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王爺您可以尊重體諒,外面又何至於血流成河?若您可以尊重體諒,此刻理應離開無疆,馳騁於回京城的康莊大道上?在我看來,您所謂的這份尊重體諒,只怕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是一個意思吧?
在你心中,南宮晰只是個外人,哪怕他剛剛以己之身避免你深受毒害,你亦是不會有何必感覺,不然怎會如此冷靜?”
“娘,您在胡說什麼!”
司空青鸞猛然大叫,神色大變,徑自過來攔阻,但顯然無濟於事。情急之下,她只好將目光投向姬墨謙,聲色之間亦是有些怯然:
“王爺,爲母她只是擔心過甚,纔會如此。言語間難免偏激,還望予以體解……”
“鸞兒,你可知你在說什麼!胳膊肘朝外拐也該有個限度,晰兒如今命在旦夕,你竟還在這裡向一個外人編排你孃的不是。就算再如何執着,也不能如此不管不顧,再說一句,日後便不是司空家的女兒!”
司空夫人只覺得氣血上涌,面色陰沉得可怕。若不是手臂仍被鉗制着,她定然會揚起手掌,狠狠給她這不爭氣的女兒一些教訓。
“娘,好端端地提那些做什麼!鸞兒,鸞兒……”
司空青鸞面色驟然揚起兩抹緋紅,水潤瑩透的眼波投向姬墨謙,而後迅速流轉,別有一番小兒女情態。
司空夫人正欲發作,但眼前的情勢就猝然刺入她的腦海之中,令她生生將心中的那口怒氣嚥了下去,沉鬱的眼中不禁掠過一抹暗芒。
雖說她甚是不喜這如雪如霜的男子,但她卻不得不承認,若想令司空一族得以倖存,投靠這謙王爺是最好的選擇。
眼下,南宮一族元氣大傷,分支盡損,外援皆無,只怕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仍有傷損,切不計其數。雖說兩族之間百年盟約,休慼與共,但若隨之覆滅,她實在無法應允。
想到這,她不禁將目光投向司空青鸞,神色之間若有所思,剛剛的憤懣難消不禁消失了大半,掙扎亦隨時消失,默默地配合了姬墨謙的阻止動作,令姬墨謙神色微微揚起,手中力道不禁放鬆了下來,而後同鳳清塵徑自回到原先的地方,耐心等待。
“大哥,大哥!……”
療室之內,南宮雨鳶撕心裂肺的哭喊在牀榻邊傳來,在狹小的空間中徑自爆裂,肝腸寸斷。
在他的一旁,偌大的藥盒匣子散了一地,藥瓶盡出,有的甚至已經碎裂,藥粉撒了一地。南宮御使出渾身解數,徑自去止南宮晰肆意而出的鮮血,但卻是一次又一次地徒勞無功,任憑牀榻之上的南宮晰漸漸成了一個血人,卻根本無能爲力。
“小……小御……莫要再……再費力了……”
猛然之間,一隻血手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徑自握上他的手腕。口中話語低得不能再低,但卻竭盡全力地說着,令人不得不凝注傾聽:
“你的大嫂……將她從孃家接回來……幫大哥照顧她……和孩子……告訴她……我對她不起,來世再還……”
“這話我不替你轉達,要說你自己說去!”
南宮御大聲道,音調之間顫抖不迭,忙碌的雙手被鮮血浸染得再無素淨之處。
“大哥您這是說什麼傻話!大嫂素來對你用情至深,你如此放棄,是逼她和你一同西去啊!我不要!我不要!”
南宮雨鳶尖叫連連,所有理智全都殆盡,眼中透着無盡癲狂,要將她徹底淹沒。
然而她還沒叫上幾聲,一襲兇狠的力道頓時投注在她的啞穴和其他兩處要穴之上,令她登時便停頓在原處,只得睜着一雙大眼,目睹着眼前的這一幕。
“看來,你是去意已決了。”
南宮御徑自扔掉手中的所有,而後迅速起身。一襲血衣觸目驚心,配合着他羅剎一般的陰森神情,令人看起來極像一名窮兇極惡之徒。
“……”
南宮晰擡起宛若千斤重的眸子,微弱至極地看了他一眼,卻再無氣力予以迴應。躺在血泊之中的身子開始漸漸失卻溫度。
南宮御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失卻焦距的眸子,心中疼痛肆意,呼吸紊亂。只見他緩緩執起南宮晰紅白相間的手,嘴角揚起一抹笑意,聲音淡淡而出,仿若從地府而來:
“可是,我不能讓你如願。大哥,你若去了,剩下的一切我自是承受不來。所以,你必須活着。”
說罷,頓時運功至丹田深處,氣息凝滯。突然間,一股沖天的力道徑自從他的手臂處而出,寒熱交織,以疾風之速朝南宮晰手臂之間而去,直通心脈,擴至百骸。
“唔……唔唔!……”
南宮雨鳶猛然瞪大眼眸,嘴中發出絲絲吼叫。但因爲啞穴被封,根本無法發出什麼像樣的聲音,所以心中的肝腸寸斷根本無法訴說而出。
她是習武之人,自然知道二哥此時做的是什麼。人之將盡,若以一身內力修爲補之,是能令將盡的那個人在生死邊緣停下腳步,不至那萬丈深淵之中。
但也僅僅限於如此。
散盡一身修爲,換來的也僅僅是一吐一息而已。那將盡之人僥倖活了下來,也和個活死人沒什麼區別。
但這並非一步到位,自此之後,每隔一段時日,這活死人皆要以真氣維持,才能令那搖曳不止的一抹氣息得以維繫。只怕最終的結果,是兩敗俱傷,一同消沒。
或許,二哥精通醫理由,且擅長調息之法,但也只是將那最終的結果拖延緩遲一般。如此逆天之爲,天必會罰之。
想到這,洶涌而出的眼淚徑自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竭力想揮去眼前的水霧,看清眼前的一切,但越急就越不得其法。
直撲而來的火熱和冰寒令她周身打着冷戰,心中宛若破了個洞,血肉模糊。
這樣的煎熬時刻不知過去了多久。眼淚漸漸乾涸,視線逐漸清明。她急忙擡起眼睛,而後看向牀榻那邊,卻被眼前的場景驚得心跳驟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