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對了,有一件事情我卻是要向你澄清一下。儘管你我婚事作罷,但我卻也是不想令你誤解的。
方纔夫人這邊,我確實多有怠慢,甚至不如以前上心。其原因並非如你所想得那般複雜,只是單純地因爲氣不過而已。
於我桑孺心中,是真真將夫人和王爺是做天造地設的一對的,如今大風大浪卻已通過,接下來的時光只剩下廝守而已,爲何就不能堅持一下呢?王爺和夫人待我如親人一般,我就算熱衷於明哲保身,也不可能時時都令一顆心處於算計的階段。”
即將走到門扉之時,桑孺還是停了下來,一字一句地將口中的話語說了出來。由於神情之中黯淡無光,所以他的話語亦好似一番死水一般,毫無生機,陰鬱壓抑。
“想必夫人同你都是知道王爺在宮中失卻蹤影的事情,這兩日王爺之所以去了哪裡,勢必會成爲你們心中未解的謎團。
本來王爺嚴令我等將此說出去,但是如今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冒險一次弄個明白又有何妨?這兩日,王爺實則是被皇上軟禁了。
其實軟禁王爺,於皇上而言是一件極其艱難的事情。但他卻在關鍵時刻做到了,因爲他用自己的性命威脅了王爺,令王爺不得已就範。今晚,是王爺私自出宮,只爲求夫人個答案,想不到竟是如此結果。
夫人,這樣的手法是不是似曾相識?如今目的得以達到,夫人這苦也算是沒白受,不是嗎?屬下告退!”
說到此處,桑孺拱手作揖,對面色蒼白如紙的素珍行禮,這次卻是頭也不回,徑自離開。
“……”
眼看着那身影徹底消沒於視線的的最後一寸,如槿的眼前驟然涌起濃濃水霧,而後便任由那斷了線的淚珠滾落腮邊,所有的強硬堅定全都在一瞬間崩潰瓦解。
“原來,這兩****是被軟禁了……”
素珍喃喃自語,嘴邊不禁涌起苦澀笑意,任憑眼淚奪眶而出,將她的意識盡數淹沒。
她可以想象得到,剛剛她以自身性命來要挾墨謙放手的時候,他的內心該是多麼的絕望透頂。就在兩日前,他的兄長以同樣的法子迫使他選擇留了下來,而今,毫無商榷地,她又以同樣的法子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誅心之舉,不過是造化弄人,他們亦是無能爲力。
阿墨,這次且算我對不起你吧。就用接下來的漫漫人生來還,反正接下來的時光我抱着與你一同的美好過往亦能過活,自此之後只想你一人,不能相守卻是相知,如此卻也是最好的選擇了。
思緒進行到此處,她微微閉了閉眼睛,再睜開來,就看到不遠處身形搖晃的如槿,不禁嘆了口氣,隨即說道:
“氣頭上的話不得算數?本已經定好的婚事又豈是說毀去就毀去的?待一切都安頓好,我便將你們之間的婚事好生張羅一番。你是我的屬下而不是我的附屬,與誰生活是由按照你自個喜好而來的,與我無關,更不用因我而改變。”
“夫人,這件事與您無關。是我藉由今日的事情看清了一些早就該看清的。所以你且讓我自己處理就好。”
如槿開口道,隨即轉身看向她,紅腫的雙眼格外醒目,聲音沙啞不堪。素珍本還想再說些什麼,見她如此也就無法再說什麼,只得微微點頭,長長舒出一口氣去。
“夫人剛剛不是鬧着渴嗎?現下可還要喝點水?”
如槿走到矮几處,將那茶盞舉起,遞到素珍面前。素珍就着她遞過來的姿勢喝了一口,而後便蹙緊眉頭,不願再喝。擡起頭來看向如槿,想示意她將茶盞拿開,卻發現她正在無聲地流淚,牙關死死咬着,好讓自己不瀉出分毫聲音來。
“想哭便哭,在我面前,你難道還要忍着?”
素珍喉間涌起一抹哽咽,隨即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將如槿拉到牀榻前,環住她的肩膀,然後對着她的耳邊說道:
“或許,你不想讓我看到你這樣?那我抱着你,與你面向兩個方向,這樣可好?”
說罷,便加緊了手上的力道,輕輕撫着如槿那顫慄的背脊。如槿任由素珍環抱着自己,那懷抱之中的淡淡溫暖令她緊張的神經一下子便鬆弛了下來,所有的情緒全部釋放而出,任由哭聲自口中肆意而出。
此時,外室的門扉之處揚起一陣響動。只見芳茹兩個嫂子一前一後進屋而來。結果步子還沒邁了幾步,就聽到哭聲自內室傳來,令她們二人面面相覷,而後便衝入內室,一探究竟。
結果一進臥房,就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懾,兩人一時之間錯愕不迭,而後異口同聲地大叫:
“如槿,你哭什麼!”
什麼跟什麼啊,眼下若是夫人哭泣倒也在情理之中,結果身爲病號的夫人卻充當着勸慰的角色,而身邊的隨侍卻哭得肝腸寸斷,怎麼看怎麼覺得哪裡不對!
“行了行了,別哭了!夫人才剛醒過來,莫要因此而影響了她的休憩。想哭出來和芳嫂哭,芳嫂同你一次哭個夠!”
芳嫂先行上前,然後準備將那如槿從素珍身上拉開。茹嫂亦是緊隨其後,同她一起。然而伏在素珍懷中的如槿明顯不怎麼配合,令剛剛沉寂下來的氣氛又一次沸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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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之時,夢漪殿中,紗帳臥榻之間,一襲身影猛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來人!來人!爲朕更衣,朕要去看謙王!”
只見轅帝披着一件明黃衣袍,赤腳從寢殿之中跑了出來,豆大的汗珠從鬢角滴落,在那衣袍之上的錦繡龍紋上籠上了一層水暈。
“皇上,您這是怎麼了?小心着涼!”
一身月白衣裙的的夢妃自後面跟上,秀麗奪目的面容上寫滿了擔憂,一雙素手立即上前爲轅帝整理衣襟。
“愛妃不必擔憂,朕去看一看謙王,而後便會直接起駕上朝。天色尚早,愛妃多睡一會兒也無妨。”