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沒想到父親大人你這裡倒是熱鬧的很啊!”楚文勇不知何時進了大廳,似笑非笑的看着楚玉亭,眼底帶着濃濃的諷刺。
楚玉亭因爲莊王謀反失敗,心情正是糟糕的時候,再被夏苗苗和樑嬌兩人抱着各自的兒子哭訴,只覺得一個腦袋兩個大了,再看到楚文勇這陰陽怪氣的模樣,楚玉亭只覺得心頭火起,二話不說,一轉身,拿起茶蓋子對着楚文勇狠狠一扔。
楚文勇微微一避身子,就躲過去了。
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茶杯碎片,楚文勇眼底閃過一絲嘲諷。
“父親大人的火氣可真是大啊!嘖嘖,也難怪,本來是想追隨莊王賺一個從龍之功,可如今從龍之功是別想了,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都別想嘍。”楚文勇的話難掩幸災樂禍,似乎看到楚玉亭倒黴,他別提有多高興了。
“你——你——”楚玉亭氣的顫巍巍的伸出自己的手指,死死的指着楚文勇。
“大少爺,你怎麼能這麼說呢!伯爺可是你的親生父親啊!”夏苗苗譴責的看着楚文勇。
樑嬌也不甘落後,立馬接道,“就是,大少爺,你還懂不懂一點孝悌了!”
“我的兒子輪不到你們兩個賤人來說!你,樑嬌,跟家中的家丁私通,還懷了孽種。你想給馮宇墨做妾,人家都不樂意要你,也虧得你厚臉皮,竟然還敢在這兒大吵大鬧的!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哪裡來的臉!”
趙氏前些日子也已經將孩子生下來了,此時她正在做月子,只是一聽到楚文勇來找楚玉亭,二話不說,直接下牀。任憑她身邊的連嬤嬤怎麼勸,她都不聽。
楚文勇在看到趙氏蒼白的臉色,眼神不禁閃了閃。可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樑嬌被趙氏說的一張臉一陣紅一陣白,真真是難看極了!
“還有你夏苗苗,你以爲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鄉野村姑罷了!就連自己的貼身衣物都能隨意送給情郎的賤人,真是看着就讓人作嘔!”
“你——”從前的事兒,是夏苗苗這輩子都不想提起來的,可如今趙氏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起來,無疑是狠狠的打了她的臉!
“夠了!你們吵夠了沒有!如今都快要大難臨頭了,你們還吵什麼吵!”一時間,楚玉亭只覺得自己有這麼多的女人,只覺得頭痛極了!
“若非父親大人你有這麼多女人,現在又怎麼可能吵得起來呢?”
“你個孽畜,閉嘴!你別忘了,你也是楚伯府的一份子,到時候滿門抄斬,你也逃不了!”楚玉亭雙目猩紅,死死盯着楚文勇。
楚文勇倒是好不在意的聳了聳肩,悠哉至極的開口,“這一點,我知道,而且一直都很清楚,父親大人沒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倒是聽得我耳朵都要出繭子了。真真是沒意思。”
“你不怕死!”楚玉亭咬牙切齒的看着楚文勇,眼睛死死的盯着楚文勇,似乎是想從她的眼底看到一絲害怕。
“怕死?我都成了太監,早就是生不如死了!我有什麼好害怕的!不過,我能拖楚伯府這麼多人一起死,我這輩子也算是活夠了!”
“伯爺!大少爺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拖楚伯府這麼多人一起死,咱們一家有今天的下場,是不是都是大少爺害的!”夏苗苗扯着嗓子怒吼。
“你也別挑撥離間了!我敢做,就敢說。沒錯,楚伯府有如今的下場,我在裡面也出了一份兒力。嘖嘖,楚玉亭被自己親生兒子背叛的滋味兒怎麼樣?你別這麼看着我,你以爲你有多厲害?你以爲自己有多了不起,其實你楚玉亭什麼都不是罷了!就算沒有我,莊王造反也不可能成功,況且我也只是加快了你們的失敗,也好讓你們別成天到晚的都在那兒做白日夢!”
楚文勇每說一個字,楚玉亭的臉就蒼白上一分,到了最後,他已經氣的牙齒都在發顫了,似乎還能讓人聽到牙齒碰撞發出的“滋滋丫丫”的聲音。
趙氏心裡確有些不安,拉了拉楚文勇,似乎是提醒楚文勇不要再火上澆油了,難道他看不到楚玉亭已經氣的要崩潰了嗎?
