看着懦弱老實,實則肚子裡花花腸子可不少,不知道給晏叔叔添了多少麻煩。
老爺子氣的胸膛急劇起伏,雲涯擡手輕輕給他順氣:“太爺爺,彆氣了,怒氣傷肝啊。”
老爺子嘆了口氣:“丫頭,讓你看笑話了。”
雲涯含笑道:“太爺爺說這話就是不把我當一家人看,我可是要傷心呢。”
老爺子被逗笑了,“你這丫頭,跟她性子還真是不一樣。”
雲涯眉梢一挑:“誰?”
老爺子咳嗽一聲,“沒什麼……。”
雲涯眼睛微眯,老爺子就嘆了口氣,說道:“我指的是你奶奶,她看着和你一樣,是個優雅得體的名媛閨秀,她不僅滿腹才情,還十分善良,經常幫助別人,那時候西北大荒,京都來了很多乞討的難民,她捐出自己所有的私房錢,還在報紙上寫文章募捐善款,親自給災民發饅頭,那時候那些災民都稱她爲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但是她就是太善良了,到頭來被人所害……。”提到這裡,老爺子眼眶就溼潤起來,穆紫苓和晏國茂青梅竹馬,小時候經常往晏家跑,老爺子可以說是看着她長大的,感情比親女兒還親厚。
“但是你比你奶奶強多了,你更聰明,更明善惡是非,也不會輕易被人所害了,我很欣慰。”
奶奶?太爺爺指的是晏哥哥的奶奶嗎?她記得好像是叫穆紫苓。
穆紫苓?等等,這個名字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雲涯一開始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就覺得有幾分熟悉,但沒來得及細想,這會兒看太爺爺提起,她靈光忽至,忽然就想到了。
穆紫苓——她外婆叫穆青瓷,這名字好像姐妹啊,兩人是真有聯繫,還是隻是巧合?
不知爲何,雲涯忽然渾身發涼,千萬不要是她想的那樣,那太狗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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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總算早了一回,評論區有個童鞋猜的很對嘛,哈哈但是真相究竟是怎樣的,親們還要再發散一下思維,猜對的我有大獎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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