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上挑的眼角,有些許隱約的妖魅,但是一雙眼睛,深若潭水,臉上是不屬於人間的冷漠。
如果……再敷衍下去……會被殺掉的……
龔乞丐的心裡,幾乎是瞬間就浮現了念頭。
而那雙眼睛,黑白分明,宛如冬泉,澄澈無情。
他混跡市井,也只覺眼界寬闊,尋常人也不能在他身上討到好處,這麼多年下來,也沒吃過什麼虧。
但是卻沒想到看這青年雖然清俊絕倫,宛如嫡仙,但是下手之狠辣無情,是龔乞丐見過的人裡的頭一份。
別的人龔乞丐相信只要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他都能靠着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扭轉乾坤保住性命,但是眼看這青年冷漠的表情,龔乞丐的心頭頓時就浮現出來了一個念頭——不要妄想敷衍過去,或者產生別的什麼念頭。
當着這個男人的面,如果再說出一句他不需要的廢話,迎接自己的只有死亡!
除了渾身的痛苦外,龔乞丐心頭卻是無比明晰了這樣的念頭。
他渾身哆嗦,鼻涕橫流,實在難看,但是那一雙宛如寒星的眼睛,卻依然宛如秋水的一樣無悲無喜的看着自己。
既沒有對現在自己狼狽的蔑視,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
簡直就好像傳說中的阿修羅一樣。
他嘴脣打顫,明明全身肌肉已經撕裂一樣的疼痛,但是他仍然竭盡全力的從齒縫裡擠了兩個字出來;“宋……宋家……”
雖然牙齒打顫的厲害,但是這宋家兩個字,還是隱約清楚。
凌絕塵腳往龔乞丐身上一踢,龔乞丐只覺得全身的疼痛幾乎瞬間都停了下來,沒等凌絕塵再開口,立即忙不迭的道;“我說,我都說,我什麼都說……是宋家,是宋知州的夫人安排我的!”
他窺了一眼凌絕塵,見他神情冷漠,不由打了個冷顫,急忙低下頭,心裡打定主意,如果能夠保住性命,回頭不管三七二十七,收拾包裹就離了昆雲城,一輩子都不要再回到這個地方了!
不過首先就是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龔乞丐當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立即開口道;“老乞丐在下九流中,也有幾分面子,也時常幫人做些……事情,換些銀錢,前幾日有人託到我這裡來,讓我幫忙窺視這凌家主人的消息,如果有什麼時候離了府邸,讓我立即報備給那人……。”本來以他的個性,肯定是要討價還價一番的,但是如今卻雙目看着自己的破碗,飛快的道;“聯繫我的那人,是宋知州家裡的管家,答應給我一天十個銅錢。”
這個價錢,還是極爲豐厚的。
凌絕塵眼中掠過一絲寒意。
好大的膽子,竟然將主意打在了他身上來了……不對……
他眼睛一轉,一個念頭浮了出來,他一個男人,回到凌家也沒兩日,也沒怎麼見過外人,這凌家主人……
難道是……蒹葭……?
是啊……蒹葭那樣溫柔美貌的女子,平時被他藏在家裡沒人知道也就罷了,如果真讓人看到了,那裡不會將主意打到白蒹葭的身上!
他牙齒一咬,一股怒氣陡然生了起來,無論是窺視他的行動,還是窺探白蒹葭,對於他來說,都是完全無法忍耐的事情。
眼看凌絕塵身上寒意更濃重了幾分,龔乞丐心中後悔極了,沒事被這銀錢動了貪心,早知道遇到這麼個修羅一樣的男人,就是一天一兩銀子他也不肯接下這單事情的,只怕小命一不小心就會丟在這裡。
不過世界上並沒有後悔藥吃,他只是戰戰兢兢的跪在那裡,只希望眼前的青年能夠大發慈悲放自己一馬,卻忽然聽凌絕塵低笑一聲,聲音卻冷冽如冰,“宋康樂,真是膽子大的很吶!”
龔乞丐打了個冷顫,這宋知州的名字,就叫做宋康樂。
不過這昆雲城上下,卻沒有直接直呼他的名字的,要麼是叫宋知州,要麼是宋大人,都是十分的恭敬小心的。
龔乞丐擅長察言觀色,那裡聽不出來眼前這青年的話語裡,卻顯然並沒有將人放在眼裡。
他就聽凌絕塵冷冷的道;“走。”
?
一臉疑惑的看向凌絕塵,凌絕塵看着龔乞丐髒兮兮的臉,“去宋家。”
他冷聲道;“我倒要看看,宋康樂他是要我的下落,還是敢……嘿嘿。”
他話語未盡,但是盡是森寒入骨之意,那嘿嘿兩字,更是沒有半點笑意,讓龔乞丐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這人竟然要自己直接帶他去宋家。
眼看龔乞丐呆在那裡,凌絕塵的臉上掠過一絲不耐之色,跟這些人說話就是麻煩。
敢把主意打到白蒹葭身上的,總要給那樣的人一點教訓纔是!
龔乞丐被他一雙又冷又寒的眼睛盯着,不敢怠慢,也不敢去想得罪了宋家是什麼下場,急忙將那破碗一揣,青竹棍一提,認準方向,就聽那青年淡淡的道;“我不想麻煩,你不要想跑。”
他聲音雖然清冷,卻帶着一種說一不二的威嚴在裡面。
顯然是久居上位的位高權重者,習慣了高高在上說一不二,纔會養成這樣的威嚴。
龔乞丐想起自己剛纔想要敷衍的時候這青年出手帶來的劇痛,毫不懷疑自己如果真的想要跑,就會帶來讓自己完全無法預料的後果,當下將所有的心思都收了起來,只專心的帶路。
白蒹葭扭頭打了個噴嚏,看着跟一個小粉貓以一樣的凌離兒,女孩兒鼻頭上沾了一點點麪粉,頭上的堆紗絹花是梅花,俏生生,很是可愛的樣子。
凌離兒道;“娘你不是風寒了吧?”
白蒹葭搖了搖頭,道;“並沒有什麼感覺,還是繼續包餃子吧!”
凌離兒嘻嘻笑了一聲,道;“我還是頭一回包餃子呢!”她正搬着一個板凳坐在一旁,看着立春和麪。
畢竟這和出來的面要勁道的話,還是要求和麪的人雙手有力,才能讓麪糰更加柔韌有嚼勁。
白蒹葭想起那個莫名其妙的噴嚏,聽凌離兒這麼說,不由笑道;“這過年也是要包餃子的,你今日的功課可做完了?沒做完先去做,等要包餃子的時候我在讓人去叫你。”凌離兒點了點頭,抱着小暖爐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