要說趙氏對楚文勇還有什麼情意,那是不可能的了。此時,她在意的唯一在意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兒子了。
“啊!我要殺了你這個孽子!”楚玉亭突然跟瘋了似的,抽出懸掛在支架上的一把寶劍,這還是當年老楚國公留下來的,如今到了楚玉亭手中,唯一的用途,竟然是要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諷刺。
楚文勇愣了愣,顯然是沒想到楚玉亭竟然是打算對他動手,愣怔之餘還有徹底的送了一口氣,這就是他所謂的父親,隨時可以拋棄他,甚至隨時都想着要殺了他這個所謂的兒子,真真是讓人覺得嘲諷至極。
殺了就殺了吧,反正他這輩子已經活夠了,等到聖旨下來,也逃不過一死。他早就不是很在意了。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伍氏和魁哥兒了。好在自己也給他們留下了一些財產。
臨近死亡,楚文勇的心真的平靜下來了,想想從前的自己,確實是傻,老是想着和楚文豪爭,爭來爭去,爭到什麼了呢?實際上什麼都沒有爭到過。
楚文勇不禁悲哀的閉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來,這一刻,他反倒是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預想之中的疼痛沒有傳來,楚文勇有些迷惘的睜開眼睛,只見楚玉亭那把劍沒有刺向他,反倒是刺向了趙氏。
楚玉亭顯然也沒有想到,趙氏竟然會衝出來替楚文勇擋劍。
“夫人!快去叫大夫啊!快去叫大夫啊!”連嬤嬤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連忙衝到趙氏身邊,手足無措的抱着趙氏。
楚文勇回過神,胎腳,狠狠踢了楚玉亭一腳。楚玉亭因爲太震驚了,以至於甚至忘記了反應,就這麼被踢中了,身子直直的往後倒。
樑嬌和夏苗苗此時倒是難得的同心協力一起將楚玉亭扶住,異口同聲道,“伯爺,您沒事吧。”
楚玉亭沒有回答她們的話,就這麼傻傻的看着趙氏。看着她的臉色變得更加的蒼白,看着她身上的血就這麼一點點的流,似乎很快就要流盡一般。
“我去找大夫。”面對此情此景,楚文勇心裡莫名的覺得有些酸澀,甚至覺得有些漲漲的,很難受。
他無法忘記,當初自己不是男人之後,他的那種絕望崩潰,可他一直告訴自己,他還有趙氏,作爲他的母親,趙氏是絕對不可能拋棄他的!可到頭來,趙氏爲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兒子,再次放棄了他。
那時候,楚玉亭是真心覺得自己好像被所有人都拋棄了一樣,恨不得殺光所有人,再殺了自己。
至於趙氏找自己談話那一次,說實在的,楚文勇真的沒什麼感覺,不過是流了幾滴眼淚,說了幾句軟話罷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從小到大,趙氏的這種手段,他幾乎可以說是看遍了,所以心裡是一點感觸都沒有。
可現在,在楚玉亭要殺他的那一刻,趙氏竟然能想都不想的擋在他的面前,這讓他心裡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再接觸到趙氏那一雙閃爍着點點淚光的眼,楚文勇只覺得心酸心痛。
他不想趙氏死,起碼這一刻,他不希望趙氏是爲了他而死的!
楚伯府所有的下人都被看管起來了,白大夫那兒也有人看着,他此時不知道這麼多,他只想去找大夫來救趙氏。
忽的,楚文勇只覺得自己被拉住了,低頭一看,果然是趙氏拉住了他。
“放手,我去給你找大夫。”楚文勇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可仔細聽,還是能聽到其中的顫抖。
趙氏搖了搖頭,“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勇兒,你過來,娘有幾句話要跟你說。”
楚文勇很想直接不聽趙氏的話,然後去找大夫來救趙氏,可他也知道,他就算出去,他也不可能將大夫找過來。那些看守的人不可能同意。
“你——你是想娘死不瞑目嗎?娘只有最後——最後幾句話要跟你說。”趙氏吃力的開口。
楚文勇最後還是緩緩的蹲下了身子。
趙氏似乎想伸出手撫摸一下楚文勇的臉,可擡了擡手,卻一點力氣都沒有。
楚文勇抓過趙氏的手放在他的臉上。
“勇兒,娘這輩子對不起你們兄妹三個。娘從小讓你去爭,去搶,可卻從來沒有想過,那些其實從來都不屬於我們。至於——至於影兒,我也沒能好好教她做人的道理,以至於她小小年紀就飛揚跋扈,就算嫁了人,婆家人也是個個都不待見她。還有你的弟弟——娘甚至都沒幾乎撫養他長大了。娘這輩子,真的沒有做好一個母親。”趙氏竭盡全力,儘量將這段話說的完整,她後悔啊,是真的後悔啊。沒有做好一個母親。
“既然知道錯了,那就得改正!你要用你餘下的生命贖罪!我去給你找大夫。”楚文勇只覺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眼底似乎有液體要留下一樣,可他還是死死的忍着,不讓淚水留下。
趙氏搖了搖頭,“孃的大限已經到了。娘知道。不過,勇兒你要記住,你還年輕,不要陪着這骯髒腐朽不堪的楚伯府一起死。記住,只要有一絲活下去的機會,你都得把握住!要是可以,記住影兒是你的親妹妹,還有你剛出生的小弟弟,替娘照顧好他們。”
“要照顧自己去照顧!他們兩個,我是不可能管的!”
趙氏苦笑一聲,自己的兒子,她怎麼可能不瞭解,他已經同意了不是嗎?
“連嬤嬤,可憐你照顧我一輩子,最後我都不能讓你安度晚年。”趙氏看着跟了自己近乎一輩子的連嬤嬤,只覺得心酸難耐,她這輩子是真的太對不起連嬤嬤了。
“夫人,您別這麼說,老奴這輩子能伺候您,老奴一點怨言都沒有,真的,一點怨言都沒有。”
趙氏最後將目光投向了楚玉亭,“楚玉亭,這輩子我唯一愛過的男人就是你。爲了你,我甚至出賣了自己的良心,我自己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兒,可如今一切都結束了,真的都結束了。我只希望,咱們下輩子永遠都不再相見了。”
這輩子她沒了良心,沒了一切,什麼都沒有了,只是爲了眼前的男人,可就連這個男人她都不曾完全的屬於她,她累了,真的是太累了。
趙氏說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